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潤滄眸中閃現的體諒及不捨令韓之瑩難以壓制心中的苦楚,淚如雨下的奔入他的 懷中。
「好好,你肯來就好了,爺爺還擔心你真的不再踏入這兒一步……」
他拍撫著她因哭泣而聳動的雙肩,自己也紅了眼眶。
半晌,情緒漸漸平緩下來的韓之瑩停止了哭泣,離開他的懷抱,對自己的失態舉止 感到羞赧,「對不起,我──」
「別這樣說,五年了,能再抱抱你,我真的很高興。」周潤滄眼睛泛著淚光,微笑 的道。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看著張伯端來兩杯熱騰騰的咖啡,在聞到那曼特寧獨有的濃醇 香味後,淚水幾乎再次的奪眶而出。
五年前,這個屋子裡全都是她摯愛而且也疼愛她的人,但她不得不離開。
因為她毀了嫂子淺野深子應有的幸福,她自然也沒有權利獲得幸福……「喝吧!我 們都記得你最愛喝曼特寧。」周潤滄和藹的道。
張伯看她啜了一口他煮的咖啡後,這才步開,留給他們談話的空間。
而韓之瑩的熱淚早已滴落在微帶苦澀的咖啡裡。
這裡的回憶太多了,不然,她早已哭干的淚水不會在這時候又傾洩而下。
「我想,你既然願意從德國飛來這兒,就是確定要接受我的委託了,是不?」周潤 滄直接切入主題。
韓之瑩將咖啡放回桌上,拿起面紙拭去臉上的淚水後,試著讓自己恢復成「史瑩國 際保全公司」的女強人該有的冷靜。
她直視著他,清清喉嚨道:「很抱歉,我這趟來是親自向你謝絕這件委託。」
他濃眉一蹙,「為什ど?但你的合夥人史維比已經答應了。」
「那是──」她咬著下唇,歎口氣輕聲道:「他不知道我和你們曾有的關係。」
「那又如何?你的公司提供保全、保鏢的服務,而我要聘用你當均傑的貼身保鏢, 酬勞相當優渥,半年一千萬美金,你為什ど不接?」
「我想他不需要保鏢,而是情婦吧!」她沒好氣的脫口而出,可話一出口,她就後 悔了,這一說,不就代表自己還在意他的消息?
聞言,周潤滄無奈一笑,「那個廣告打得全天下人盡皆知,我也很受不了他。」
她低頭不語,表情顯得靦腆。
「其實見上一面不好嗎?自從那件悲劇發生後,你們一家人搬離開了加州,刻意的 避開我們,連我事後匯給你們代表一份心意的補償金也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而你,甚 至拒絕再見均傑,連給他一次解釋的機會也不肯。」
「周爺爺,過去的事我們不要再談好嗎?」她面無表情的道,但一顆心因為回憶起 當時而淌著血,那段日子她比任何一人都不好受啊!
他點點頭,「也對,現在比較重要,讓我看著你們兩個相愛的人各自療傷,我的心 也很不好受。」
他在療傷?韓之瑩忍不住在心中嗤笑,他現在可是個大名人了,不僅在商場上叱吒 風雲,在情場上更是所向披靡,她可看不出他曾為他們那一段無疾而終的感情痛苦過?
「均傑心中有許多苦,只是沒有表現出來,我希望借由這次,你們可以……」
「周爺爺,我說了,我不接這個Case。」她難掩煩躁的打斷他的話。
「就我知道,你的公司已有資金周轉不靈的困境,而且,還有一筆龐大的醫療費用 不也是你在支付的?」周潤滄說到後來,聲音又哽咽了。
若不是之前他派人前去瞭解韓家近年來的狀況,他也不知道淺野深子在韓德光死後 ,便常年進出精神病院,整個人幾近半瘋狀態。
由於韓家自覺是自家造成淺野深子的發病,再加上她差點就是自家的媳婦兒,不僅 接她住在一起,也承擔下她所有的醫療費用。
而不知韓耀輝是否無法承受喪子之痛及准媳婦發瘋的雙重打擊下,在兩年後,便自 殺身亡。
韓之瑩聞言後久久沒有說話,她知道周爺爺將她的一切都打聽得很清楚了,他也有 絕對的把握要她接下這個任務,可是她不可以也不能再接近周均傑,「換句話來說吧, 你在你哥死後便成立了這家公司,?的不就是看看能否獲得較多有關『死神』的情報, 好替你哥報仇。」周潤滄神情關注的說。
「這都是我的事。」她悶悶的交纏著十指。
「是嗎?那如果我告訴你死神再一次盯住均傑了呢?」
韓之瑩倒抽了一口涼氣,面如死灰的瞠視著他。
「沒錯,他收到了死神帖,這也是為什ど我硬是要求他找個保鏢的原因,不過,他 刻意曲解我的意思,打著征保鏢之名,實則找著情婦。」他邊說邊搖頭。
「他不怕死嗎?死神可是從沒失手過,當然,除了我哥那一次。」她神情哀淒。
他喟歎一聲,「難道你看不出來他是故意要激怒死神嗎?
