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次祖奶奶要逼退雷俞飛讓出門主之位,讓林哲任繼承,他也一再考慮,遲遲沒有決定。
「是啊,哲任,就算你不為自己的生命想,也要為小姐的幸福想一想。」顧心華也忙著搭腔勸說。
事實上,這幾天她跟小姐都一直在遊說他,但他對入贅一事相當掙扎。
林哲任為何掙扎!他知道老夫人將他扶正並不是真的要將山莊及龍天門交給他,而是想利用他逼雷俞飛離開,之後,不是由她自己掌總舵,就是訓練玉潔成為新的門主。
而他乃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雖說為報家仇該忍辱負重,但要他入贅——
就在他靜默間,門無聲無息的開了,進來的是一身黑綢緞綴著金線長袍的曾曼儀。
「有答案了嗎?還沒有答應就準備去見閻王了。」她冷冷的看著三人。
雷玉潔跟顧心華憂心忡忡的看著靜默不語的林哲任,她們都快被他急死了。
等了半晌,他終於點頭了,「就入贅吧,照老夫人的意思。」
父親應能諒解吧,一條死路跟一個入贅,他得選擇活路。
聞言,雷玉潔主僕倆鬆了一口氣,而曾曼儀則氣色愉快的返回文雲樓。
這幾天她的心情其實相當的好,因為她有十足的把握,雷俞飛會為了君嬉夏交出門主之位,他愛上她了,她這雙老眼看得很清楚。
而一想到雷家的事業、財勢都將回到她跟丫頭手中,她的老臉上就滿笑容,她走到梳妝台旁的水盆架邊,從水盆裡拿起毛巾,擰得半干,擦擦額頭,再擦擦臉兒、手兒……
呼,還真是舒服呢。
但這麼一想,她老臉上的笑意猛地一僵,急忙看看窗戶是否有關好?
還好,窗戶都關上了,她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其實看到莊裡每個人都拿著一條濕帕子東擦西抹的,她一開始覺得挺煩的,但久而久之,竟也拿起一條濕帕子擦了起來,那感覺像被瘟疫傳染似的,沒法避。
而拿濕帕子擦臉兒的感覺還真的挺不賴的,她算是一試上癮,再加上君嬉夏那張愉悅滿足的甜美笑臉,好像在催眠她似的,這沒事待在文雲樓裡,拿條濕帕子走來走去,擦來擦去,感覺臉上就會自動堆滿笑容
但為免她倣傚君嬉夏的行為曝光,她的門窗都得緊閉。
*
夜色更加深沉了,萬籟俱寂,君嬉夏卻在這樣寂靜的深夜甦醒過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若有似無的,她感覺像是有人在呼喚她,有人在催促著她起身往外走去。
她下了床,披上外衣,離開典雅的房間,瞥了對面雷俞飛的臥房一眼,嗯,靜悄悄的,她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輕輕的開門、關門,轉身順著腦海中的聲音,一直往前兩天她將魚兒放生的那口井走去。
殊不知,她開門關門的動作已讓敏銳的雷俞飛發覺,他亦下了床,一臉困惑的尾隨在後。
「君嬉夏,這兒,這兒。」
奇怪,好像真的有人在叫她!
由於聲音是由井裡傳出來的,所以她探探頭,居然看到那尾被她放生的龍魚,嘴巴一開一闔的像在對她說話!
「君嬉夏,你可千萬別怕我,我跟你是同族,還算是你的哥哥呢……」龍漓將她父親跟他母親那一段救命之恩的奇遇全說了出來。
君嬉夏瞪著那條龍魚,懷疑自己可能是在做夢,因為她從來沒有聽爹娘說過這一段人與魚的奇遇。
她蹙眉,「你說你是……」
「噓,有人就藏在你身後不遠處,所以你暫時別跟我交談,至於我不能變成人形、不能施仙術給你看,那是因為母后怕我會用仙術來胡鬧,對我施了咒。」
「可是……」她以極小聲的聲音道, 「你要我別說話,卻告訴我這麼一大段匪夷所思的事,難道躲在暗處的人不會覺得恐怖?怎麼一條龍魚在說話?」
「他聽不懂的,他是真正的凡人,但你不同,你我都是母后的子嗣,所以你能聽得懂我說的話。」
原來如此,但她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沒有安全感,她覺得自己一定還在夢中。
「這井水入夜後變得好冰冷,跟我之前混進的天池一樣冰寒,我可呼喚了兩天才將你喚來,麻煩你將水桶扔下井裡,我會自己游進裡頭,然後你帶我到你的房裡去,那樣我會比較舒服些。」
君嬉夏點點頭,照他的指示:去做,果真看到那條龍魚自己跳進水桶裡,她拉起、提起水桶往臥房去,還特意四處瞄了瞄,就是沒看到那個藏在暗處的人。
等她進屋後,雷俞飛才從亭台後的圓柱現身出來,他不知道她怎麼了,他居然有種奇怪的錯覺,她剛剛探頭對著井裡唸唸有詞,似乎是在跟魚兒說話?
