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
當可倪看見了那個面窗而立的背影轉過身來,她反射式地驚呼了出來。
而偉風在那一剎那卻只能張口結舌,如同身臨驚悚電影中的實境一般,瞪突了眼球 ,齜咧著白牙,久久未能回應一聲:
「……可倪……是你,是……可倪?」
「是呀,是我啊,老公,這真是太意外了!」
她熱切而歡欣地朝他呼喊,首肯,用力地點著頭,並歡笑地投進他的懷抱。
「銀夜告訴我,要給我一個最刺激的震撼,萬萬也想不到是在這裡和你見面。」
她抱著他,臉頰在他胸前摩擦揉搓,閉著眼陶醉地向他訴說:
「這簡直像夢境一樣,不!連夢境都編排不出這麼離奇的情節,她怎麼會出現在我 們的世界裡,又能夠把我們的事連在一起?是因為她們知道我這麼渴望和你見面,所以 給了我這個忠實的顧客一個最好的禮物,一個最美妙的SERVICE?」
她說了長長的一大串,每一個問題都用最甜美的聲調,最幸福的神情說了出來。
偉風盡力擠出不落痕跡的笑容,只求躲過一時似地只是說:
「可倪,無論怎樣,能夠見到你都令我歡喜若狂!」
「當然,我也是,我高興得要崩潰了。」
她踮起腳尖親吻他,輕顫地向他描述她的快樂。
「本來我以為,她們要安排我來會見那一位令我神魂顛倒的偶像呢!我一直猜想 ,我可能會和衛藍霞一起拍個照,然後一起出現在時尚雜誌的廣告版上,怎麼也想不到 ,和我會面的人竟然是你。」
「這樣你不是大失所望嗎?我讓你的美麗憧憬破滅了。」
他負疚地,心神不寧地回答她。
「不,在這個世界上,你是唯一最令我想望的人,儘管我是那麼對衛藍霞著迷,但 只有你是獨一無二的。」
她熱情地訴說著,並期待他像過往的每一次相逢那樣熱吻她。
然而他沒有。
她隨即釋然,畢竟,她和他正身處在一個經過刻意安排的環境裡。於是,她改用一 種很認真的探究精神問他: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們怎麼找到你的?」
她始終認為,他是一群善意的人們送給她的一個驚喜的禮物。
「我──,說來話長,我會一五一十告訴你。」
他把她叉在他腰上的雙手輕輕移下來,用他的雙手牽握著她,用一種求恕的、迷離 的神情凝望著她,告訴她:
「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會在一起,是不是?」
她想不到他會這樣說,不祥的預感升了上來,快樂的表情漸漸褪色下去。
遲遲地,她用多情而充滿憐憫的眼光鎖住他的,對他說:
「當然是,你的表情這麼凝重,可是會讓我心驚肉跳的,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
「你不認為,我站在這個房間裡就是一個很不尋常的狀況嗎?如果我們在這裡重逢 並非出自善意的安排,你會有什麼聯想?」
「不是善意的安排?難道,難道……難道是惡意的作弄?」
她思索著,望著他沉重而黯淡的表情,尋找著一個令她不安的答案。
「是的!可倪!這是一個惡作劇,一個適用於懲罰我,卻不適用於牽累你的惡作劇 。」
偉風放開了她的手,愧疚地嘶吼著,愧疚地偏轉了他扭曲的臉。
她的心頓時縮成了一團似地痛起來,小心翼翼問他:
「你說這是惡作劇?場景就在模特兒銀夜的家裡?老公,為什麼是這樣?你為什麼不是在海邊采水樣,而是在這裡任人擺佈?」
「你說得好極了,可倪,我的確是任人擺佈而一籌莫展,因為,我必須找到一個人 ……一個,女人。」
他施捨一個深呼吸給自己,才能困難地把話擠出喉嚨。
「女人?一個女人?」
她喃喃重複著,癡癡又加一句:
「不是我,不是你的可倪,是另外一個女人?」
「是,是另外一個女人。」
他苦楚地望著她,堅定地回答。
「是不是,那個和工人坐在一桌,大碗喝酒的女人?」
她勉強自己保持溫婉的笑容,溫婉的心,溫婉地掏出心中的記憶,心中的痛。
他無助地、苦澀地望著她,向她默認。
她仍保持著笑容,溫婉地告訴他:
「我從來都不希望再在你面前提起她,告訴你她成了我的夢魘。成了我掛念你時懸 在心頭上的魔鬼,但是,畢竟我躲不了,我有預感會有事情發生……」