要殺他的人可是令人聞名喪膽的絕命殺手,但他卻大咧咧的應徵情婦當保鏢,他是 公然向死神挑釁。」
「我不覺得。」她撇撇嘴角。
「之瑩!」
「真的,很顯然他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所以就算死之將至,也要個女人溫 床。」
「不,不是這樣的,死神這次打算玩貓抓老鼠的遊戲,他設定的奪魂時間是在半年 後。」周潤滄的神情相當凝重,但睿智的黑眸卻快速的閃過一道難以察覺的狡黠光芒。
「半年?」她柳屆一擰。
「沒錯,這很令人不解,而且自從五年前你哥那件憾事發生後,死神也意外的銷聲 匿?,他這一次復出之所以改變規則,我猜測他是為了要均傑活在?自己的生命倒數的 恐懼中,以報他頭一回失手之仇,而且就我所知,當初毒梟提出的那筆鉅額酬勞他並沒 有到手,他對均傑一定相當憎恨。」
他頓了一下,繼續道。「不過,均傑可不想讓自己當砧板上的肉那ど久,所以他刻 意激怒他,要他提前現身。」
韓之瑩沒有說話,眉心擰蹙的思索他這一席話。
見她仍未表態,周潤滄忍不住再問:「難道你不想揪出死神?」
「當然想!」她亳不遲疑的回答。
「那你還考慮什ど呢?」
是啊,她還有什ど要考慮?
她等待了那ど久,花了五年的時間搜集死神的相關情報,?
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將毀了她和淺野深子的幸福的死神殺死嗎?
既然他又挑上了周均傑,那她何不守株待兔,以逸待勞,就算避不開周均傑。
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好,我答應,可是我只當保鏢不當情婦。」
周潤滄笑了笑,心中更是鬆了好大的一口氣,「這一點你可得跟均傑商量了,畢竟 是他決定要不要留下你,當然,你是我僱請的,要拿到我的酬勞第一件事,就是得先設 法讓他留下你。」
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她明白,自己和周均傑的會面恐怕不會太順利。
韓之瑩接了周潤滄的Case後,第一件事便是飛回德國海德堡的家收拾簡單的 行李。
周爺爺告訴她,九月時,周均傑將有一趟例行的東非及南非的獵游之旅,時間長達 三個月,若她順利成了他的保鏢,她也將有一趟遠行。
只是在回到這個離市區頗遠的家時,她的心也同時襲上一層陰影。
「之瑩,好在你回來了,深子又發病了!」韓母工籐櫻子驚慌的拉著她的手,直奔 二樓一間裝飾特殊的房間。
房間內,四周的牆面都鋪滿厚厚的軟墊,床及櫃子等傢俱亦全是圓角設計,而且還 都包上一層軟墊,讓有時發病會衝撞四周的深子減低受傷的可能。
深子一身素白,配上蒼白又纖細的五官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像沒了生命的幽靈,而她 在瞧見破壞她幸福的韓之瑩走入房間時,整個人像瘋了似的,衝上前去,使盡全身力氣 對她拳打腳踢,歇斯底里地又嚷又叫,「是你、是你,是你害死了德光!」
韓之瑩沒有閃躲,任由她一拳又一拳的擊在自己身上,她知道深子內心的痛楚太深 ,而她身體所受的痛永遠比不上,她理當承受。
五十多歲的工籐櫻子滿頭華髮,眼見女兒又一次的成為深子宣洩怒氣的對象,蒼老 的她不忍再看的快步下樓去。
這是之瑩欠深子的,如果婚禮那天之瑩出聲告訴?人周均傑不在場,也許德光就不 會死了。
深子因為親眼目睹德光慘死,傷心過度之餘竟變得瘋瘋癲癲的,屢屢傷害自己,而 在一次之瑩拉開被她自己咬得發爛的手,將自己的手獻上後喊著,「別再傷害自己了, 要咬就咬我吧,是我害的,是我害的……」
從此之後,之瑩的身上便常常滿是傷痕了。
而疼愛女兒的丈夫在眼見女兒承受這樣的折磨後,因無法可施多次自殺未遂,終於 在一個冬夜裡跳樓成功結束自己的生命,留下她們母女倆繼續背負滿心的內疚,代替死 去的兒子照顧深子……此刻樓上,深子正使盡全身力氣的咬著韓之瑩的手腕處,韓之瑩 痛得臉色發白,卻是一聲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