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警察局最近的一家醫院中,莫俊碩正站在手術室外,焦急無奈的守候著,他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貝蘭怎麼會殺人?
玉秋衝進醫院的急診室,先向櫃檯詢問,才知道貝蘭正在動手術。
玉秋看見手術室外另有一個焦慮的男人,由於貝蘭曾向玉秋提過莫俊碩,所以她走上前試探性的問道:「請問您是不是莫俊碩莫先生?」
「你是……」莫俊碩困惑的望著這名慌張但不失典雅、漂亮的女人。
「我叫龔玉秋,是貝蘭的好友。」玉秋自我介紹著。
「你怎麼知道──」俊碩更加疑惑。
「現在不談這個,貝蘭的情形怎麼樣?」她打斷他的話,沒有心情寒暄、介紹自己,她只想知道貝蘭的情形,貝蘭為什麼要進手術室。
「院方說貝蘭的胃部有嚴重惡化的現象,必須立刻開刀。詳細情形恐怕得等主治大夫出來以後才知道。」他回答她。
莫俊碩雙眸中那抹真摯的、關懷的眼神,頗令玉秋感動。由貝蘭的口中,她知道莫俊碩對貝蘭的癡心和深情。這麼好的男人,感情卻用錯了對象;她則偏偏碰到一個炳男人,以離婚收場。
好多年了,她也渴望有個男性能用這種眼神撫慰她心竅上的創傷,但是,談何容易呢!
她不知道自己要等到哪一天。如果不是貝蘭已經告訴她有關顧思郢的事,她一定會鼓勵貝蘭接受莫俊碩。
「你知道怎麼回事嗎?」莫俊碩完全不清楚整個狀況,他只是被通知來醫院。
她點點頭,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該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出來。貝蘭和思郢願意讓他知道嗎?他聽了以後又會相信嗎?若不是她和貝蘭是好友,深知貝蘭的個性,她說什麼也不會相信思郢附身卓逸帆的事。
見她點了頭,但是又沒有開口,莫俊碩於是情急地問:「你不是知道嗎?」
「但是我不知道該不該說。」玉秋皺著眉。
「你為什麼『不該』說?我是貝蘭的──」他有些傷心的頭了一下。「我也是貝蘭的好朋友,她又住在我們家裡,我爸爸好擔心她,本來吵著要來醫院,我必須告訴他個大概情形。」
「貝蘭殺了人。」玉秋淡淡的說。
「什麼!」莫俊碩猛的跌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無法接受他所聽到的。
「她殺了人。」
「殺了誰?」莫俊碩臉色青白。
「一個該殺的人。」玉秋恨恨的說。
莫俊碩站了起來。「請你說得清楚一些,貝蘭為什麼要殺人?她根本沒有理由殺人,她不是那種人,這中間一定有誤會!」
「很多事你不清楚,你並不是很瞭解貝蘭,不是嗎?」她不是在嘲弄他,只是說出事實。
「我──」莫俊碩有些難堪。
「我也不希望會是這種結果,我以為貝蘭只是要伸張正義,求個公道。據警方說雙方是經過一陣扭打,那個傢伙才死在貝蘭的利剪下。」玉秋把她所知道的命案經過說出來。
「那個死者到底是誰?」
「反正是一個該死的人。」莫俊碩還是不知道。
「龔小姐。」莫俊碩用一種非常真誠而且堅決的表情。「就當是我在求你好了,我從貝蘭那裡問不出任何事,我承認,我只希望你能告訴我。」
玉秋不是沒有感情的人,她實在無法拒絕莫俊碩如此誠懇的請求。但如果貝蘭並不希望莫俊碩知道呢?
「我求你,龔小姐。」莫俊碩硬是低聲下氣的求道。
玉秋什麼都顧不了了,她把五年前貝蘭和思郢為什麼跳海的原因說出來,再講到思郢的靈魂附在卓逸帆的身上,他們一起聯手向廖佳明報復的經過,雖然簡單,但是很明瞭。
莫俊碩聽傻了。他真的傻住了。世上真有這樣的事?!
「你並不相信,是不是?」玉秋淺淺的一笑,她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但不能怪他。
「卓逸帆就是顧思郢?!」由於他曾和卓逸帆碰過面,所以他更是覺得不可思議。對於這件事,什麼部分他都能接受,不管是貝蘭跳海、貝蘭殺人,但卓逸帆居然是顧思郢的化身,有這個可能嗎?真實世界有這種事?
