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這樣,你們這樣反目成仇有多愚蠢,你知道嗎?淡菲並沒有引誘我……」
「你不要著她強辯,這是她自己承認的!她根本不擇手段,她瘋了!」
「她自己承認?你們是不是爭吵過?」秉文恍然大怡,但仍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及其他。
晶珊不回答他,在她腦海中盤旋交錯的,儘是周策的密報與淡菲自嘲式的告解,秉 文的解釋完全無法打開她的心結。
他看晶珊全然聽不進道理,氣了過地提高了嗓門反問她:「晶珊,你為什麼會這麼 沒理性?你真的認為淡菲是這麼壞,也真的認為我是一個庸俗卑鄙的男人?如果這些都 是真的,淡菲還需要向你承認嗎?她又為什麼要告訴我你生病了,叫我來看你?」
這一番話觸動了晶珊心中那根最脆弱的心弦,百般矛盾彷徨一觸而發,忍不住傷心 欲絕地啜泣起來。
「她不壞,她真的一點也不壞……我知道她對我有多好,壞的是我,我曾經希望她 死掉!秉文,你愛她嗎?她真的是可愛又值得愛,如果你愛她,我們怎麼辦?
你愛我嗎?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你愛我……」
「我愛你,晶珊,我愛的是你……」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已會在此時順理成章地說出這句話,而且能夠說得這麼自然, 這麼真摯。
「是真的?是真的?不是哄我,可憐我,安慰我!」濕答著一張臉的晶珊真是驚喜 交集,如聆天籟。
「當然是真的。最近以來這一段日子我很不好過,所以疏遠了你,我從來沒有遇見 過這麼難、這麼棘手的人生課題。你們都是好女孩,又是好朋友,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秉文輕吻她的眉頭,對她喃喃訴說。
「但是你終於說了,你說你愛我,你終於說你愛我了。」
「是的,我想我無法抗拒讓真情流露。」
晶珊欣慰如同絕地逢出。她密不透氣地緊擁著他,卻想起了淡菲。
她緊緊地合上了眼睛,彷彿此刻只想盡情體會這重拾的溫存與幸福,讓那傷痕纍纍 的心暫時忘記了疼痛……
第七章
晶珊的感冒痊癒之後,換成了淡菲輾轉病榻。她的咳嗽愈來愈嚴重,並且間歇發著 高燒。
勉強撐著上了幾天班的她,終於不支倒了。
請病假當天晚上,周策捧了一大東丁香和百合,又帶了最昂貴的水果禮盒和補品, 找上淡菲在天母寧靜巷內的家門。
在家照顧淡菲的是淡菲的母親和,二姊。
「伯母,我是淡菲的同事,周策。」
周策一身筆挺西服,衣屐光鮮,一副備極斯文、禮數周到的樣子,暗中讚歎魏家老 少女子那一無二致的美貌與出眾的氣質。
「我來看淡菲,這幾天她在辦公室咳嗽得很厲害,我一直催她去看醫生,她就是不 肯。」看魏家母女打量著自己,他急忙又補充說明著,彷彿怕被她們看穿了他是何等自 作多情。
「周先生,謝你關心淡菲。她二姊帶她看過醫生了,情況不太好,我們很擔心她感 染了肺炎。」魏太太輕顰蛾眉回答著,並請周策出下。
「哦?會這麼嚴車嗎?」周策愁眉苦臉地問。
「醫生說,今天晚上到明人之間觀察看看,如果燒還不退,就要住院了。」
魏太太回答,又對二女兒說:「蘭菲,去告訴小妹,說周先先來看她。」
「不用了,淡菲不舒服,不要打擾她。」周策口是心非地說,其實心裡有一萬個希 望,想看見伊人芳顏。
蘭菲進了淡菲的臥室,把周策來訪的事告訴她。
淡菲後腦枕著冰枕,臉色泛著桃紅,精神極其萎靡地躺著,望著天花板發呆。
聽了二姊的話,她不置可否,只是把眼珠了動了動,看了看二姊一眼。
「你要不要出去謝謝人家一下?」闌菲又說。
淡菲眼見逃不掉,乾脆用力搖了搖頭。
「那,我說你已經睡著好了。」蘭菲不想勉強她,只好帶了門出去。
這就是現實和人生!
淡菲百般心痛她感歎著。她想到的,不是周策的探望代表著他對自己有著九命貓或 不死蟑螂般的癡心,而是晶珊和秉文的自私和無情。
她在乎的,只有她和他兩個!
每當晶珊有事,她總是牽腸掛肚地趕緊告訴馮秉文,如今自己病得奄奄一息,她和 他在哪裡?「他們」在何方?
