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了!!」窗戶被猛力拉開。
他終於忍不住了,哇哈哈,夏雨忍不住笑出聲音。
淳於過瞪她一眼,扭開房裡的燈之後,翻出陽台上坐著。
她這樣叫,叫得他心神不寧,乾脆出來吹吹風透透氣。
「阿過,你在幹嘛?」
「看星星。」他仰頭看著天空。
「在都市裡還可以用肉眼看星星喔?你真厲害,你看到了哪一顆星?」
〔遠在天邊的那一顆。」他看著她,遠在天邊的下一句是什麼?她那麼沒神經,一定聽不懂的。
「哪一顆星星不是遠在天邊啊?」夏雨皺眉,百思不解。
唉,果然不出他所料。
「笨女人!」即使早知她少根筋,但淳於過還是忍不住又罵了她,之後心情郁卒的翻身進房,還賭氣的將窗戶關上。
搞不懂,怎麼所有人,包括她的父母哥哥都知道他喜歡她,她就是不知道?
她今天和別的男孩子出去幾乎一整天,她玩得很開心吧?有沒有想過他?
好嘔呵!他從小就夢想著能挽著地的手出雙人對,這個夢想卻被別的男人捷足先登了,只因為他小她兩歲,她就認為他沒有足夠強壯的臂彎呵護地嗎?
毛玻璃前有一個小小的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該死!」他低咒一聲,那女人八成又「爬」過來了。
他趕忙拉開窗,一如往常要接住她,但——
「哇啊——」
「小雨!」他看到她腳滑了一下,然後往下栽,他心臟幾乎麻痺,幸好他的反射神經夠靈敏,長手先一步抓住了她,將她抱上來。
「笨女人!」一次沒接她就出狀況,這女人呵,教他怎麼放心得下?別的男人會像他這樣瞭解她的少根筋沒大腦嗎?會知道什麼時候該對她伸出保護傘,使她免於危險嗎?
「我不小心的,要不是手上帶著東西,我也不會失去平衡!」夏雨噘著嘴巴辯解。
淳於過的回答則是不屑的哼了一聲,然後坐回書桌前,但他立刻發現這是一個錯誤,因為桌上放著一個他不想讓她看到的東西。
他急忙要收,但來不及了,夏雨看到了它。
「阿過,那是……」夏雨從他手中搶下它——一隻瓶中船,還沒有完全完成卻看得出來它雄偉的雛形。
她記起了上個星期的某一天,她和他走到學校旁邊那條小吃街,街上有一間模型店,玻璃櫥窗裡剛好展示著一隻瓶中船,很神氣的維多利亞女王號,她脫口說道:「好漂亮,要不是我手不夠靈巧,我就自己來做一艘。」
也是上個星期,下著大雨,她把雨傘借給了昱鋒學長,他則在校門口逮住了在雨裡狂奔的她,當時她問他混到小吃街去幹嘛,他敷衍的說買東西,買什麼東西啊?他不肯說,但現在,她再蠢也明白了。
原來,他是去那間模型店買瓶中船的材料。
「阿過,你最近幾天一直為我做這艘船啊。」她真是感動,這傢伙呵,只要她說喜歡什麼,他就會滿足她,即使是她隨口說說而已。
「三八!我自已想做的行不行?」他有些臉紅的搶過她手中的瓶子,轉過身體背對著她,坐在桌前繼續他瓶中船的大工程。
夏雨看著凌亂的書桌,迷你鑷子、模型膠、工具尺……做一艘精細的瓶中船,要耗費多少時間和眼力啊,他一個大男生,居然這麼有耐心,整晚坐在書桌前為她做這麼細的功夫。
這些天來,他不只為她做瓶中船,還為她縫了布娃娃,幫她畫了兩張美術作業,趕了數學習題,還捉刀寫了一篇作文,幫她惡補英文,又幫助她記憶一堆惱人的割地賠款,負責教會她什麼是牛頓三大運動定律……
「幹嘛在這裡發呆?沒事就滾回自己房裡去啦!」好一陣子她都沒動靜,讓淳於過有些彆扭。
他吼她,卻沒轉過頭,看著他的背影,夏雨忍不住輕笑,慢慢走過去,拿出手提袋裡的圍巾,從身後勒住他的脖子。
「喂!幹嘛?殺人啊?」
「笨蛋!」他頭向後仰,眼睛剛好對上她帶笑的眼。
她的容顏就在他臉上方,讓淳於過失神了一瞬。
「你浪費時間為我做這麼多雜七雜八的事,哪裡還有時間念自己的書?」
「我天賦異稟,你不用太羨慕我。」
「你一次不要這麼踐會死啊?」她輕輕在他臉頰一拍以示懲罰,向後退了一步。
淳於過因為她的退後得以站起,他解下掛在脖子上的圍巾,「這玩意打哪兒來的?
