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鍾岳沖洗相片的暗房門前,她依然猶豫地不敢走進去。想通是一回事,但是去做又有些困難,她實在不知道要如何「輕聲細語」。
兩年前她會。
但經過這兩年……她早已忘了。
愈猶豫,她的信心就一點一滴的流失,如果鍾岳不給她好臉色,如果她又忍不住的話裡有刺……
汽車後座的事是個可載舟亦可覆舟的「危險』。
就在她心一橫的準備敲門時,暗房的門先她一秒鐘由裡被打開了。
「靖雯……」鍾岳很意外看到她。
薛靖雯不自覺的臉紅,一見到鍾岳,就彷彿看到了那晚汽車後座的經過,她的狂野、她的迫不及待,她和他一樣的想要,只是她死都不肯承認而已,事後還給他安罪名。
鍾岳以為那是薛靖雯臉上的胭脂,現在已經沒有會臉紅的女人了,他不知道她是正好經過暗房,還是要來找他?但不管如何,他總是見到她,可以和她好好的談談了,他們真的該談一談。
「鍾岳。」她不看他的叫。
「來找我?」他這麼假設著。
「是吧?!」她自己都不清楚。
「這裡談還是……」他指了指暗房。
一想到可能再增加一個「暗房做愛事件」,她就「心驚膽戰」;搖搖頭,她指了指就在這裡,他總不會在走廊上對她……
「想談什麼?」他輕鬆中略帶緊張的問。
「我……」
「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他揶揄她。
「那晚——」
「妳要談那晚?」他一個搶白。「靖雯,妳明知道我沒有「強姦』妳,那是發乎情,只是沒有止乎禮的行為而已,妳不該因為那晚的事而懲罰我,那是不公平的;如果妳坦白些,妳會承認我們得到的享受是一樣的!」
她知道他說的是實際的狀況,但是他沒有必要說出來,一說出來好像變成她是什麼性飢渴的女人似的。
「那晚的事我不想再提,我是想和你談別的。」她一副那晚的事已是過去的表情。
「別的什麼?」
「你要辭職?」
「是的!」
「為什麼?」
「為什麼?」他啞然失笑。「這應該問妳啊,妳給了我留下來的理由嗎?妳給過我好臉色嗎?除了那晚,這陣子我從妳身上得到的只是冷漠、冷淡、冷酷,除了這些,妳給過我什麼溫暖、甜蜜?」
「就算我這麼的「冷』,我們只是彼此扯平而已。」她並不知錯。
「妳還在為兩年前分手的事怪我?!」
「我沒那麼小家子氣!」她死不承認。
「妳就是!」
「鍾岳,是你舊事重提的,我本來已經忘得差不多,是你扯出這個話題的!」
「靖雯,如果兩年前的分手是妳提的,今天我是不是就有權利像妳這麼對我般的對妳?」既然她要老咬著這件事,他就談清楚。
她不語的瞪他。
「可不可以別再浪費時間?」他給了她一個疲憊的歎息。「只要妳一句話,我就會留下來;如果妳真的恨透了我,那我行李一收,我準備回英國,至少那裡有美麗、動人的回憶,這裡只有妳的「冷』。」
「你拿回英國威脅我?!」她表情真的是冷冷的。
「我沒有威脅妳,只是陳訴我的感覺,我不希望自己再受這種「不人道』的待遇,我是想用自己的一生去珍惜妳、呵護妳,但如果妳不接受,我也就只有保持自尊的走人。」他凝視她。
她知道每個人的耐心都有限度。
「靖雯,還有一個可能……」
「你是指——」
「一個小生命。」
「哦……」她的臉不受她控制的又紅了起來。
「別告訴我妳有吃避孕藥!」
「如果我就有呢?」她賭氣道。
「妳有嗎?」
「鍾岳,說清楚,你是因為可能的「孩子』才會想珍惜、呵護我一生嗎?」一想到是因為還不一定的孩子,他才會這麼耐心的對她,她就一肚子的委屈。難道沒有孩子,他就可以瀟灑的來、瀟灑的去?
「這有差別嗎?孩子是我們倆的愛情結晶,我會珍惜、呵護妳一生,也會珍惜、呵護孩子一生啊!」
「如果沒有孩子呢?」她問出了實際的問題,是不是沒有孩子,沒有她也無所謂?!
