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國父紀念館有露天音樂會,我陪你去走走,散散心好不好?我怕你悶壞了…… 」
淡菲捺著性子聽他說了一大串,終於忍住了鄙夷地打斷了他,說道:「你別煩了行 不行?我既不悶也不累,更不餓,你讓我清靜清靜好不好?」
周策看多了這種臉色,忍者脾氣說:「淡菲,你真的需要出去透透氣。出去走走, 情緒一定會好一點,別這麼個倔不好?」
「誰說我情緒不好?就算我心情惡劣得想去跳樓,也不用你在這裡嘮嘮叨叨,煩死 人!」淡菲拉高了嗓門,幾乎失控地喊著。
「你看你,這麼大的火氣,還死不承認?我是一片好心,心疼你,你知不知道?你 真的連好心這是惡意那分不清嗎?還是故意要氣我?」周策一臉可憐相,拚命壓抑怒氣 ,喘息她說。
「誰要你心疼?誰要你的好心?誰故意要氣你?誰在乎你?」淡菲咄咄地逼問他, 拿起食袋向他絕情地扔過去,附帶又是刻薄的一句:「把你的好心好意趕快拿到地下停 車場去,那裡有幾隻餓貓正在等著你!」
周箂忍無可忍,爆發了怒火大叫:「魏淡菲!我受你的氣受夠了!你根本是一個自 大狂,一個不可理喻、不通人情的瘋子!」
他氣得吁吁直喘,一張臉白中泛青,極為可怖;但當他那雙暴突、圓瞪的眼珠了迎 接到淡菲的那一對毫不畏怯、潑悍頑強的眼睛,他很快又洩了氣,轉而哀戚悲痛地問道 :「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要這樣踐踏我?凌遲我?折磨我?我毫無保留,毫無尊嚴地 愛你、關心你,難道你一點感覺都沒有?淡菲,你的心難道不是肉做的?」
淡菲有著他那副無語問蒼天,泫然欲淚的表情,只是厭惡地回答:「我的心是塑膠 做的、稻草編的,你知道了吧?我只拜託你,離我遠一點,把你的好心好肝好肺拿去施 捨給別人,行不行?」
「魏淡菲你不要老是把我當白癡,當傻瓜,我的耐性是有限度的……」
「我的耐性不會比你更多一點點!周策,你要是再逼我,我就離開這個辦公室再也 不回來!」淡菲不想再和他做拉鋸戰,斬釘截鐵地向他嘶吼。
「好,魏淡菲,你行,我服你,我怕你,我輸你!」
周策滿臉通紅,一頭大汗,指著淡菲一陣叫喊之後,扭頭便往外衝入。
他差點沒和正要進門的馮秉文撞個滿懷,頭也不抬地快步走了。
馮秉文進了辦公室,一對濃眉緊鎖,臉色極偽陰沉。
他看看淡菲,板著臉極不高興地說:「發出了什麼事?」
淡菲不做答,也不看他。
他沉默了幾秒鐘,忍了住發飆說:「你們這些人,為什麼總是公事、私事混淆不清 ,把辦公室弄得烏煙瘴氣?你們究竟想怎樣?」
淡菲的臉偏到另一邊去,仍是不予答理。
「魏淡菲,你說話,回答我的問題。」秉文不肯放鬆。
淡菲讓他好好地等了至少有半分鐘,才緩緩把臉轉過來對著他,緩緩地反問他:「 馮經理,你說的這些公私不分的人裡面,包不包括晶珊?」
「這……」馮秉文沒想到她會如此反擊,一時語塞答不上話來。
淡菲冷冷一笑,又說:「其實我可以替你回答。她當然不算。她已經離職了,又在 外面找到了好工作,她和這裡的一切教條規範一點關係也沒有!」
秉文聽她這麼說,心裡又是一愣,不由地講:「淡菲,你為什麼總是……」他的確 找不到適當的字彙來形容他的感覺。
「總是怎樣?」
淡菲眼中又不期然流路出幽恨和怨懣。
「總是……」
秉文還是無法說出口,只有歎了一口氣,改口說道:「你為什麼連對最好的朋友都 有了敵意?」
「你憑什麼說我對她有敵意?」淡菲站了起來,倨傲地平視著他,語調和神情卻都 是忿忿不平而自傷。「你預設立場,你袒護她,是不是?對不對?」
「你……魏淡菲,你太偏激,太怪異,你簡直不合常理,你恨本是一個怪胎!」
「終於說出你的感覺了!我還以偽你除了對晶珊的一切全知全能之外,對其他的人 事物一概不能感應,沒有感覺!」她似哭又似笑,像去去理性般地嘲諷著。
馮秉文知道這是他和她攤牌的時刻了,他再不能忍受她一再的隱喻暗示,一再的特 立獨行。
他放平了聲調,冷靜地看著她,告訴她。「淡菲,心裡有著不平,就不要隱藏,把 它說出來吧。」
淡菲想不到他會和自己的心事對決,咬了咬下唇,反問一句:「你不擔心自己也變 成一個公私混淆的人?」
