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除了一直重複「我」字,方芝芝真的像是吃了黃連,苦尋說不出話。
「我總覺得事情應該還有轉機。」
「嘉菲她……我……」
「我想請你幫個忙。」
「幫什麼忙?」她萬念俱灰地問,不知道絕望的感覺竟是這樣的難熬。上一次和他 談話,知道他心裡有人,那時已經夠令她痛苦了。但在知道這個人竟是嘉菲之後,上次 的失望和這次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幫我勸嘉菲。」
「勸嘉菲?!」方芝芝的一顆心直往下沉。
「我比我哥適合她。」
這太殘忍了!方芝芝在心裡低喃。
「我愛我哥哥,我對我哥哥有百分之百的手足之情,但是我相信我可以給嘉菲更多 ,我比他更瞭解嘉菲,更適合嘉菲。」完全感受不到方芝芝的心情,鄧中平繼續說著。
方芝芝瞪著眼前的奶昔,好像看到自己正在那杯奶昔中掙扎,然後慢慢地被淹沒。
「我需要你的一臂之力。」鄧中乎拜託道。
沒有感覺的,方芝芝機械化地點點頭。
鄧中平放心了,他完全沒有想到另一個可能,完全想不到……徐嘉菲印證了阿姨跟 她說過的話,鄧中威果然愈來愈晚回家,甚至不回家。即使回到家,見到了她,也一副 隨時準備落荒而逃的樣子,令她非常難過、不能承受。
蹺了下午的課,徐嘉菲直接找上鄧中威任職的分局,在李大哥的指引下,她在檔案 室裡找到了他,原本最不喜歡弄這些公文、資料的他,這幾天竟寧可在檔案室裡耗時間 ,也不願意回家。
「我真的這麼令你難以忍受嗎?」站在鄧中威的背後,她突然開口。
沒有嚇一跳,沒有震驚,鄧中威緩緩地先轉過頭,再整個轉過身。
「你下午不是應該有課嗎?」
「我蹺課了,你要不要因為這個理由而起訴我?」
「嘉菲……」
「沒關係,你把我抓起來好了。大義滅親嘛!」她有些賭氣地說,表情冷漠。
「你在扯什麼?!」
「鄧中威,我不是青面獠牙的怪獸,你家也不是地獄,你用不著不敢回家。如果我 對你的感情給了你這麼大的心理負擔,那我道歉,但我絕不會改變對你的心。」
「我……只是怕。」鄧中威只能守,不能攻。
「忙什麼?」她問。
「現在的治安這麼……」
她一個箭步衝到他的面前,截斷他的話。「對,現在的治安這麼差,沒有你,治安 會更惡化;沒有你,大眾的生命、財產會不保;沒有你,大家都會活不下去。你是罪惡 的剋星,你是超人!」
鄧中威的嘴角因為嘉菲的話而劃開,原本凝重的心情被她義正辭嚴的一番話弄得沉 重不起來,嘉菲就是有這個本事。
「我從來沒把自己當超人看。」他關上抽屜,正面迎接她的挑戰。
「那好,把你自己當凡人看,試著用一個凡人的角度來看待我對你的感情。」
「嘉菲……」
「記得九歲那年我剛到你家,完全不能適應,半夜作惡夢或是想爸爸、媽媽而哭的 時候,都是你過來安慰我的。」徐嘉菲回憶往事。「是你在我的床邊說故事、唱歌,逗 我開心,哄我睡的。」
鄧中威記得,他沒有忘。那年他二十歲,照理說他應該沒有興趣去理一個九歲大的 小女生,但是他卻真把她當妹妹似的,處處照顧、呵護,連繫上的郊遊、舞會、各種活 動,他都很少參加,只為了要陪她,只為了這個剛剛「失去」爸媽的小女孩。
「念國中時,我的數學和物理一塌糊塗,是你幫我溫習功課,是你幫我考及格的。 」
「那只是……」鄧中威做了一個深呼吸。
「當我被欺負,是你到學校替我出頭。」
「嘉菲……」
「考高中聯考時,我忘了帶准考證,是你一路飛車幫我火速送來的。」她一件一件 地回憶。
「這都是小事……」
「考進大學,是你帶著我去註冊、去參加新生訓練的。」
「是嗎?」他都忘了自己曾為她做了那麼多的事。
「鄧中威,或許你不記得,或許這只是你在不知不覺中做的,但是你對我的關心、 照顧,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嘉菲,你可以感謝我,但是不必……」鄧中威咬咬牙,「因此而愛我。」
「我不是為了報恩而愛你!」她大吼一聲,差點把玻璃都給震破。
「小聲一點。」他求她。
「鄧中威,我不是因為你所做的事而愛你,不是因為你的付出而準備「以身相許」 ,我是因為你這個人值得愛而愛你,和你在一起生活了十年,我最清楚你是一個怎樣的 人了。」
徐嘉菲成熟地說。
鄧中威簡直被她說得無言以對,論口才,她遠遠的超過他,他哪是她的對手?
