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沒懷孕,所以他更要看好她,免得下回弄假成真,范承志可是虎視眈眈的覬覦著她,惟有繼續將她困在自己的視線內,才能放心過日子。
所以她,當然得繼續刻了……
*
位在東四南大街的藥府乃一品大官欒浩璋的官邸。
欒浩璋的妻子早逝,不曾納妾,膝下只有一個獨生女欒盈芝。
欒浩璋交際手腕高,為人海派,交遊廣闊,因此,從初一開始,家裡前來拜年的人潮便川流不息,除了聊天敘舊、套套交情外,也有不少人是為了欒盈芝而來的。
她年已十九,再不找個好人家嫁了,可真的是蹉跎青春。
眾鄉親父老都知道她傾心於朗飛,但朗飛讓顧以茗懷孕一事,大家對他的評價可是大打折扣,因此,也趁此機會再來說媒,但令眾人意外的是,欒浩璋卻都婉言拒絕了,眾人覺得可惜,但也不好勉強再談。
長相端正、年過半百、兩鬢斑白的欒浩璋在送走一堆前往拜年的好友後,已是晚膳時間,卻沒見他的掌上明珠到飯廳來用餐。
他喚了丫頭去叫女兒過來吃飯,一會兒後,丫頭回報。「老爺,小姐說她沒胃口,不想吃。」
「不吃怎麼成?」他立即從椅子上起身,往欒盈芝的閨房走去,一進入房間,卻見女兒倚在欄杆前,神情凝重。
「盈芝。」
欒盈芝回過頭來,看了父親一眼,面無表情的又回過頭。
他歎了一聲,「你還在氣爹不讓你去朗園看朗飛是嗎?他命大,從晨星峰滾下來也毫髮無傷,根本無恙,這幾天都在指導顧以茗做燈籠——」
「他指導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她突地激動的回身怒視著欒浩璋,「如果爹一開始不阻止我去看他,他在醒來後,第一個看到的是我,他會感動,會將我留在他身邊,而不是顧以茗!」
「胡說!這跟你說的一點關係都沒有,誰都知道顧以茗肚子裡的孩子是朗飛的,他不承認,就是一個無情無義的絕情漢,我怎麼能讓你去看他?」他對女兒這陣子鬧脾氣也很不開心,「他現在懂得跟顧以茗在一起才是正確的,一待大後天朝廷春節團拜時,我就奏請皇上,請皇上為他們賜婚,讓朗飛盡一個男人、一個父親該盡的責任!」
「不,爹,你千萬不能這麼做!」她臉色丕變,「這樣我跟朗飛永遠都沒有機會了!」
「你怎麼這麼死心眼?朗飛根本不適合你,有多少人家的千金為他蹉跎了青春歲月,結果呢?隨便找個男人嫁了,你也要這樣?」他氣呼呼的甩袖離開。
看來要讓女兒死心,惟一的方法就是請皇上賜婚,讓朗飛跟顧以茗結成一對!欒浩璋在心中暗暗下了決定。
欒盈芝心情沉悶的剩著花園裡初放的百花。
不行,她若還是天天被禁足在家裡,哪兒也去不成,朗飛卻跟顧以茗培養著感情呢,說不定,兩人就真的在一起,那她苦守他那麼多年,不是一無所有又落得個心碎的下場?
