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仁愛醫院!我們都在這裡!」
她摔了電話,顫抖地發動了引擎。跑車像是怒吼般絕塵奔去!
第六章
她張皇失措地衝進了急診室,拚了命地辨認那些七橫八豎躺在病床上的病患,但是 沒有一個是藍霞。
然後,她看見了一個整個頭部被紗布裹住的女人,便悲痛地朝那女人撲過去。
再也沒有別人了!那個可能已經毀了容的傷患一定就是她心愛的藍霞。
「喂!小姐,你要幹什麼?」
眼看著她就要撲到那個女人身上,女人身旁看護著的男人急急擋住了她。
「我……我……,她是誰?她是不是衛藍霞?」
她語無倫次,連基本的判斷力都喪失了。即使那女人就是藍霞,圍繞在身邊的也不該是陌生人啊。
男人以一種諒解的聲音告訴她:
「小姐,她是我姑媽,我姑媽不叫衛藍霞。」
「噢!」
銀夜如釋重負,她是無法承受藍霞被毀容的,但旋即又抓住一個護士緊張地問:
「小姐,請問你,衛藍霞在哪裡?時裝設計師衛藍霞,她非常有名的!請問她在哪 裡?她不是被送到這裡來嗎?」
「衛小姐嗎?有的,她已經被推走了!」
護士小姐一副堅定的職業性冷靜和習以為常的樣子。
「啊?推走了?」
銀夜大驚失色。護士小姐的話使她反射式地聯想到太平間,因為任何人都無法親自 走進太平間,既然藍霞是被「推走」,那麼鐵定是凶多吉少!
她戴著墨鏡,但眾人都看得出來她已經急哭了。
「她怎麼了?她死了嗎?」
她歇斯底里地向護士小姐嘶吼著。人們用張有興味又具有同情心的表情望著這個美 麗摩登的女人,覺得場景充滿了戲劇性。
「她到病房去了。在十樓一00五室。小姐,你不要這麼緊張。」
另一個護理站裡的小姐翻了翻資料,好心地告訴她。
「啊?她沒死?謝謝你!小姐!謝謝你!」
她的表情一下子又出現一百八十度的轉換,一副如獲大赦的樣子,真是讓觀眾欣賞 得十分過癮。
然而,她對所謂的觀眾是毫不在意的。她在人群的注目和鎂光燈、投射燈的環伺下 呼吸的經驗太豐富了,她在意的,只是她的藍霞。
搶著從電梯中擠出來,找到了一00五,她匆匆敲一下門便撞進去。
原以為擠了滿滿一屋子人,工作室的人、醫生、護士,或許還有媒體記者……但是 ,病床上只躺著一個額頭上壓著冰枕的藍霞,此外什麼人也沒有。
「你……?」
銀夜綻出驚喜的笑容,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久久才又說:
「你……你還好吧?你沒事吧?」
藍霞用一對大眼睛望著她,表情只有促狹兩個字足以形容。她像個局外人般告訴 銀夜:
「我好好的,你不是看到了嗎?」
「可是,他們說,不,小胡說,你撞了車,生了病,送來這裡急救……」
銀夜捏著自己的手,一副想撲近過去卻又情怯的樣子,支支吾吾說明著。
「是啊,我是撞了車,車爛了呀。我生病了,發高燒而已,現在躺在這裡,就是這 麼一回事!你認為我必須要怎麼樣呢!」
「可是,可是……」
銀夜還是手足無措,又恍然大悟說:
「人呢?他們為什麼沒有人留下來陪你?小胡呢?醫生呢?他們怎麼可以把你一個 人丟在這裡?」
藍霞不等聽完,乾脆告訴她:
「全都被我轟走了!」
「啊?你把醫生也趕走了!藍霞,你病得不輕呢,怎麼可以把醫生趕走?我去請一 個特別護士來照顧你,再叫醫生來詳細檢查一下!你真的沒有任何外傷或內傷?你別和 自己開玩笑。」
「誰說我在和自己開玩笑?我酗酒又感染風寒,很可能肝已經開始在腐爛了,幾百 萬個細菌正在我的胸腔裡面吃大餐呢!我不需要任何人來告訴我第二次!」
「藍霞,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
銀夜的眼淚已經淹了上來。
「我?我做了什麼?」
藍霞一副啼笑皆非,莫名其妙的表情。
「酗酒!撞車!自暴自棄啊!你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這樣?」
銀夜攤開手激動地問著罪,兩行熱淚掛在臉頰上。
「自暴自棄?我從來不玩這一套!那是你的風格!我怎麼可能自暴自棄?真是笑話 !我這叫樂極生悲!樂極生悲的意思你懂吧?」
藍霞冷冷嘲諷著,臉上是壞壞的笑意,教銀夜看了只覺心碎!
