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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陽光晴子

  外貌給人感覺刻薄的曾曼儀抿抿唇,注視著這名愈見成熟內斂的孫子,雖然不想承認,但他五官輪廓分明,確為人中龍鳳,那股不自覺散發的孤傲及威儀感,也讓他這個繼任的門主有讓人望之折服的威嚴氣派,說來,她兒子的眼光的確不錯……差就差在血緣。

  但這方面就快可以彌補了。

  孫女玉潔都已二十歲,早超過一般女子的婚嫁年齡,她猜想,她那個從不理會孫女的兒子,此刻在天上,大概也不知道她幾歲了,因為他的精力與時間全給了收養來的孫子。

  而冠雲山莊雖近百人,其中老弱婦孺居多,除了一、二名幹部級的年輕人外,大概還有近十五名的年輕家丁,但玉潔是已故門主的女兒,哪能紆尊降貴的嫁給那些人。

  所以雷俞飛成了惟一的選擇,也算是便宜了他,讓他人財兩得。

  「這次出去大半年,應該不必再下山了吧?祖奶奶原想在你養父過世的百日內讓你跟玉潔成親,但見你幫務繁忙,再加上各分舵紛起內哄,你不得不下山平亂……」

  她倏地住了口,眉心一揪的瞥向他身後那似乎過於鼓起的被子,再細看了一下,眸中冷光一閃,身手不凡的她身形恍若閃電,眨眼間已欺身來到床前,伸手一把要拉開被子。

  但雷俞飛的動作更快,他一把扣住她的手,「祖奶奶……」

  她冷冷的瞪他一眼,以龍頭枴杖猛擊向他。

  雷俞飛不敢傷她,只得以守代攻,但在阻擋她數回合後,她氣紅了眼,雙手舞著那根龍頭枴杖對他猛擊,每一個攻勢都來勢洶洶,而他也不知怎麼的,竟因擔心那名國色天香的女子遭祖奶奶毒手而第一次與祖奶奶反抗。

  驀地,一道勁風襲來,他沒想到祖奶奶與自己對打,竟會使出她當年行走江湖所使的暗器「離魂針」,由於上面淬有劇毒,因此接與不接都令他為難。

  接了離魂針,他會中毒,不接,那個被他點了穴的女子便沒得救了。

  結果,他真不知是哪個地方不對勁了,居然罔顧自己的性命,伸手接了那三根細針,而曾曼儀則趁他接暗器時,快速的掀開被子,令她錯愕的,裡面居然是一個瞪大了一雙純淨雙眸看著她的裸女!

  而這個錯愕來得快去得也快,她朝她劈出一掌,怒道:「陌生人,死!」

  什麼死?!君嬉夏聽得心驚膽跳,猛吞起口水,眼見那一掌就要劈下來,她又動不了,只能緊緊的閉上雙眼——

  「祖奶奶,等一等,她只是一名妓女,千萬別髒了祖奶奶的手。」

  雷俞飛扔掉了那三根並沒有淬上毒液的離魂針,在曾曼儀帶了十成功力的掌風來不及化解下,作了惟一的選擇,他飛快的拉起被子蓋住君嬉夏,再如疾風迅雷的將她拉往自己懷中,身形一旋,兩人已離開床上,來到桌椅旁,「祖奶奶,請歇手,」

  她一臉怒火的膛視著他, 「歇手?!看來你下山大半年,不是去平分舵的內哄,而是流連花街柳巷,找了名花魁給我帶到山莊來,你以為冠雲山莊是什麼地方?而你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了?」

  她會說「花魁」,自然是因為這名光裸著雪白身子的姑娘長得花容月貌,雖然沒有胭脂味,但裸著身子躺在男人的床上,那股勾引人的味兒還是十分強烈!

  妓女?!這個男人怎麼可以這樣說她!君嬉夏十八年來,頭一回這麼生氣,她氣呼呼的瞪著抱著她,這個名叫什麼俞飛的,她的身子被他看了、摸了、抱了,在某方面是挺像人家說的妓女,可是這一切她都非主動,而是莫名其妙、倒霉到極點,他居然得了便宜還賣乖,說她是妓女?

  霄俞飛並沒有回應曾曼儀的話,此時再說什麼都只會助長她的怒火而已。

  曾曼儀咬牙切齒的怒視著他懷中那名美人,「她是陌生人,按莊裡的規矩,你這個當家的還要我提醒怎麼做?」

  「不必,我很清楚。」他淡漠的回答。

  「那今晚以前解決掉她,不然,我雖然不會殺了一個妓女而弄髒自己的手,但我可以請別人代勞,哼!」怒斥一聲,曾曼儀惡狠狠的再睨了他懷中的君嬉夏一眼,才甩袖離開。

  而四周立即陷入一片凝滯的靜默。

  君嬉夏想到她就要被這個抱著自己的男人「解決」了,心都涼了,這樣死得不明不白,她實在不甘願。

  雷俞飛將她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再解了她身上的穴道。

  她一能活動自如,便有如驚弓之鳥的拉緊掩身的被子,起身往前跑,但被子太長了,她一不小心就被絆倒,整個人往前倒臥在地上,還露出兩條光溜溜的腿兒,她連忙坐起身,將腳縮進被子裡,就這樣坐在地上,目露戒備的看著面無表情,坐在椅上不動的俊美男子。