「可倪,我對不起你,我做不到克制自己……」
他搶著譴責自己,向她認罪,她卻是自顧繼續說著:
「她很美,我知道你一定逃不過,我一直記得你盯著她看的表情,你的靈魂已經在 她身上迷失了,那個時候我已經知道了,但是,我不想和你談判,也不想用任何所謂的 方式約束你,我想,我讓你去做所有的決定吧,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必須被說服, 也沒有人必須被宰制,即使是愛情也一樣,這句話已經成了我每天修煉自己的陳腔濫調 ,在我思念你,痛苦地想起你的時候,我用它來寬解自己焦灼如灰一樣的心靈……」
可倪的淚珠成串掉了下來,抽噎著沉思好一陣子,才又掙扎著忍淚問他:
「你是來找她的?那又為什麼困在銀夜的房間裡?她是誰?她並不是銀夜,是不是 ?」
「我不知道她是誰,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咬緊牙根向她招認,又說:
「我甚至不知道為什麼會被困在銀夜的房間裡。」
「你愛她嗎?那個女人?」
她問。
「我愛你。但是,我牽掛她。也許我已帶給她麻煩。」
「你要到此為止?還是要追根究柢?」
她楚楚可憐地問他,他痛徹心扉地回答:
「我不喜歡被愚弄,更不願意負疚退縮。讓我完成這件事,然後再請求你的原諒。 可倪,我不是一個忠貞的男人,如果你唾棄我,我會低頭接受的!」
「不,偉風,我不可能唾棄你,我是那麼那麼愛你……」
她哭著投入他的懷抱,他淌著酸澀的眼淚,和著她的。
就在那一刻,銀夜席捲著恐怖的狂笑聲,幽魂一般飄進了房裡。她慘白著臉,陰聲 怪氣地結束了狂笑,對著可倪大聲說:
「你說得對,這個男人你是不能放棄的,他說他不是一個忠實的男人,我可是第一 個舉雙手反對,偉大的熊可倪小姐,你可知我曾經想盡辦法要引誘他和我上床,他卻是 抵死不肯,如果這種男人還算不上忠實,那麼忠實這兩個字就該從字典上消失了,哈哈 哈!」
可倪忿然問罪道:
「銀夜小姐,你為什麼要這樣作弄偉風?他究竟什麼地方得罪了你?我們根本是八 竿子打不到一塊,你為什麼要找他的麻煩?」
銀夜做出困惑的表情嘲訕道:
「咦,我一誇讚他是一個忠實的男人,你就馬上把他當個寶貝?我的好話還沒說完 呢?他這個忠實的男人,是對他可愛的花紗小姐而言,可不一定是對你,想想看,我引 誘他不成這回事,只能證明他肯為花紗守身如玉,而在花紗面前,他卻不能為你扮演一 個忠貞的男人,再想想看,他千辛萬苦找到了這裡,守在這裡,等著一個他最想看到的 女人,那個女人可也不是你,你真的可以這麼輕易就放過他?放過那個花紗?」
「銀夜!我和你沒有任何瓜葛,為什麼你要百般刁難我?破壞我?」
偉風氣得狂吼。
「誰說我和你沒有瓜葛?」
銀夜瞪大眼睛撲向他,忿怒地咆哮:
「她是我的,她是我一個人的,你聽清楚了沒有?為了你,她竟然要擺脫我,而且 連西靖廣也不惜一起甩掉,她欺騙我,背叛我,我不放過她!」
說完,又指著可倪吼道:
「還有你,你這個傻瓜,你不是說愛就是一種佔有嗎?現在你的愛人被別人佔有了 ,你竟然不想懲罰他,還一再說什麼愛情不需要被宰制,不需要被說服,當你連愛情都 不能佔有了,你還用什麼活下去?你能嗎?我不能,我愛她,我不能失去她,我已經容 忍她有一個西靖廣,不能再容忍她有其他男人,不能再讓她愈逃愈遠,她是我的。到死 ,她都是我的!」
「你……你!你這個瘋狂又可怕的蜘蛛女!」
至此,偉風已經恍然徹悟。
「怎麼樣?你怕了?後悔了,告訴我,在你的心目中,花紗還是那麼迷人,那麼可 愛,那麼致命嗎?還是你已經後悔沾上了她,現在就想帶著你的未婚妻拔腿逃得遠遠的 ,以後你還敢到處風流不敢?嗯?哈哈哈──」
銀夜用盡所有的力氣狂笑著:
「我要懲罰你們!一個也不放過,你們這些沒有良心的混蛋和傻瓜,我不會讓你們 好過的。」
「瘋女人,把花紗交出來,不許你傷害她。」
偉風護住可倪,指著銀夜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