卓逸帆的生活就是在公司及和貝蘭相處的時光中一天天的過去。他知道每過一天,貝蘭的生命力就耗去一些,但他把恐懼放在心裡,他要貝蘭沒有負擔、沒有壓力的走完她最後的旅程。
直到有一天,秘書薛遠鈴抱了一名一歲大的男嬰走進他的辦公室,手中還捏著一封信,指明了小孩和信都要交給他。
他迫不及待的看完信,才發現原來是陳秀雅要托孤。
信中,陳秀雅坦承自己由於虛榮心作祟,到酒家去應徵「公關經理」,不料誤陷色情場所,被嫖客強迫陪宿,因而懷下腹中的胎兒。當時她走投無路,才會想要賴給卓逸帆。
但是,孰料他對她已經沒有感情,儘管過去他們曾有夫婦之實,但舊情不復存,況且逸帆還娶了游貝蘭。一年來,她的日子十分難過,她覺得活在世上已無意義,所以決定將孩子交給他和游貝蘭去撫養。
信上曾提到小孩子的生父,沒想到居然是……游光平,貝蘭的養父。卓逸帆立刻返家和貝蘭商量,貝蘭無異議的決定撫養這孩子,只要她活著一天,她便會愛他一天,照顧他一天。
除了對這孩子的安排,她還要逸帆去把秀雅接來同住,她願意把秀雅當自己的妹妹。只是沒想到等卓逸帆按信上地址找到秀雅時已經遲了,她已吞安眠藥自盡身亡……
孩子的到來帶給貝蘭和卓逸帆更多的歡樂和希望,卓逸帆甚至以為貝蘭會一年年的過下去。
沒多久,俊碩和玉秋也走進了禮堂。
一連串的喜事過後,貝蘭的身體開始一天天惡化、一天天的步向死亡。嚴冬令貝蘭的身體吃不消,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活到溫暖的春天降臨,但是她已多活了近一年的日子,對她來說已足夠。
病魔終究還是戰勝了她。
在卓逸帆溫暖的懷抱中,她知道自己只剩交代幾句話的時間和能力,她要離開他和孩子了。
「逸帆……」她的雙眼無神,氣若游絲。「時間到了……我終究還是要走……」
「不!」卓逸帆淚流滿面。即使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但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他又不願意承受。「不!你不會……」
貝蘭看了一眼甜睡中的庭之,他純真無邪的臉龐,即使睡著,他的嘴角還帶著笑。「你要好好的照顧庭之……我知道你不可能再娶,所以以後陪伴你的責任就要交給他了……」
「貝蘭……」他已經悲痛到了極點。「求求你別走,我無法承受……我………」
「你必須承受。」她緩緩的露出一個堅定的笑。「你也可以承受,如果有下輩子,我唯一的願望就是……」她急促的喘著。「做個健康的女孩,與你廝守一世……」
第六章
二十年後。
坐在卓氏財團董事長辦公室內的卓逸帆,比二十年前老成了許多,雖然仍是清逸俊秀,但二十年來對愛妻的思念卻在他的面容烙下了深刻的痕跡。他不停的轉動著手指上的戒指,手中則緊握貝蘭的相片,內心暗下決定,今生不會再對其他女孩動心了。
他始終念念不忘貝蘭臨終前的話:「做個健康的女孩,與你廝守一世……」
為了不觸景傷情,卓逸帆等貝蘭的喪期屆滿後便移轉陣地,重新打拚自己的事業。自此,也和莫家漸漸的斷了往來,鮮少再聯繫。
經過二十年的努力,他已開創出一番自己的事業,而且生意愈做愈大。加上庭之的協助,父子倆合作無間,愈加順手。
庭之……幸好有庭之,否則誰來分享他的成功、他的財富、他的喜怒哀樂呢?
