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歡他嗎?噢,她不知道,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她絕不討厭他。
他深邃的眸子,藝術家的氣質,溫柔的微笑,開口的每一個字都那麼有深度。
她喜歡他寬闊的肩膀,高挺的背,可以讓她如小鳥依人的偎在他身邊,她還喜歡他的手,厚實且溫暖,讓他牽在手裡立刻就會有一種幸福的感覺竄入心田……
「你又神遊了。」淳於曜笑歎口氣,「看來我必須習慣我們的談話進行到一半時,你的靈魂會不自主的出竅,而我只能在一旁靜靜等你回神。」
「對不起。」花容微微紅了臉。
「神遊沒什麼不好,代表你也有藝術家的天賦,如此一來,我們或許會有交集。」他寬容的笑道,「既然你還不太累,不知道你對我們的新家有沒有興趣,想不想看看它?」
「現在?」她想了一下,突然一道電流竄入她的心田,「現在幾點了?」
他隨意的瞄了眼牆上掛鐘,「九點過五分,怎麼了嗎?」
「哎呀!來不及了啦!」花容開始在床上手忙腳亂的東翻西找。
「你在找什麼東西?」
「遙控器啊!我要看電視。」
「遙控器在這裡。」淳於曜從容的從電視櫃上拿起遙控器遞給她。「我的習慣向來是物歸原位,但顯然你沒有,對不對?總是隨手往床上一丟,否則怎麼會本能的翻著床鋪呢?」喔唷,真被他說中了。
花容一把搶過遙控器,對他做個鬼臉,「只有機器人的生活才會一絲不苟的,大藝術家,我以為你的生活該過得很另類,而不是一板一眼,一個蘿蔔一個坑,坑上還貼了名字不許弄亂。」聞語,淳於曜大笑,花容不理他,打開了電視,熟悉的布袋戲片頭曲立刻吸引她全副的注意力,她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著電視螢幕,似乎恨不得黏上去。
淳於曜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她,感到啼笑皆非。
他的新婚小妻子,他的洞房花燭夜,看樣子全讓她給踢到一邊去了,他竟成了多餘的人。
看她著迷的臉蛋,如癡如醉的神情,幾時她才會用這樣的眼神和專注對待他?
他不知道,但他會等,耐心的等,他向來善於等待,尤其是對於自己心愛的人事物。
淳於曜微微一笑,將正打打殺殺熱鬧滾滾的「新房」留給她,輕輕關上門,他認命的窩到畫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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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看最愛的布袋戲看到睡著!
她睜眼醒來時,陽光早灑滿了一室溫暖,雖然是盛夏,空調卻將房子裡的溫度變成春天般怡人。
她坐起身,蓋在身上的被子順勢滑了下來,她愣了一下,無法想像自己睡相差得可以,還會像小孩子踢被子,被子怎麼還會好好的蓋在身上呢?
她甚至不記得自己臨睡前蓋了被啊,或者說她根本連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噢,一定是有人幫她蓋上的,而且不只一次。
這個人是誰?不用想,一定是淳於曜。花容微微紅了臉,她昨天嫁給了他,但她卻在新婚夜看布袋戲看到睡著,他不只不怪她,還巡夜幫她蓋被子……噢,真是體貼的男人。
花容在最短的時間內梳洗完畢,蹦蹦跳跳的跑下樓梯,她以為她家的樓梯就夠曲折了,沒想到這個更離譜,她不小心踩了個空,整個人重心不穩的往下栽去。
「哇啊!」
「容容!」花容驚叫的同時,一個吼聲比她更恐怖的響起,彷彿出聲者下一瞬就要心臟麻痺了一樣。
「喔唷……」跌得一點也不疼,這當然,因為她壓在一個結實的身軀上!
「早安。」淳於曜千鈞一髮之際用自己當墊子,這才沒摔著她。
「安?」花容安然的趴在他胸前,完全沒想到該起來,因為這裡實在舒服,就像電影裡小女孩梅趴在大龍貓身上一樣。當然,他有胸肌的體格無法像胖胖的龍貓那樣柔軟,不過很有安全感,更有一種奇特的歸屬感,被呵護的感覺,被珍惜的幸福……
「你覺得不『安』?」淳於曜對她眨眨眼,雙手自然的圈住她小小身軀。
「我沒摔著,算是安吧,但是你怎麼樣?我一定壓得你……」花容無法說下去,因為她發現他正用一種奇特的眼神瞅著她。「你……在看什麼?」淳於曜沒有回答,微笑之餘,他毫無預警的將她的頭壓向自己,吻住了她。
花容震住了,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二個吻——第一個吻是在她要他娶她時主動獻上的,而這次不同,是他出於自願的吻住她,一個屬於男人對女人的吻!