她昏昏沉沉地感歎著,傷心著,虛弱地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過了多人,她聽見有人輕輕地、連續地喊著自己的名字。
「淡菲、淡菲、淡菲……」
是那該死的周策嗎?為什麼他還不上?
她睜開了眼睛,聚焦細看,低俯在眼前對自己友善甜笑的,竟是晶珊。
「是你。」淡菲勉強笑了笑,想坐起身來。
晶珊連忙幫著撐起她,讓她舒服地靠坐在床頭,自己才在床沿坐了下來,並伸手去 探她的額頭。
「還是燙燙的,怎麼病得這麼厲害?」晶珊縮手又探觸了自己的額頭,焦慮地說。
淡菲沒有回答,一時間,氣氛忽然凝重窘迫起來。
盼望著見面,卻忘不了那橫生的芥蒂也得去面對。而晶珊看起來,卻是一副若無其 事的樣子,難怪嘛,在她們之間,她是唯一的勝利者。在愛情的戰爭裡是絕對不可能雙 贏的。
沉默中,還是晶珊先打破了尷尬,握住了她的手說:「都是我害你的!淡菲,該倒 下來的人是我!都是我約你出去,又淋了那場雨……是你千辛萬著把我送回家,把干衣 服先披在我身上,又濕淋淋地回家去!是我害了你。淡菲,這些病都該我來受的……」 這些話才說到一半,晶珊就紅了眼睛,掉下淚來。
「你不是也病了?只是你好得快。我生不生病都是一樣的自生自滅。」淡菲只覺得 曣不下一口氣,忍不住這樣說。
晶珊聽了心中大痛,哀腕地求她:「淡菲,你不要這樣說好不好?我不知道你病了 ,秉文傍晚才告訴我。他也來了,和周策一客廳裡,不好意思進你房間來。他也很著急 ,很心疼你……」
「他心疼我?會嗎?如果會,也是看在你的情面上,愛屋及烏。」
淡菲知道,秉文在辦公室的時間並不多,全省的據點他那要自己跑,但他對她刻意 的冷漠與躲避,使她自傷自恨到了極限。
「淡菲,我求你,不要這樣說,不要這樣想,好不好?秉文很痡苦,我也很痛苦… …」晶珊急急地搖著頭,淚水滴滴在淡菲的睡袍衣袖上。
淡菲卻是無悲無淚的神情,只茫然她喃喃說道:「一切那變了……都變了。記得上 次我生病,你帶花果茶和煎餅來看我,你的心和我的心都是坦坦蕩蕩,輕輕鬆鬆,自由 自在的,即使是生病都覺得好美,好快樂,好浪漫!而現在,你帶著很大的心理負擔來 看我,我雖然只是生病,卻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不,淡菲,沒有變,我們沒有變,我還是一樣疼你、愛你。」晶珊心痛難抑,痛 哭低喊。
「是變了,絕對地變了,徹頭徹尾地變了,再也沒辦法復元了。這是事實,不是否 認或逃避就可以不存在。你記得很清楚吧?國父念紀館那一晚,我們已經用解剖刀把對 方和自己都切割得血淋淋的。那是一個事實,我們回不到過去那個純淨的境界裡去了。 」
淡菲漠漠地說著,如同陳述一個不相關的故事。她的頹廢,萎靡和麻木令晶珊更加 悲痛心碎。
淡菲又說:「我這樣倒下來也好,就算是神在干預吧,誰教我介入別人的愛情故事 ?就算是上天給我的懲罰好了,這樣的結局再完美不過,人家沒有話說。」
「淡菲,你不要再說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你很恨我,是不是?我雖然很愛秉文, 卻從來沒有除掉你的念頭,我要你好好的,比我還要好,還要幸福,只是,有些事情, 我們是無法平分,無法共享……淡菲,你不要恨我!我不能沒有秉文,不能把他讓給你 !」晶珊失聲痛哭,把臉埋在自己的手掌心裡。
「你不用讓,晶珊,誰叫你讓?反正我要死了。那天晚上,我們互相詛咒,希望對 方死掉,現作它靈驗了,你的愛情比較大,上帝和馮秉文都護著你,所以你贏了。」
「不!你不會死,我不要你死,我從來沒有真的要你死!」
晶珊像忽然瘋了一樣,撲過來死命抱住淡菲,伏在她肩頭上大哭。
「我不死,秉文就要讓給我,你怎麼辦?」淡菲虛弱地說,唇角一抹慘澹陰暗的苦 笑。
「我……」晶珊哭著,遲疑著,還是說:「我不能,我愛他!」
淡菲冷冷接著就講:「那就我死!」
「不!不!如果你真的會死,我讓,我讓!」晶珊終於說了。她還是緊緊擁著淡菲 ,一張濕臉貼著她的耳鬢,在她耳邊答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