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覺得你做得很對。」
「你不可以再這麼做。」
「你不可以被他說服。」
「你不願被掌控,不願被操縱自由意志,你卻這樣對付我?」
「我在使「我」避免被迷惑。你不妨把我當作你的理智和智慧。」
「我有足夠的智慧和理智知道自己要什麼。」
「相信我,我是男人,男人為了得到他想要的女人,會使出哪些花樣和招數,我一 清二楚。」
這點,她卻無法與他爭論。亦方頓時啞口無言。
※※※
下班前,來了個急診病人。一位外科醫生正在開刀,另一位有預定手術患者,只 剩亦方。
她這一進手術室,快天亮才出來。
一出來,就看到擎天。
他坐在手術室外面走廊的椅子上,她出現,他馬上站起來,邁著輕而大的步子朝她 走過來。
她累得幾乎站不穩,即使疲倦到極點,見了他,心臟仍跳得十分有力。
擎天握住她的胳臂。
「你需要一張床。」他說。
亦方笑出來。
「嗯。」她說,「兩張對我來說太人了。」
他也笑起來。
「早。」他溫柔低語。
「早。」她相同回應。
四目相接,無限情意盡在彼此心口無聲蜿蜒。
「言醫生早。」
兩個護士經過他們身邊,同亦方打招呼,眼睛瞄著擎天,一面嘰嘰咕咕地笑著。
「早。」亦方回答她們,視線稍離,方如夢初醒,再與擎天相對,不禁羞澀地微低 首。
一同舉步時,擎天欲牽她的手,她雞為情的把手藏進口袋。含羞帶怯的反應,令擎 天感到說不出的驚喜、歡愉。
「你這麼早來醫院做什麼?」亦方忽然想到,抬頭問他,「你父親還是母……」
「他們都很好,我會轉達你的問候。」
「那麼……」
「我昨夜就在這了。」
亦方怔住。「你在這待了一整夜?」
「你不也是?你常如此嗎?」
「我是醫生,我做的是我的工作。你……不該這樣。」
亦方心頭翻騰如浪。
「不該怎樣?」
「在手術室外面守了一夜就為了我……」
「你明白就夠了。而且,誰說我不該?你是我的終身伴侶,你累垮了,或累出病 來,我該袖手旁觀嗎?」
進了電梯,她不說話,他也沒再開口。
但今早所有的人,包括醫院同事和認得亦方的病人,似乎格外熱情,到她辦公室的 樓層間,進出電梯的每張臉孔,無不對他們倆露出熱烈的笑容。
彷彿全世界都知道他們是一對。
到了辦公室,亦方的外衣才卸到肩上,擎天已為她褪下,掛在衣架上。
「擎天……」
「休息片刻。」他把她帶到桌子後面,要她坐下。「喝杯熱茶。」他倒了一杯茶端 至她面前。
「我不習慣被人服侍。」亦方不自在地說。
「我很高興我是第一個服侍你的人。這是金盞花加玫瑰花,雖然你熬了夜,空著肚 子,不過花果茶不會傷脾胃。」
她捧起杯子。「你對女人都是這樣體貼入微嗎?」
「我不知道呢,曾經有人說我前世是女人。」
亦方一震,手一鬆,整杯茶都潑倒了。幸好是往外潑,僅有少部分灑在她身上。
擎天急忙過來,掏出手帕為她擦拭。
「沒燙著吧?」
「沒有。」
「怎麼這麼不小心呢。」
「我……沒事。」
「為什麼這樣看我?」
她本來愣愣地望著他,這時低下臉。
擎天托起她的下顎,要她面對他。
「我不介意你看我。亦方,那是開玩笑。」
「嘎?」
「說我前世是女人,是開玩笑。」
「哦。」亦方吁一口氣。
「你……相信前世今生之說?」因為她的反應,他謹慎地問。
如果她相信,擎天考慮告訴她陸宛如的事。
「不相信。」亦方答得很快。「你相信嗎?」
假如他信,她想,也許該向他提方亦言的事。
「不排斥。」結果他說,然後拉她起來。「算了,茶也別喝了。反正我放了兩罐在 這裡,你可以常常沖泡了喝。走吧。」
「去哪?」
「你需要一頓豐富的早餐。」
「我以為你說我需要一張床。」
他微笑。「那個,也是。在早餐之後。」
第八章
「我撐不下去了。」亦方投降,放下刀叉。
「我已經滿意了。」擎天微笑。
她的確吃得很盡力。
「你做每件事都像你吃東西的態度,是吧?」
亦方瞇起眼。「言外之意是……」
「沒有內外,我的話和我的人一樣,裡外一致。」
「賣弄文字。你明明意有所指。」
「嘖,是你表達有誤,中外之意與意有所指,意思完全不同。」