「我不可能找到比你更好的人了。」
「但我對你……」
「只是兄妹之情?鄧中威,真的只是這樣嗎?」
鄧中威真的被嘉菲弄亂了心智,一方面,他把她當妹妹看;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明 確的知道她並不是他的妹妹,她是徐嘉菲,她來自另一個家庭,跟他毫無血緣關係,不 是妹妹。
「你不用現在回答我,但是你可以偷偷地告訴你自己,我在你的心目中到底有什麼 意義。」徐嘉菲並不強迫他,也沒有給他壓力。
「嘉菲,中平對你更好,我相信他對你的付出……」
「這算是「孔融讓梨」嗎?」
「我不是孔融……」
「那最好!」她搶白。「我也沒有打算當那顆梨。鄧中威,我不需要你「轉送」。 」
鄧中威將背靠在放資料的鐵櫃上,他的生活已經被嘉菲弄亂了,如今他的心更是不 得安寧。他喜歡嘉菲,非常的喜歡,但這「非常的喜歡」能和愛畫上等號嗎?他能去愛 嘉菲嗎?
「鄧中威,我不能阻止你去追別的女人、去愛別的女人,像那個陳小姐,看得出她 的條件不錯,是個賢妻良母型的女人,但我也不差啊!」徐嘉菲沒有畏縮,沒有不敢面 對現實。
「我要求公平的機會。」
「你才十九歲,嘉菲,你甚至還沒有滿二十。」他衝口就說。
「十九歲就沒有追求真愛的權利嗎?」
「繞了我吧,嘉菲。」
「與其求我饒你,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機會呢?」說完,她自信十足地離開了檔案室 。
看著送到她辦公室來的這一大束花,況珍妮真的驚呆了。
她無法用眼睛算出大概的數字,由於玫瑰花有刺,她也不可能一朵一朵地去數,只 大概知道這束花至少有好幾十朵。
訂這束花的人一定會讓花店員工側目不已,而送這束花到她辦公室來的花店小弟在 經過飯店的大廳及電梯時,也一定引來了瞠視,這真的是好好漂亮、好大、好昂貴的一 束花。
在花束中找著小卡片,況珍妮想知道是誰這麼大手筆、這麼瘋狂,如果她每一個單 位送上個幾朵,不知道送不送得完?
但是經她幾度細心地找來找去、翻來翻去,還是沒有任何的隻字片語,莫非……是 神秘的仰慕者?
一天下來,況珍妮的心思都在這一大束的玟瑰上,她一整天都在想、都在猜,甚至 在等電話,看看那個有心人會不會打電話過來,會不會突然造訪她的辦公室,說出送那 束花的目的。
一直到下班時間,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就在她準備打道回府時,李承志出現了。
「你?!」
「今天沒什麼事,所以順道過來接你下班。」李承志自然、輕鬆地說。
「哦。」她有些意外。
突然的,李承志看到了那一束花,事實上,只要進入況珍妮辦公室的人,沒有人可 以忽略那束花。
「天啊!」他一臉吃驚的表情。「我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樣子。」
「你送的?!」況珍妮比他還吃驚,這會他們兩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可觀」。
「我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不知道會這麼大一束。
「你訂了幾朵?」
「一百朵。」
「一百朵?!」況珍妮驚詫的重複。「我想我還不到一百歲。」
「我不是根據你的年齡送的。」他馬上澄清。
「為什麼送我花?」她防衛地問。
「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嗎?」
「生日……」況珍妮真的忘了,在李承國死後,她哪裡還會去記這些事?加上工作 忙,現在又是飯店的旺季,但……李承志怎麼會知道?「誰告訴你的?」
「你忘了我是警察嗎?」他看著那束花,突然覺得有點土,光一朵遠比較能撼動人 心,像廣告上演的,長長的盒子裡只躺著一朵還滴著水的長枝玫瑰,現在這麼一大來… …「很多數字我是過目不忘的,結婚證書上也有。」
「就算你知道我的生日,也不必這麼戲劇化,這是凱子才會幹的事,一百朵……」 她搖搖頭,並不認同。「祝我長命百歲嗎?不必了,我只想活得燦嫻,並不想活那麼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