怎麼可能!魚會說話?還是嗜水的她聽得懂魚的話?
她將魚帶回房間去了,這幾天他得好好觀察一下,看看她正不正常。
帶著一顆煩憂的心,他亦返身回冠雲樓去。
第八章
今兒個是個天朗氣清的好日子,和風習習,陽光明媚,感覺上就是適合雷俞飛跟君嬉夏成親的大好天氣,不過——
「當家的要不要再考慮?我知道再過幾個時辰就是你大婚的日子,這麼說有些不應該,但是是不是需要再考慮一下?」連德軒看著在家丁的服侍下,開始穿上新郎倌紅袍的雷俞飛,憂心忡忡的繞在他身邊問。
「是啊,這兩天你應該瞧見了,君姑娘怪怪的。」韋元達也在一旁幫腔。
雷俞飛抿抿唇, 「不礙事的,她只是養了條魚而已。」經他這兩天的觀察還有跟她對談後,他對她的情況安心不少。
「養?可是沒有養魚的人會壓低嗓音,對著一條魚說個沒完沒了吧?」
「沒錯,我五十多歲了,也沒看過養魚的人走到哪裡就將所養的魚提到哪裡!」
兩位領主你一言我一句,表情可謂惶恐。
雷俞飛瞥了兩人一眼,將她曾對他說的一席話轉述出來,「她會將那條魚兒提來提去,還不是擔心你們這兩個對著魚兒猛吞口水的人,趁她不在魚兒身邊的時候,將它殺了煮來吃。」
聞言,兩人倒是尷尬了,好不容易抓來的魚都被她放生了,本來可以大快朵頤的美事一下子沒了,叫他們郁卒不已,哪知道原來她還留了一尾,所以每每一看到那條魚,他們就不由自主的猛吞口水,表情就跟見錢眼開的人看到一堆金山銀礦一樣。
而在另一個房間裡,君嬉夏也正在丫環及兩位領主夫人的幫忙下,穿戴上風冠霞賬。
「君姑娘,等會兒就要拜堂了,你還一手濕帕子,一手提著魚兒,我看就都別拿了,你得留個手拿紅彩啊。」大領主夫人邊說邊幫她拉好襯衣領口。
「沒錯,我想這魚兒暫時擺房裡就好了,這濕帕子反正我們也都人手一條的在旁候著,有需要時你招個手,我們就上前幫你這個新娘子擦擦手兒。」二領主夫人也笑盈盈的說。
「抗議、抗議,你絕對不可以將我留在這兒。」
龍漓那極細微的聲音傳人君嬉夏的耳朵,她嫣然一笑,朝兩位領主夫人點點頭後,走到桌旁,看著桌上那個木桶裡的魚兒,以低如蚊蠅的聲音道:「兩位領主夫人說的沒錯,魚哥哥,你就在這兒待一會兒嘛。」
「什麼一會兒?你拜完堂還有洞房花燭夜,誰知道那兩個饞老頭會不會趁機宰了我,將我一片片的吞下肚去?」龍漓的危機意識可高著呢。
她噗哧一聲,開玩笑的說:「那你可以問他們。魚肉好吃嗎?」
聞言,他馬上魚肚朝上,做出暴斃狀,再翻過身來,帶著譏諷瞪向她,「好笑嗎?不好笑,因為真到那時候,我已經翹了。」
她忍俊不住的又笑了出來, 「我是開玩笑的,放心,為了龍王跟龍後,我會帶著你去拜堂跟人洞房的。」
他擺擺魚尾巴,「洞房就免了喝,你魚哥哥我還不會那麼不識趣,何況,也沒見過魚長針眼的,倒是找個安全點的地方將我藏起來比較實際,母后擔心我會不照約定,以龍魚模樣在山莊裡行動,硬是施了仙術壓制我變人形的仙力,我可沒有兩隻腳可以逃啊。」
龍漓這話聽來是挺哀怨的,事實上,他已說了不下數十遍,因為他十分好動,來到這裡卻只能窩在水桶裡或臉盆裡。
唉,自從發現這個山莊除了那冷得不能再冷的天池外,連條溪流、池塘、湖泊都沒有後,他就有一種自找罪受的感覺,挺後悔的。
他哀怨,君嬉夏倒是笑得柔然, 「我知道,不過,我真的很想知道,你說我的大劫是什麼?真的不能透露半點口風嗎?」
「不行,母后有交代,天機不可洩露,她說時候到了,我就會知道該怎麼幫你。」
她點點頭,一開始跟這條會說話的魚兒接觸,她還以為是在夢中,但連續兩天下來,她跟他問了許多事,他也回答她許多事後,她確信自己並非處在夢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