「唉,怕了你了。你到底問的是什麼?這樣夠白話了吧?」
擎天大笑。
亦方一手按上他的。
「喂,你嫌自己不夠引人注目呀!」
他翻轉手,就勢握住她。
「我現在有個希望。」
亦方先紅了臉,「什麼?」
「這裡有攝影記者,對著我們拍照,問問題。」
她當他要說什麼親密情話,或求婚呢。
「做什麼?」
「公諸於世啊。如此你要是反悔,我有全國人為我作見證。」
「別胡說了。」但她任他繼續握著她的手。
「亦方,你和你父親談過之後,還是無法解開心結嗎?」
她神色一凜。「你怎麼知道我我我爸談?」
「不要誤會,我沒有找私家偵探調查你的行蹤。純粹是猜測。你顯然不相信我,唯 一也是最好的詢問對象,除了你父親,還會有誰?」
「跟對你的信任無關,我希望我爸告訴我,當年他和你父親之間的事。」
「他不肯提。」
「你呢?」
「我想我知道的不會比你多。亦方,上一代的恩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
「我不知道……」
「我知道。這樣吧,我去把登過我的花邊新聞的報紙、雜誌社負責人統統找出來, 請他們問你解說駱擎天是個多麼朝秦暮楚的花心大蘿蔔,好不好?」
亦方歎息。「擎天,如果我決定和你在一起,你過去如何荒唐,都與我無關。」
擎天緊握一下她的手。「為什麼說如果?」
「因為也許你現在有……」
「沒有。」
「我還沒說完呢。」
「你認為我一面追求你,一面有尚在進行中的情事未了。沒有。還有什麼問題?」
是她多心嗎?亦方腦中浮現菜園裡的美女倩影。
「想什麼?」
眼前凝視她的是一雙除了坦然便是柔情的眼睛。
「我想……」
「我想你的毛病就是想得大多了,醫生。」擎天拍拍她的手,放開她,拿起帳單。 「你太累了,等你睡飽,養足精神,我們再聊。」
他起身,把手伸向她。
這是一隻她願意永遠讓它牽著的手,而不是偶爾出現在公共場所,與他同行,感受 無數艷羨的眼光追隨他們。
擎天駕車載她到市區飯店吃早餐,也堅持開車送她回去。
「你一夜沒睡,又剛吃飽,血糖上升,容易昏昏欲睡,騎車人危險。」他說。
「你倒像個醫生。」
「算半個好了。」
「太常和你在一起,我擔心我會變低能,缺乏自主能力。」
「亦方,偶爾被寵愛,只會使你加倍美麗聰慧。」
寵愛。她甜蜜地咀嚼這兩個字。
「寵壞了怎麼辦?」她咕噥。
擎天開心朗笑。「哦,亦方,我很懷疑你會允許自己被寵壞。」
「哼,你只知其一。」一個呵欠溜出她口中。
「靠著,閉上眼睛。」他溫柔地命令。
「我會睡著。」
「到了我再叫醒你。」
亦方寧願和他說話,然而,他說得沒錯,累了一夜,又剛吃飽,血糖上升,本就容 易令人昏昏欲睡,加上許久未如此全身由內而外的放鬆,她覺得眼皮一直沉重地壓下來 。
亦方的室友珍儀開了門,傻愣了幾秒,敞開著門,轉身跑進去。
「快呀,你們快來呀!有一個俊美得教人頭暈的男人抱著亦方,她昏了!」
其他人分別從房間、廚房、浴室跑進客廳,全體呆立,看著擎天。
「我見過你。駱擎天。」龍冰琪說。
擎天點頭,朝亦力的臥室走去。「對,我是駱擎天。」
※※※
他們統統跟著他。
「誰是駱擎天?」祖明問。
「亦方的爸爸逼她相親那一個。」施展信對擎天露出敵意與防備。「你把我們的亦 方怎樣了?」
「我送她回來,她睡著了。」擎天將亦方安置在床上,為她脫鞋。
「啊,他要看亦方脫衣服嗎?」珍儀的語氣無限嚮往、羨慕。
「蒸魚!」其他人一起吼她。
「我去睡覺。」她咕噥,走了。
剩下來的三個人圍在床的另一邊,緊盯住擎天。
「你送她回來,和她睡著,哪一件先發生?」
「牛哥!」龍冰琪喊。
「怎麼?這是很嚴肅的問題呀。」祖明覺得很無辜。
「你沒問到重點嘛,我來問。」施展信說,詰問道:「駱擎天,亦方為什麼會睡著 ?」
「哦,老天!」龍冰琪呻吟。
為亦方蓋了薄被,擎天轉過來面向這幾個寶貝。
他相當驚訝,亦方的這些室友天真得像無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