「我相信。」她說。
「我不信?」他憤怒的說:「我不相信,這是騙局,這是卓逸帆玩的把戲。」
「我可以諒解你的心情,但這世上本來就存在著許多無法解釋的事。我只知道如果卓逸帆不是思郢的化身,貝蘭說什麼也不會接受他的,不是嗎?」玉秋好言好語的安慰著莫俊碩。
莫俊碩還是持保留的態度。
「你的條件並不比卓逸帆差。事實上卓逸帆還小貝蘭六歲,如果他不是思郢,貝蘭為什麼要忍受旁人的指指點點和議論,她不必這麼辛苦、這麼累的,不是嗎?」玉秋一項項的分析給他聽。
莫俊碩不語。
「貝蘭在心裡很感激你對她的好和付出,但是……」玉秋打住沒往下說。
「她連這個都告訴你了?!」莫俊碩自嘲的說。
「她告訴我的用意不是要嘲笑你的執著,而是在感慨她無福消受。」
「謝謝你的解釋。」他還是難過。
「貝蘭是那種從一而終型的女人,只要她愛上一個人,永遠都不會變的。」玉秋潤了潤唇。「像她這種女人,在現今的杜會幾乎要絕種了。」
他點點頭,沒吭聲。
玉秋對莫俊碩的印象不錯,他這種男人在現今的社會也不多,但緣分的事……
貝蘭曾對她提過要介紹莫俊碩和她認識的事,看看他們到底能不能蹦出火花,不過現在貝蘭出了事,誰還有那種閒情逸致呢?
一時兩人相對無言。莫俊碩有莫俊碩的思想,龔玉秋有龔玉秋的想法,氣氛霎時像凍結了起來一般尷尬。
忽然,手術室的門開了,主治大夫面色凝重的走出來,兩人一起迎了上去。
「很糟糕,你們要有心理準備。」醫生有些遺憾、無奈的表情。
「怎麼樣?醫生?」他們異口同聲的問。
「貝蘭是什麼毛病?」玉秋慌張的問。
「胃癌。」
游貝蘭睜開蒙隴的雙眼,覺得自己好像剛從鬼門關走了回來似的。
她知道自己開過刀,用不著問,身上的傷口和開刀之後的疼痛便可提醒她。她覺得自己的骨頭像要散了似的,稍微一動就教她直抽氣,她眼前最想知道的是思郢,那天他為什麼失約?
「貝蘭。」強抑下知道貝蘭得癌症的哀痛,卓逸帆低低切切的喚道。
貝蘭的頭轉向一側,只見思郢站在她的病床邊,仗著枴杖,小腿上裡著石膏,臉上帶著擦傷。想到他的失約,她不禁皺起了眉頭,一半是因為她剛才轉頭的動作弄痛了傷口。
「思郢,你為什麼──」「我出了車禍。」他立刻說,懊悔不已。「欲速則不達,我心裡一急就忽略了安全,沒想到害你……貝蘭,我比你更想殺了廖佳明,應該是我去殺他的,不該是你,是我害了你……」
「不要這麼說……」她反過來安慰他。
「我──」思郢抓著頭髮不知如何是好。
「當時的情況由不得我猶豫,我絕不能讓他得逞,沒想到他以為我只是擺擺姿態,認為我不可能真正動剪刀,所以……」想到當時的經過,貝蘭還是心有餘悸,因為,死的可能是她。
思郢安慰著:「他死不足借。」
「警方那邊……」
「他們會再過一陣子才來處理,至少要等你……痊癒出院。」卓逸帆昧著良心的說,不敢讓貝蘭知道自己的病情,他怕她承受不了。
「思郢。」她總叫他以前的名字。「醫院為什麼要緊急為我開刀?我生了什麼病?」
「你……」他左右為難。
「什麼毛病嚴重到需要開刀?平日我是常犯胃疼,但是有必要開刀嗎?」
她愈是這種態度,他愈是不敢說出她的病情。
思郢的反應引起了貝蘭的懷疑,如果她可以很快的痊癒出院,思郢為什麼要做出這種表情?她看得出他在擔心,他在害怕,他在生氣,他不想讓她知道她的病情,她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說吧,思郢,我可以承受的。」
「我……」
「難不成我得了不治之症?」她故作輕鬆開著自己的玩笑。
卓逸帆的臉頓時變得慘白,連仗著枴杖的手部有些虛軟似的。他沒有回答,也不敢看她,反正他就當沒有這回事似的。
不需要回答,貝蘭已經心裡有數,其實她早該猜到七、八分了。她的胃沒理由三天一小疼,五天一大疼的,一定是有病,只是她沒有去注意,沒有去加以防治。那時的她對自己的身體不是很在乎,反正她這條命是撿回來的。但現在──思郢回來了。
「胃癌?!」她鎮定的問道,沒有哭天愴地,沒有歇斯底里,她反而有些若無其事,好像得癌症的是別人。
他沉重的點頭,心想已經瞞不下去了。
「我還可以活多久?」
「癌細胞已經擴散,即使開了刀也來不及了,你只剩……半年的生命。」想到這裡,他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