「我知道我是無法讓自己排除在一個混胤的局面之外了。即使你、我、周策和晶珊 都走出了裡安的大門,這個混亂的局面依然存作,依然必須解決!說出來,不要再隱藏 了。你和晶珊之間為什麼要有芥蒂?你說的為朋友犧牲,為愛情當仁不讓,究竟是什麼 ?」秉文一口氣說完,英俊的臉上籠罩著一股極為陰沉凝重、山雨欲來的低氣壓。
淡菲把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她的心跳一次比一次急促、猛烈 ,逼人的壓力使她幾乎要窒息;然而這一刻,卻也是她期待已久的,她要果敢地迎接它 、面對它……她提起胸膛,自心中升出一股真氣,含著兩眼流光告訴他:「因為我愛你 !馮秉文,因為我愛你,一點也不比她少、比她遲!」她抓住他西裝的衣袖,忘情地搖 晃他,忘情她重複:「你知道嗎?一點也不比她少,一點也不比她遲!你知道嗎?
你知道嗎……」
她不能自抑地撲倒在他懷裡,仍是哭著…他那一句,「你知道嗎……」
他如同重雷殛頂,仃她緊擁著、搖晃著而無力推拒與抗辯。
原本,他知道她會向自己表白什麼,只是想不到她會如此激烈與露骨。
他被她的哭訴攪亂了神智、迷失了心魂,她的魘性魅惑冉一次極致地炙痛了他的靈 魂……但是,他終於還是扳開了她靠者他的雙臂,沉痛而哀切地責備她:「你不可以, 魏淡菲,你不可以一!這一切入遲了,己經太遲了,晶珊她已經忖出太多淡菲解析著他 的告白,喜出望外地追問道:「你是說,晶珊對你而言,只是先入為主而已?因為這個 顧慮,所以你被困住了?你一直知道我愛你,對不對?不要隱藏,說出來,好不好?秉 文,我們都不要隱藏,好不好?這種生不如死的滋味,我受夠了!」
「不,淡菲,你千萬不要再陷進去!這件事情已不止是混亂,而是極度危險。
你要理智一點!」
秉文六神無主,懊惱得似乎要把拳頭捏碎。
「我的理智已經枆盡了,從看見你的那一刻起,我為了晶珊,時時刻刻地壓抑自己 到現在!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嗎?為什麼你又害怕了?」淡菲滾落豆大的淚珠,愁腸百轉 地凝望著他。
而他的淒迷眼神與黚然無言,使她更加心酸痛楚。原來深青的宣告,不過徒增彼此 更深刻的痛苦而已。
她為自己拭去了眼淚,拿起了皮包,離去前深情纏綿地凝望他一眼,告訴他:「我 不會造成你的困擾。晶珊做得別的,我也做得到,只是,我是不會離職的,我不要離開 你。」
她走了。
他站在原地,思量著她自始至終的種種。女孩了和愛情,在在令他不解,他不知如 何是好。這是他所有思維的最終結論,只有這一點他可以確定。
他右手握拳,無意織地捶著左掌心,走進了自己的主管辦公室。
望著一桌子文件、報表,他恍悟地想起了自己原先是急切地想回到辦公室,處理一 件公務……他努力摒除雜念,想讓自己的心神回復到工作上。愛情這麼重要嗎?女人們 的紛爭簡直有些荒唐,十分無聊。
最後,他的思維清理不得不宣告失敗。因為浮現在他腦海和眼前的,不是淡菲,就 是晶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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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文按下車門的自動開關按扭,讓等在路邊的晶珊上車後,又緩緩將車滑進快車道 。
「想去哪裡?」他問她,眼睛望著前方。
晶珊卻忙著往後座搜尋什麼,翹著嘴嬌嗔道:「你今天怎麼沒給我買花?」
說好了,每吹見面進她兩打玫瑰,每次換一種顏色,然而他既沒有在她上車時遞給 她,後座也空空如也,更何況,他們已經有三、四天沒見面了,難怪她要抗議。
「哦,來不及去買,現在就去找花店。」他回答,其實是有點心虛地說謊,並不是 蓄意騙她,而是實在沒有那個心情。
「不要了,今天就算了吧。我們到北投山上去吃燒酒雞,看夜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