「別恨我!別怪我,別氣我!我知道你心裡的怨氣難消!我找你的麻煩,又拿西靖 廣要脅你,你知道我是身不由己,我是不得已的,你總不會因為這些事情氣我一輩子吧 ?你要什麼時候才原諒我,讓我們回復到以前的日子,不再嘔氣、不再吵架?別再讓我 看見你的酷樣!我求你!」
銀夜淚流滿面,哀求她。
「誰說我和誰嘔氣來著!我從來不會因為嘔氣去做任何事情!我說過,那不是我的 風格!」
「我不相信!你可以裝得很瀟灑,很酷,很不在乎去騙別人,但是你騙不了我!我 不相信你和靖哥沒有一點感情,更不相信我去找他你可以完全不在乎!你生氣了,你恨 我,也恨他,因為我告訴你我要和他上床,所以你去酗酒、撞車,故意摧殘自己!」
「好了,夠了,你說這一大串,是不是為了要告訴我,你已經和西靖廣上了床?我 相信你可以做得到,而且使他非常入迷!」
銀夜聽了痛哭起來,掩著臉嗚咽地回答:
「藍霞,原諒我!我一直在等你回來,向你懺悔、向你告罪!我的確做了對不起你 的事情。」
「哦?是嗎?那我真該恭喜你向自己挑戰成功!你征服了西靖廣,打垮了我,應該 充滿了成就感才對!」
藍霞再也難掩心中悲憤,悻悻地嘲罵著,並且拿下額頭上的冰袋,把它拋得遠遠的 。她的雙頰因發燒而透著濃艷的兩抹桃紅。
「不要這樣,藍霞,我求你不要這樣說!我一點點快感都沒有,只覺得自己好髒好 髒,全身灌滿了罪惡!我,我簡直快活不下去了,剛剛還去找了心理醫生──。」
「去找心理醫生?你應該到健身方去KEEPFIT才對!要是變醜了,怎麼去迷倒男人 ,顛倒眾生呢?」
藍霞用打量怪物的眼光打量著她。
「夠了!夠了!藍霞,我在心理醫生那裡已經受夠了屈辱、喪盡了尊嚴,你不用再 侮辱我!這是我咎由自取,我自找的!」
銀夜掩著臉泣不成聲,藍霞餘怒未消,還是消遣她道:
「你太漂亮了,心理醫生情不自禁對你性騷擾是不是?你應該為自己的魅力感到得 意才對,怎麼會喪盡尊嚴,受盡屈辱呢?」
「隨便你怎麼羞辱我都沒關係!只要你知道,我在懺悔、我在受罪,我想向每一個 人坦告我的過錯,然後奢望其中一個人拍拍我的肩膀,告訴我他同情我,也告訴我,那個令我負疚的人會原諒我!藍霞,原諒我!我真的是好愛你,真的是怕失去你才會這樣!請你原諒我!」
哭訴著的當兒,銀夜在悲情難抑中跪了下來,涕泗交流地哀求著。
藍霞心軟了。
她知道,她再也無法硬著心腸看著銀夜自責下去,她掀開了被,下了床走向銀夜, 把她扶了起來,告訴她:
「好啦,事情沒有這麼嚴重,看你認真得這個樣子,像世界末日似的!」
銀夜揮身發軟,癱著不肯站起來。她認為藍霞可不是真的已經原諒她了。
「不,你會記住這件事情一輩子,你會看不起我一輩子!我收不回我犯下的過錯, 我已經造成不能回頭的千古恨了!我該死!」
「我的記性沒那麼好,你放心!何況,你和西靖廣上床又關我什麼事呢?他也和別 的女人上床,誰該來批判這些事?再說,我也和別的男人上床,沒有任何人管得了我! 對不對?」
「可是,可是我知道他還是愛你的!你們也是有感情的!我不應該侵犯你們!」
「感情算什麼?一斤值幾毛錢?你能站起來吧,我告訴你一件事!」
她用力去拉動銀夜,把她扶到床邊,兩人並肩相對坐在床沿。
藍霞把整盒面紙都遞給了銀夜,看她慎重其事的模樣,銀夜這才動手擦乾淨自己的 臉,停止啜泣問道:
「你要告訴我什麼事?」
藍霞深呼吸了一下,笑笑才說:
「你應該看得出來,我是可以把性愛和感情分開來處理的人,說得更坦白一點,我 的性愛可以沒有一絲一毫感情的成分,有的時候,甚至可以不理會感情,而只需要性愛 !性愛是人的原欲,而感情是束縛,我很怕被束縛,你瞭解吧?我不能忍受任何人企圖 用感情、依賴或者佔有來束縛我!西靖廣、你,其他任何人,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