  雖然僅著一身貼身的白色內衫,但他看來還是氣宇軒昂、丰采不凡。

  尤其是那雙黑幽深邃的眼眸,深沉神秘,彷彿隱藏了許多內心的秘密,但拒絕他人探視,孤傲的眸光讓人看不出喜怒哀樂。

  雷俞飛也凝視著她,這朱唇皓齒的,難怪會被祖奶奶說成花魁,雖然他不曾到過妓院,但在他下山半年的日子,一個分舵一個分舵的走,曾路經幾間紅燈籠高掛的妓女戶,瞧見妓女們倚門攔客,但那些皆庸脂俗粉,與眼前這名清麗的女子哪能相比。

  這會兒她全身包著那條淡藍色的被子,一頭比絲緞更柔更亮的長髮襯著一張輪廓精緻的小臉蛋,朱唇粉面,膚如凝脂,雖然看來纖細瘦弱,但連著兩三回春光外洩,他很清楚她絕對是一個儂纖合度的大美人。

  就在他打量間,君嬉夏突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跑,他蹙眉,一個箭步上前擋住她,「你去哪裡?」

  「哪裡都好,總勝過傻得留在這裡等你——解決我吧?」她這會當然逃命要緊。

  雷俞飛搖搖頭, 「你能逃到哪裡?一出了我的臥房;外面的家丁丫環個個都是武林高手,一看到你這個陌生人,他們會毫不遲疑的殺了你。」

  冰意立即竄進她的背脊,「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就是這裡的規矩。」

  「這……」她呆呆的道:「那我不成了囚鳥逃無路,必死無疑?」

  他毫無波動的沉潛黑眸回答了她的問題,她咬白了下唇,這下子是欲哭無淚,她好想回家,回到父母、姐妹們的身邊去。

  君嬉夏眼眶泛紅、拖著重重的步伐,走回桌旁坐下,瞥了桌上的茶壺一眼,拿起來往杯子一倒,居然一滴不剩,連水都欺負她!

  「你想喝水?」

  她點點頭,有氣無力的道:「如果在死前還有個水池讓我玩一下,那我將死得更瞑目了。」

  什麼話?雷俞飛皺起兩道劍眉看著她,他剛剛問她那句話其實還有另一個意思,她都死到臨頭了,還想喝水?或在死前玩水?

  「這位公子,在你解決掉我之前,可不可先許我四件事?」她歎了一聲,手肘支撐著重重的頭,一臉無辜的看著他。

  他一挑濃眉,對她的冷靜感到佩服,即使是一個大漢在面對生死存亡時,不是跪地求饒,就是作困獸之鬥,而她看來雖沮喪,但極為冷靜。

  「你說。」

  「第一件事是給我水,我真的快受不了了,第二件事請給我一件衣裳,我不想衣不蔽體的去見閻王,第三件事是請告訴我,這裡是哪裡?我不想連死在哪裡都不知道,而當個糊塗鬼,第四件事,虎死留皮、人死留名,我君嬉夏乃北京富賈君昀的女兒,才不是你口中什麼妓女,這一點麻煩你去跟那個凶不拉幾的老婆婆說清楚,千萬別在我的墓碑上刻上花魁二字,那我肯定會從墳墓裡爬出來向你們抗議。」

  聞言,他的眸中難掩詫異,好個奇女子,對生死之事如此灑脫。

  從他的眼神看出他的讚歎,她在心中暗笑,他真的是大大的錯了,她有顆很靈活、聰敏、冷靜的腦袋瓜子,也很愛這顆腦袋瓜,尤其是它在她剛剛絕望時,適時的提醒了她,眼前這名氣宇軒昂的俊俏男子就是這個某某山莊的當家!

  這是那個凶婆婆說出來的,而再仔細回想這個當家的在聽到那個凶婆婆的聲音時,就飛快的脫了衣服上床,再讓她無法開口、無法動,分明是一開始他就有救她的意思了。

  所以這會兒她得讓他覺得自己更是一個值得留下來的人,若是早夭的去見閻王,那就太可惜了。

  也許他日有他當靠山,她還有機會逃回家去,總之就一句話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先挺過這一關再說。

  而外表酷酷的雷俞飛也沒讓她失望,只是她並不知道他在心中天人交戰許久,才決定許她這些開口的事。

  他先拿件衣裳給她穿上,再差人送一壺茶進來,但事先要她躲起來,而這會兒她套上一件像是小人穿大衣的布袋服,喝些茶水,再順便沾一些水拍拍臉兒、拍拍手背,巧笑倩兮的聽他這個山莊主人說冠雲山莊的事,雖然是要讓她知道她死在哪裡,但她有預感,她應該是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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