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吻了你?貞媚,他準備和另外一個女人結婚,你還讓他吻你?在今天……讓他吻了你?」郭家河又激動又惱怒!
「嗯,是在今天,在你來之前,他吻了我。也是在今天,我和他冤家路窄在店裡重逢,所以我說自己很低能,我簡直是個花癡,對不對?」
「你……貞媚,你真教我失望,教我看不透!」他竟然捶起桌子,端起酒杯就往嘴裡灌。
「你應該失望的,我是好男人不要、壞男人不放的女人,只值得你同情,不值得你寄望!」藉著三分酒意,貞媚可找到了傾倒心中積鬱的好機會。
「不,我不管你怎麼貶低自己,你都不應該再理會那個男人!你不能!」
「你叫我不要理他,那麼我該理誰?我活該沒有人愛?難道你會愛我?根本是雪特!」她放肆地質問他,然後拿起酒杯站起身來,在杜鵑花叢邊踱步著。
家河被她問倒了,竟然無詞以對。然而貞媚像是豁出去了一樣,忽然又看著他問:「如果你和翠麟姊分手,你會不會愛我?如果你要我,我就不再理會吳啟邦!」
她屏氣凝神地看著他,等著他的答案。
「會,我會要你。」
他告訴她,然而卻還有下文:「因為你是一個好女孩。但是,我認為我不會和翠麟分開。」
「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擅長外交辭令!大郭,你真會安慰人!」
貞媚似真似假,又安慰又傷感的哭笑起來。
「我剛剛還以為你吃醋了,所以故意這樣調戲你!放心吧,大郭,我只想知道自己在好男人的心目中有多少斤兩,可不想破壞別人的感情,和所有的壞女人比爛!算了,你不用再為我的事情費心,我會自己了斷的。我是一隻蟑螂,當地球上的生物都死光光了,只有恐龍和蟑螂活下來,而現在,事實證明蟑螂比恐龍還強韌,經過了千百億萬年,恐龍都絕種了,只有蟑螂卻還活得好好的!我就是那一隻蟑螂!」
大郭聽了一陣陣難過,起身走過去靠近貞媚,拿起了她的空酒杯,撫著她的肩膀,溫柔地告訴她:「你是一隻蟑螂,我連蟑螂都不如!貞媚,不要回顧過去,要往前看!」
「要往前看?」她咕儂著,索性靠到他的懷裹去,「往前看,我只看到你!」
她偎在他的胸膛上,求取短暫、虛幻的片刻溫暖與沉醉。
「貞媚……。」家河輕攬著她,不敢再輕易出口說話。
「大郭,你的胸膛很溫暖……。」
她呢喃著、貪戀著,捨不得把身體移開,一逕地喃喃自語:「我好傍徨、好無助、好寂寞。真的只是好傍徨,好無助,好寂寞……,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本來我都可以忍受的,但是吳啟邦一出現,逼得我把一切的壓抑都爆發了……,還好有你,真的是還好有你……。」
「貞媚,在我無助的時候,也是幸虧有你!我很慶幸在身陷絕境,連最親密的人都離棄我的時候,還有人可以信任,可以互相扶持!」
「大郭,有時候我忍不住想去愛一個人,忍不住希望能去愛一個人,甚至想過那個人就是你!但是我不能,我對翠麟姊說過,你是一個道德君子,我怎麼可以毀了一個道德君子呢?我寧願去和吳啟邦那樣的壞男人一起沉淪,也不願去毀了一個好男人!大郭,我不會愛上你的,你放心……。」
「不,貞媚,你不能再和吳啟邦在一起讓他毀了你!我也不想看見別人毀了你!」
「那我們就自求多福吧。」
她終於推開了他,雖然她很希望有他陪著,卻不得不口是心非對他講:「我喝夠了,我們走吧。」
「好,我迭你回去。」
他竟然答應了她!載她回到了市區,車子正要往貞媚住的方向走時,她卻告訴他:「我還不想回家,你在世貿中心那個停車場外面放我下車。」
「什麼?你還不想回家?今天晚上你喝了不少酒,怎麼可以不回家?」
「回不回家有什麼兩樣?也許去大飯店的路比回家的路還短一些呢!何況我根本沒醉,那種酒精濃度一點幾的蒸餾水算什麼?」她堅持得很。
「不,我還是送你回去……」家河思索了一秒鐘,突然問:「難不成你還和那個吳啟邦約會?」
「你想到哪裡去了?我不過是想散散步,趁著這時清靜,讓腦袋清醒一點!也許我就到凱悅去過夜他不一定,回家做什麼?誰說這樣不行?明天翠麟姊就去澳洲了不是嗎?你應該回去陪她!」說到最後,她竟然有些惱怒。
家何拗不過她,只好在停車場西側把她放下來,卻又再三叮嚀:「貞媚,別在外面待太久,現在已快十點了!」
「你走吧,我家就在附近!」她指指遠處的凱悅,又向他揮揮手。
他終於走了。
她不希望再偽裝再壓抑,再裝做很理智、很不在乎了,她可以像一縷遊魂般飄來蕩去,想怎樣悲傷就怎樣悲傷,想多頹廢就多頹廢,她不再需要扮演一些人情世故給任何人看!
