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乾脆說是「水」的化身比較貼切。那天下雨,我又哭得一塌糊塗。她對他吐舌頭。
希望從現在起,我最起碼能做到讓你不要再流淚。這是他說過的話,但是……
現在她正流著淚。
雨的旋律,多麼讓人心痛呵。
花容聽到汽車引擎熄火的聲音,接著是鑰匙轉動門鎖,他回來了。
她看了眼床頭櫃上的夜光小座鐘,凌晨一點,他終於捨得回來了是嗎?
在踏進這個家門前,他八成送了那個女人回家,他們在她家門口上演了怎麼樣的一齣戲碼?
不難想像,她會吻他,而他也必定抱住她,難分難解之後,女的一定會說:今晚別回去,好嗎?
親愛的,我才剛結婚,總得做做樣子,回去敷衍一下那個任性的丫頭。
我不懂,既然她任性,為什麼你還要娶她?
鬼迷了心竅羅!那天下雨,她又淋得一身濕,使我頓時同情心起,將她撿回家。我根本是將同情誤以為是一見鍾情,就像觸電一樣,一剎那神魂全失,自己做什麼都不知道。但被電過了之後,那感覺卻是又痛又怕,極度不舒服與厭惡,罵自己幹嘛不小心點!
嘻嘻,你比喻得真好,那就離婚吧,她本來就不適合你。
我也這麼想,她倒還挺有自知之明的,瞧,今晚的酒會她就不敢和我一同出席。
幸好她沒來,不然我可就得和你保持距離了。那女人邊說邊妖媚的勾住他的脖子。
不用理她,她不過是個小女孩,各方面都嬴不了你,人脈人緣更沒有你吃香,你再怎度和我貼近,她都不敢吭聲的,也不會有人為她說話。說完,他狂野的吻住她。
混帳!混帳!
想像畫面讓花容用力的捶了下枕頭,在同時,她聽到淳於曜的腳步聲,極輕的向她的房間走來。
她猛力一拉棉被蒙住頭,側過身子,假裝她已經熟睡。
淳於曜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他沒有開燈,怕吵醒了她。
他走到床邊,見她用被子蒙住了頭,身軀上下起伏著。
他看了她一會,歎了口氣。
「容容,我知道你還沒睡。」他突然出聲,還一語中的,讓棉被裡的花容震了一下,他怎麼會看出來?
「你睡著時總是會踢被子,現在卻把自己裡得密不透風。容容,你明明沒睡著,卻裝成你睡著了,這是為什麼?我再笨也明白,你在生我的氣,對不對?」她聽到他輕笑一聲,似乎嘲笑她這舉動根本是孩子氣,長不大!
花容沒有回答,算是默認可以吧?
「我們起來好好談談,好嗎?」沉默。
「沉默是代表你不想談?」淳於曜又歎了口氣,「好吧,你知道我從不勉強你,我只能希望明天你願意再度正視我,讓我有機會把誤會化解。」花容聽到他似乎放了什麼東西在床頭櫃上,走過去替她關上窗戶,然後踅回床邊,感到他隔著棉被吻了她一下。
「晚安,祝你有個好夢。」腳步聲隨即離去,片刻後,隔壁房間的門被打開,他回自己臥室去了。
花容掀開棉被,打開燈,坐了起來。
他能看透她,還會不知道她生氣的原因嗎?
噢,他當然知道!而她也料到他將會有什麼說詞——誰教你不和我一同出席?我邀過你的,不是嗎?她是看我沒有女伴,才過來和我站在一塊的,你這醋吃得真沒道理。
對!他一定會用這種話塞得她啞口無言。
討厭!
花容甩了甩頭,恰巧看見床頭櫃上他留下的東西——桔梗花。
桔梗的花語是「不變的心」。
他……難道藉此暗示她?
不不不!一定不是!
就算是,也是敷衍她!男人沒有一個絕對真心真意,就像她爹地一樣!
花容重重躺回床上,呆呆的望著天花板。
雨,還沒停。
依舊拍打著它自以為是的旋律。
惱人至極的雨夜呵。
第五章
一切就像天意一樣,今天花容難得早起——其實是她昨晚根本沒真正睡著,而淳於曜則難得睡晚了。
哼,八成是昨晚那女人消磨了他太多精力!