別告訴我是你自己織的,打死我也不相信。」
「我今天去逛街時買的。你看,我也有一條喔,不同顏色,相同圖案。」她拿出袋中另一條圍巾圍在脖子上。「冬天快到了,你很怕冷,我自己又不會織,所以……」
「你逛街時買的?」他有些激動的捉住她的手,「和那傢伙一起逛街時?」
「是啊。」
〔和他在一起,你還會想到我?」他笑了,如獲至寶般。「你買了同式樣的東西給我,怎麼不是買給他?他不是你的夢中情人嗎?你不想和他在冷冷的冬天裡圍著同樣的圍巾,像情侶一樣?」
「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夏雨紅了臉,「我只是很單純的,看到很適合你就買下來了,我……我真的沒想過情侶的問題……如果……你覺得這樣會招來別人誤會的話,那還我好了!」她伸手去搶。
淳於過輕而易舉的閃過,笑嘻嘻的說:「我喜歡,我就是要別人誤會,讓你身價大跌,從此乏人問津!」
「你——」她正待發飆,卻見他細細撫著圍巾,愛不釋手的珍惜模樣,讓她天大的氣也無從噴火。
「我會一整個冬天都圍它的,小雨,謝謝你。」
他一直習慣叫她姑姑,很少這麼正經的叫她的名字,讓夏雨愣了一下。不明白呵,不過是彎腰牌的地攤貨,值得大少爺的他這般寶貝嗎?
「不用謝我,反正你要用你的瓶中船來當回禮。」
「我會盡快完成它。」
「不用那麼快也沒關係。」她坐上他軟軟的床。「我想看著你做,你專注的樣子很好看,其實,只要你閉上那張壞嘴巴,全身上下都很好看。」
「你多長點腦袋也會很好看。」
「你——」
「好啦,別吵,安靜,我繼續做瓶中船,你嘛,就乖乖坐在一旁。」他對她微笑,那口氣,彷彿她是個孩子。
知道她即將抗議,他狠賊的先轉過身去,裝作賣力的又趕起了「工程」。夏雨撇撇嘴,罷了,看在他是為她努力的份上,這回就饒了他,讓那小鬼過過當大人的癮。
大人……小惠和阿珊說得對,和阿過相較之下,她才是那個處處需要人照顧的長不大的孩子。
他又陷入專注的奮鬥中了,夏雨靜靜打量他一會兒,他一直是個很容易進人狀況的人,專心了就不容易再被外在影響,這種個性真令人羨慕,不像她,老是東想西想,難怪什麼也學不好。
笑了笑,夏雨逕自走到書櫃前,抽出他這裡唯一的小說——茱麗葉的作品。她實在很佩服茱麗葉小姐,她筆下的故事居然能捕獲淳於過的心,他一向對小說嗤之以鼻,卻獨獨對茱麗葉情有獨鍾。
她隨手抽出一本,舒服的躺到床上,翻了幾頁,感到似乎有一道灼熱的目光盯著她,讓她轉過頭,沒錯,是淳於過。
「阿過,你看什麼?」
「有時間看那種沒營養的小說,不如去背幾個英文單字。」
「什麼嘛!幹嘛這樣盯著我唸書?還有,茱麗葉的小說才不是什麼沒營養的小說哩,你要是不喜歡她,怎麼會有一整套她的作品?」
「她那些書我不想要都不行。還有,我沒辦法不盯著你,否則你那種爛成績怎麼上F大的服裝設計系?」
「討厭!我術科很強,推甄一定沒問題。」
「是喔,連使針都會扎到手,真不知道強在哪裡。」
「喂!我目前會畫設計圖就好了,等上了大學我常拿針,自然會熟能生巧。」
「熟能生巧……」他笑了笑,「那我們打個商量,以後你做的第一件衣服,必須是為我量身剪裁的,好不好?」
「第一件衣服……通常手工都很爛耶,你不介意嗎?」
「只要是你親手做的,即使差到必須用別針別起來當鈕扣,即使褲子做成了裙子,我也會很高興的穿上。」
他認真的口吻,讓夏雨失神半秒。
「太……太誇張了啦,褲子做成裙子,你真的還會穿嗎?」她扭扭捏捏的說。
「我穿。」他點頭。
「笨蛋!」嘴上罵歸罵,但她還是很窩心的笑了,很甜的感覺在心中蔓延,突然想起了什麼,她對他說:「你等一下,我回房拿個東西。」
她翻出窗戶,他則緊跟著地屁股後頭。
「我只是回房拿東西,你跟出來幹嘛?」
「沒有我的協助,你摔斷脖子的機率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你很看不起人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