她完全不在乎時間地走著,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凱悅的大門口。
是的,這裹就是她的家,很華麗,有人伺候。每當她寂寞的時候,不管是快樂到極點或哀傷到了盡頭,她便來這裡住宿最好的套房,拒絕回家去面對那四面永遠沒有表情、沒有溫度的牆壁。
走上台階,進得大廳,她正要往櫃抬走,一個年輕男人迎面走來,叫住了她。
「邱小姐!這麼巧遇見你!」
光鮮的衣著、溫雅的舉止,貞媚不是很清醒的腦袋正努力地搜尋這個男人在記憶裡儲存的資訊。
是張傑亮!她終於想起來了。
「嗨!」她半揚玉指和他招呼,帶著幾分撩人醉意的落寞笑容。
「邱小姐來參加Party?」
傑亮又問,專注地打量著貞媚,他覺得她看起來有些不太對勁,和他過去所見的模樣有些不同。
簡單地說,她簡直是一副失意浪蕩的樣子。
「哦不,我住在這兒!」
她竟然這樣回答,又具淒楚自嘲的一笑,微微浮腫泛黑的眼袋、失神的表情都落入他眼底。
「噢,那,再見了,邱小姐。」傑亮滿腹疑慮,遲疑地邁開腳步。
但只走了三五步,他忍不住又停下來,轉回頭看她。
她的背影看起來簡直比她的愁容還加倍地楚楚可憐!她為什麼深夜一個人還在飯店大飯裡遊蕩?他和她雖只有數面之緣,可也曾交淺言深地談過深人的心底話,碰觸過彼此心裡的痛處的!這樣一個不尋常的偶遇,他可不能容許自己吝於付出關心。
於是,他折回去,走向她。
「邱小姐,我以為我聽錯了,你是說,你住在這裡?」
貞媚又看見他出現在眼前,不禁覺得詫異,聽了他的話,又覺一陣好笑,頑皮地點點頭,回答他:「嗯!我是住這裡,飯店不是給人住的嗎?怎麼你們都認定我非回家不可呢?這裡就是我的家不行嗎?誰敢說不行?」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傑亮聽了貞媚一長串解釋和嘔氣似的口吻,更證實他的揣度,即刻他下決定道:「既然這裡是你的家,你應該不會急著進門才對。那麼,何不講我這個客人喝杯咖啡?這麼好的春天夜晚,太早上床不是很可惜?」
貞媚感到有點意外。但是想想有何不可?有個好男人陪著聊天,總比一個人躺在陌生的床上發呆、犯愁強多了吧?
「好啊,美好的春天夜晚不見得能得到一個美夢,我請你喝咖啡!」
他們一起走進Lobby的凱菲屋,找到一個較安靜的位置坐下。
傑亮笑道:「還好愛熱鬧的人都到那一頭的酒吧去了,這裡剛好留給我們聊天。」
「你常來?或者,你也住在這裹?」
貞媚打起精神半開玩笑地問,聲調是傭懶的,姿態是困乏的。
「我帶德國來的技術顧問來CheckIn。你真的住在這裡?」
「當然不是,你真的這麼好騙?」貞媚落魄地苦笑,她體內的酒精已漸漸消退了。
「我也知道你說的不是真的。不過,我的基本IQ告訴我,你看起來有點悶悶不樂,所以找了一個很俗的借口想和你談談。」
「你真好心!」
「投桃報李,彼此彼此!我的記憶非常深刻,那天一起吃飯,你講了很多我覺得很溫暖、很感動的話,相交多年的朋友都不一定能夠那樣交心!」
「是嗎?我說過什麼?我都忘了!」
「你說,愛一個人總是要為對方付出的,愛人之間不能兩個人都計較。要有一個人退讓、要用心去經營,然後帶動對方……,你還勸我振作一點,不要被這一點挫折擊倒!」
「是嗎?我倒是沒忘記你變了臉,罵我為了沖業績不擇手段!」
貞媚淡淡地笑著,睨著他看,看他怎麼說。
「很抱歉,我的確不喜歡做人太用心機,但你只是受人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