花容氣悶的想,她當然不會去叫他起床,因為她還不想面對他。
廚子已將早飯做好,但她一口也不想吃,冷冰冰的飯廳讓人食慾全消。
她輕手輕腳的推開大門,決定放逐自己。
向來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站的她,今天發瘋似的走了將近兩個小時,來到這個小公園她和淳於曜初次邂逅的地方。
坐在和那天相同的長椅上,花容心裡有說不出的惆悵。
那天的情景歷歷在目,濛濛細雨裡,淳於曜就在不遠處揮動畫筆,將她入畫……
今天雨港難得放晴,但天知道,此時此刻,她居然懷念起那天的雨。
命中注定兩人相遇的雨,特地來做媒人的雨,改變她一生的雨……
「容容?」一個熟悉的聲音拉她回神,她看向來人,原本就沉的臉更沉了。
「是你!哼,你不準備大學聯考,跑到這裡來做什麼?」是張世忻,花容很小心眼,到死都記得他曾經約會放她鴿子的事。
「你忘了我已經通過推薦甄試,考上一所還不錯的學校,畢業後就閒得很了。」他溫和的笑了笑,沒有被花容惡劣的口氣惹惱。
「是喔,咦?你怎麼會『閒得很』呢?你可愛的妹妹不再纏著你啦?」她噘了噘嘴,故意出口譏諷。
「容容,你果然還在生我的氣。」張世圻很無奈的歎口氣,「從那天後,我沒有一天不想著該怎麼向你賠不是。容容,你當真一輩子都不肯原諒我嗎?」
她挑高眉,看了他一眼。「奇怪了,我原不原諒你有那麼重要嗎?」
「再重要不過。」張世忻慎重的點頭,「容容,現在說這些或許太遲,但我是真的喜歡你,雖然我身邊不乏女孩子示愛,但獨獨對你……」或許顧及到她現在是別人的妻,他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只是惋惜的歎氣,「總之,那天是我一生中最懊悔的一天。」花容沒有接話,靜靜打量著他,那滿臉的誠懇微微打動了她。
「我顯然沒有福氣成為你的男朋友,但我真的希望還能是你的朋友。容容,我遠遠看了你好一會,我知道你不開心,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不會追問你原因的,除非你願意告訴我,你不願意向我訴苦也無妨,我只希望你能允許我以一個朋友的立場安慰你,讓我陪著你,你想聊天,我奉陪,想要人逗你開心,我樂意而為,你想安靜,我就會閉上嘴,如果你想哭的話,就……就……」張世忻有些吞吞吐吐,他本想說「就靠在我懷裡哭」,但覺得似乎不太合宜,怕又惹惱了花容。
「你就當作沒看見,好不好?」她小聲的說。
「好!當然好!」
花容的語調顯示她氣已消。這讓張世忻驚喜不已,「容容,你終於止目原諒我,不生我的氣了,是嗎?」她點頭,心裡又一陣莫名酸楚,張世忻溫柔的語氣,一瞬間竟讓她恍惚。
多麼……多麼像淳於曜會說的話啊!
為什麼眼前討好她的不是淳於曜呢?他該起床了吧?有沒有發現她不在家?會不會出來找她?又會不會猜到她正在他倆初識的地方徘徊?
或許……他只會淡淡一笑,心裡想:真是小孩子氣,不用理她,過一會兒就會回來了。然後躲進他神秘的畫室裡,或者和他的美人熱線一番?
討厭!
花容用力甩甩頭,企圖甩去她想像一整晚的景象——她的丈夫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
「容容,快中午了,你肚子餓不餓?我陪你去吃飯好不好?」
「我不只要吃飯,吃得飽飽的,我還要去瘋狂的大玩特玩!」她賭氣的說:「我想去遊樂園,坐一百次雲霄飛車,去看電影,去唱歌,去PUB跳舞,我還要喝酒!你陪不陪我去?」
「去遊樂園,看電影、唱歌都沒問題,但……你不能喝酒。」張世忻有些為難。
「你不和我去?那就算了,我自己去!」她轉頭就走。
「啊?我和你去!容容,等等我!」無可奈何之下,張世忻小跑步的隨著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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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停車就好了。」熟悉的景物映入眼簾,花容在離家一小段距離的地方走下計程車。
「容容,你家到了是嗎?需不需我送你進去?」張世忻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夜裡獨自搭車,再加上她又喝了酒,因此堅持送她回來。
「不用了。」花容搖頭拒絕,涼風讓她感到稍微舒服一些。
生平第一次喝酒,她的胄此刻正嚴重的抗議著。
「你臉色不好,我不放心。」
「沒事的……」她頓了下,歎了口氣,「對不起,世忻,我今天很任性……」
「沒關係,你知道嗎?我很高興在你心情不好的時候,我能夠陪在你身邊。」
「你不該對我說這種話。」花容正色的說:「我已經結婚了,而且說好了我們是普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