一陣敲門聲響起,接著薛遠鈴為他引進了令卓逸帆意想不到的客人。
「俊碩、玉秋?!」他低呼。
玉秋笑著說:「還好你沒忘了我們!」
「謝謝你,薛姊。」卓逸帆客氣的說。
自卓逸帆自己創業後,薛遠鈴便被逸帆收編在旗下。論年紀,她與貝蘭相當,故也比逸帆虛長幾歲。衝著薛遠鈴對貝蘭的忠誠,她幫著卓逸帆一塊打天下,成為卓氏財團的顧問,卓逸帆也尊敬約叫她一聲「薛姊」。
「不客氣,一會兒我差人送三杯咖啡進來。」薛遠鈴俐落的說。
「好,沒事了。」卓逸帆微笑的說。
薛遠鈴走後,他們三人相對注視,感觸良多。
「二十年了。」玉秋長歎了一聲。
「是啊……」逸帆附合。
「你還說呢!」莫俊碩開始似真似假的炮轟逸帆。「二十年來你和我們聯絡過幾次、吃過幾吹飯?我看說不定你早就忘了我們了。」
「怎麼可能!」逸帆替自己說話。「我不可能會忘了你們,你們是我結婚典禮上的伴郎和伴娘,和貝蘭又是好友,我也許忘記任何人,但是絕不可能會忘了你們的,別這麼酸我。」
「好二算你解釋得宜!」莫俊碩笑道。
「你們近來可好?」卓逸帆問。
「煩啊!」玉秋搭腔。
「煩什麼?」
「吾家有姐初長成的煩惱。」玉秋臉上半喜半憂的說:「你可能已經忘了品妤,她今年都二十歲了。一個二十歲的女兒是父母親煩惱的泉源,我為這小妮子都不知白了多少頭髮。」
「會嗎?」卓逸帆可沒有這樣的感受。「我覺得庭之很好帶,這些年來也沒有碰到什麼問題,可能是他叛逆心不強。」
「庭之現在在做什麼?」玉秋像個母親般的關懷。
「念大四了,課修得較少,不上課的時候就來公司上班,我要他從基層學起。」逸帆驕傲的說。
「那庭之懂事多了。」玉秋羨慕著。
「很讓我放心。」逸帆心有所感。
莫氏夫婦互看了一眼打算說出來意。俊碩想女人比較好說話,所以他把問題推給自己的老婆。
「你說吧!」
玉秋對逸帆笑笑,老朋友了,她自然得很。「逸帆,其實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我們是為了品妤來的,我們想請你幫一個忙,在你的公司裡給她安排一個職位,什麼職位都行。」
「你們自己不是有公司──」卓逸帆很感意外。
「我們自己的公司無法約束那個小妮子。公司裡上上下下都聽她的,沒有一個人拿她有辦法。這樣下去,我怕她不僅學不到東西,還會把公司搞垮,所以……」莫俊碩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
「我懂了。」逸帆瞭解的點點頭。
「我本身學文,玉秋又不善經商,偏巧品妤是商專畢業的高材生,頭腦聰慧、思想新穎,我們做父母的這套八股方法,早就無法使她心服口服。」
看著莫俊碩柘這麼為自己的女兒煩惱,二十年前的往事忽然又重現眼前,尤其是他和俊碩曾為情敵,如今大家都已過中年,煩的不是別的,卻都是子女,想到這裡,卓逸帆感慨不已。
「成嗎?」玉秋追問。
「是沒什麼問題,只怕品妤不願意……」逸帆若有所思。
「這點我來操心。」玉秋早已胸有成竹。「她這個女孩子禁不得激,我曾向她說過你的公司怎樣怎樣,她早就心動不已,她會來的。」
逸帆有些不以為然,他最恨別人走旁門左道、拉關係。玉秋美其名是要我也幫忙,實則早就盤算好了,現在她弄了個刁蠻的公主要他伺候,實在教他為難,不過看在過去貝蘭欠俊碩和玉秋的情分上,他也不能拒絕。
「她打算什麼時候來上班?」他還是不得不問,至少他要有應對的辦法。
「這個你自己說。」莫俊碩十分感激。
「下星期一如何?」
「可以!」莫俊碩鬆了一口氣。「你不知道你幫了我們多大的忙。」
「小事一樁,你們不必跟我客套!」卓逸帆真心的說,至少看在二十年前的交情上。
「逸帆,我們可不能再像這二十年來這麼疏於聯絡哦!」玉秋想彌補這二十年來的空白。「星期天我們先一起吃個飯。」
「我後天要到歐洲開會,再約好了。」
「好吧!」莫俊碩不勉強。「反正你是跑不掉了,有我們品妤在你的公司,我看你怎麼『疏遠』我們!」
卓逸帆苦笑。看來這二十年的平靜要宣告結束了。
在卓家的飯桌上,逸帆聽完兒子聊了一天的經過後,也把自己的請求告訴庭之。
「你要我帶一個二十歲的女生?還是你好朋友的女兒?」卓庭之一副並不是很樂意的表情,在他斯文、俊逸的臉上有著無奈。他一向不應付女生,至少還沒有追過任何女孩,只一心想成為企業家。
「有何不可?公司的情形你都瞭解,一定可以讓她很快就進入狀況。」卓逸帆故意輕描淡寫。「你就當是帶自己的妹妹。」
「妹妹?!」庭之吃了一半的茶差點噴出來。
「你以前不是一直說希望有一個妹妹嗎?」卓逸帆提醒自己的兒子。
「爸,那是我五歲時說的話。」卓庭之反駁。「那時我也說我想要一個媽媽,結果你有給我一個媽媽嗎?所以拜託你,你找別人帶她,我要準備考研究所,我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