「沒有……」他似乎認定一定有,一想到可能沒有,他的表情就整個黯了下來。
「鍾岳,不要告訴我你只是拿我當生產的工具,只是想利用孩子來穩固我們的關係,你在乎的不是我,你要的是孩子?!」她滿腔的柔情被淡化了。
「孩子和妳一樣重要啊!」
「即使有了孩子,也無法改變什麼!」
「我又說錯了什麼?」
「你不該先想到孩子的,鍾岳,你眼前應該想到的只有我……」她重新披上驕傲的外衣。「即使有孩子,我也會當個不婚媽媽,我不要你,鍾岳,我不要再被利用,你回英國去好了,走吧……」
※ ※ ※
曹學城實在沒有臉再去找關莉緹,但是為了敬敬,為了以後,也為了他自己,他不得不拉下自己的臉;如果一時的受辱或是低聲下氣可以挽救自己一輩子的幸福,那他說什麼都要一拚。
找到關莉緹上班的地方,才知道她已經辭職。他立刻往她租的地方趕去,希望她還在香港,如果她回了澳門,他還真不知道要上哪去找人。
按了好久的門鈴,關莉緹才姍姍來遲的前來開門,她憔悴了好多,蒼老了好多。
開門一見是曹學城,關莉緹本能的將門朝他的臉上摔去,但是被他用雙手撐住。
「莉緹……」
「我相信你沒有來找我的理由。」
「敬敬他……出了點事。」曹學城知道自己的手段卑劣了些,但這會兒只有打出敬敬這張牌才能致勝。
「出了什麼事?」她馬上花容失色的問。
「縫了幾針,現在沒事了,我只是……只是告訴妳曾經發生了這樣的事,他一直吵著要找妳,可是我怕妳會不歡迎我們,所以我就沒帶他來。」
「我是不歡迎,但我不歡迎的只是你,不包括敬敬在內!」她冷冷的瞪他一眼。
「早知道我就帶他來了。」曹學城一臉的逆來順受。
「你們為什麼沒好好的照顧他?」關莉緹質問。「我當然知道小孩摔倒碰撞的事情難免,尤其是一個活潑調皮的四歲小男生,但是被電單車撞倒……你們當的是什麼父母啊?」
「翁楓……已經走了。」
「走了?!」
「在敬敬發生意外之後的幾天,我們徹夜長談了一番,她很肯定自己做不了一個盡責的母親,所以她決定離開。」曹學城淡然的說道。
「所以你才又回來找我這個免費的傭人兼保母?」她怒火中燒。
「我知道自己自私、沒有良心,今天更沒有資格再回來求妳,但是莉緹,我終於知道妳的重要性,終於能體會出妳在敬敬心目中的份量,他可以沒有媽媽,但不能沒有妳這阿姨!」
「曹學城,如果你想再騙我的感情和同情,那你非敗不可!」她不再傻了。
「翁楓絕不會再回來了。」
「和我無關!」
「妳不想想敬敬嗎?」他刺她的弱點。
「曹學城,你已經卑鄙過一次了,你已經利用過你兒子了,不要再用同樣的伎倆!」她憤憤不平的指責他。
「敬敬需要妳!」
「需要我的人多了!」
「我知道妳不會原諒我,但是看在敬敬的份上,希望妳高抬貴手;在曹家,妳可以擁有完全的決定權,我和敬敬都聽妳的!」他利誘她。
「曹學城,我並不想當曹家的決策者,我想通了,我不必作踐自己的。」
曹學城的心愈來愈往下沉,難道這一次是真沒有希望了嗎?
「我疼敬敬、我愛敬敬,但是你給我的傷害太深,我為什麼活該在你前妻想回來時就被一腳踹開;現在她走了,你又馬上要把我給迎回去,我永遠就只能當第二、當替補的嗎?」她自己告訴自己。
「我向妳道歉!」
「道歉?!」她一哼。
「妳開出條件,我全順妳。」
「我不要你順我,我只要過我自己的日子,遠離你們曹家父子。」
曹學城頹然的靠在門邊。他不能怪關莉緹的冷漠,她絕對有資格冷漠,這會兒他只怕要安靜的走開了,是他先對不起她的,他以為舊的回來就不必再適應新的,他懶得再花心力,而他錯了。他得到報應了。
「你花得起錢,給敬敬找個全職的保母吧!我不可能和你「混』一輩子,我要為自己著想啊!我還得嫁人的啊!」她用他說過的話來反諷他。
「莉緹……」
「你說的沒錯,我準備好好的找個對象,我可以有自己的小孩來疼、來愛,我幹嘛賤骨頭的自己找苦頭吃?敬敬是叫我一聲阿姨,但他也可以叫任何女人阿姨,我感動個什麼勁?!」
「如果我向妳求婚呢?」曹學城突然放手一搏的說。
「你——你什麼?」她張口結舌。
「我要妳嫁我!」
這是關莉緹的夢想,她編織己久的美夢,她等的就是這一天,但當他真的說出來時,她反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