「為什麼吻我?」當他放開她的唇,花容忍不住問出這個問題。
「你自然而然的關心起我來了,這表示我們之間的關係邁進了一大步,你說我怎麼能不欣喜若狂呢?」
她紅了臉,「你是在暗示我之前對你一點也不關心嗎?」他若這麼想也沒有錯,從認識到現在,她確實沒有對他說過什麼關心的言語。
淳於曜笑了笑,拉著她站起來,「以前如何無所謂,重點是以後你還會不會這般自然的關心我?把我當成你一個極重要的人。」
「你是我的丈夫,這點我不會忘記的。」花容點頭以示強調之後,改變話題道:「我今天睡晚了,不過我保證,我以後一定會比你早起,為你做好早飯,幫你……」話未說完,她的唇又被吻住。
「你可以睡到你高興,我不是娶你來幫我做早飯的。」
「這是一個妻子該做的,做早飯,拿報紙,在餐桌上陪你聊天,打掃室內,維持一個讓你舒服的環境,不是嗎?我會當你的好妻子的。」
「以上這些,你只需要做一件,就是在餐桌上陪我聊天。」他對她眨眨眼。
「你不相信我也能做家事?」
「我的妻子不需要做家事,她只需要讓我呵護疼惜。」他說得再自然不過。
花容不知該如何接話,老實說,她愣住了,她似乎嫁了個會令全天下女人都羨慕的丈夫。
「那些事我可以交給傭人做,以前就是如此,以後也不用改變。」
「傭人?你請了傭人?我怎麼沒看到?」
「我們有六個傭人,三個輪流負責三餐伙食,三個負責打掃,不過他們並不和我們住在一起,而是工作時間到他們才來,做完了分內工作就回自己的家,而在他們工作的時候,我會躲進我的畫室裡,那裡是他們唯一不用整理的房間。」
「也就是說,你存心不和他們見面?」
「對。」
「為什麼?」
「我孤僻,不喜歡在家裡看到外人,這也是為什麼我不聘請管家的原因。」
「怪人。」花容送他這個評語。「我覺得奇怪,為什麼三餐需要請到三個傭人呢?煮飯又不是太繁重的工作,你不覺得只要一個就足夠了嗎?」
「三個人在一天中輪流掌廚,就有三種變化,三種滋味,他們不會因為一天要料理三餐而技窮,我也不會吃得生厭,不是嗎?」
「這麼看來,你是個喜歡變化的男人。」
「『變』要看地方,對我而言,有些東西是永遠也不會改變的。」他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微笑的說。
他的每句話都隱含著某種意思,花容看著他愈來愈覺得這是一個內斂的男人。彷彿一股靜流,深深的、慢慢的流,耐心等待她去發覺他的每一面,而不是一古腦兒的將自己坦露在她眼前。
這是多麼奇怪的感覺啊,她突然覺得他好像某個人,某個不存在於現實世界中的人「我猜,你又神遊了是嗎?」
「是,我在想……你很像一個人。」
「介意告訴我是什麼人嗎?」
「小說裡的人。」花容很認真的說:「你看不看瓊瑤的小說?她的《一簾幽夢》裡的男主角費雲帆。」
「你覺得我像他?」他饒富興味的笑了笑。
「像,一樣的體貼,一樣的莫測高深。」
「我如果是費雲帆,那你就是汪紫菱羅?一樣聰明,一樣伶牙俐齒,一樣是個小刺猥,更重要的,一樣是個和丈夫年紀相差一大截的小妻子。」
「我沒有汪紫菱的靈活聰明,更沒有她的才情。」花容紅了臉,「我不會寫詩寫文章,也不會彈吉他。」
「我會彈。記得嗎?書中有個橋段是男主角為了安慰女主角而彈吉他,彈到把自己手指都磨破了,這是最讓我感動的一段。」
「你不用擔心會為我磨破手指,因為我心裡沒別的愛人。」
「所以說我們比書裡的人物更幸福,不是嗎?」他溫柔一笑,「我也可以帶著你跑遍大半個地球,你沒有一個刻骨銘心的愛人,也沒有一個困殘廢與愛情受創而討厭你的姊姊,只有我和你,很單純,很幸福。」
「說得讓我彷彿置身夢中了。」花容抿嘴一笑,此時落地窗外滴滴答答的下起了雨,「下雨了。」
「你喜歡雨的旋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