不,她不能坐以待斃,她一定要去看看朗飛,再次表白自己的心意。
欒盈芝向父親謊稱要到香山的碧雲寺上香,而欒浩璋哪會不明白女兒的心思,但他沒有揭穿,反正再沒幾天,女兒不想死心也不成。
欒盈芝要丫環們準備妥素果就乘轎離府,不過,這轎子當然沒上碧雲寺,而是到了朗園。
情敵相見分外眼紅,涵碧樓裡,顧以茗與盛妝麗服的欒盈芝目光對上,一不悅,一輕蔑。
「欒姑娘,如果你是來這兒跟人大眼瞪小眼的,你可以走了。」朗飛說話一向是直來直往。
聞言,欒盈芝將自光移到一身綢緞金衫的朗飛身上,她上下的打量,對他俊美無儔的面容是越看越心動。
「朗飛,我們可以私下找個地方談嗎?沒有礙眼的第三人在場。」她明白的暗喻。
他皺眉,「我們有什麼好談的?」
「對啊,你們哪有什麼好談的!」顧以茗大聲附和朗飛的話。
欒盈芝惡狠狠的瞪了她一記,「我跟朗飛說話,你滾遠一點。」
「你才要滾遠一點呢!」
「顧以茗,你獨霸朗飛太多時間了,你別太貪心!」
「我就是貪心!」
欒盈芝氣不過,想也沒想的就推了她一把,還呸了一聲,「偷漢子的爛貨,還忝不知恥的想擁有朗飛!」
顧以茗踉蹌的退了兩步,再聽聞那沒禮貌的污辱,氣呼呼的衝向前去,伸手回敬她一把。
「你說誰偷漢子?!」
「你!就是你!」
「胡說!」
兩個女人你推我我推你的,朗飛這才注意到顧以茗的左手還拿著那柄鋒利的雕刻短刀。
他連忙居中要拉開兩人,但欒盈芝仍不肯罷手,居然一把扯住顧以茗的左手腕拉扯起來!
顧以茗想掙脫她的手,手上的雕刻刀時上時下,看得朗飛是冷汗頻冒,又不能貿然去搶下刀子。
突然間,欒盈芝在拉扯間腳滑了一下,整個人往後仰倒,但由於她的手還抓著顧以茗,以至於顧以茗也被跌地的她給拉了下去,兩人正好面對面,就在這時候,顧以茗才發現她手上的雕刻刀銳利的刀鋒正對著欒盈芝的胸脯!
兩個女人霎時傻了,欒盈芝驚恐的閉上眼睛發出尖叫,顧以茗也只能嚇得緊閉眼睛。
時間彷彿停止了,四周變得靜悄悄的,驀地,一個近在咫尺飽含痛楚的呻吟聲響起。
相疊的兩個女孩霍地睜開眼睛,只見那把雕刻刀子被朗飛的右手掌緊緊握住,刺目的鮮紅正泊泊流出,兩人臉上的血色一下退去,猛抽涼氣。
「還——還不放手!」眼睛冒火的朗飛咬著牙,忍著痛楚怒瞪著目瞪口呆的顧以茗。
驚惶無措的她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急忙放開手,起身離開欒盈芝的身上。
欒盈芝慢慢翻身坐起,低頭看著自己胸口滴上的血。
顧以茗面色如土,整個腦袋都空白了,她怔怔的看著朗飛的右手掌。她傷了他、她傷了他,那可以做出最美麗的燈籠的右手……
朗飛咬緊牙關,吸著氣兒,他忘了,該死的,他竟然忘了女人全是禍水!
「你們可以滾了!」他自牙縫進出話命令。
「可是你的手我趕快去找大夫!」顧以茗轉身想要找人叫大夫。
「不必了,全給我滾!滾!」
欒盈芝嚥了口口水,看著呆立原地不動的顧以茗,心慌的舉手指控,「是她!」
「閉嘴,全給我滾,滾!」
顧以茗看著他氣壞的俊顏,只好帶著一顆不安與難過的心先行離開,但在離開前,她交代了年總管要趕快找大夫來醫治他的手,偏偏今天朗家的長輩全都到廟裡上香拜拜,根本沒人在家。
欒盈芝頻頻指責朗飛會受傷全都是顧以茗害的,一路說個不停。
淚如雨下的顧以茗著實自責的抬不起頭來,不想駁斥欒盈芝的話及家人的殷殷詢問,她將自己鎖在房間裡,放聲大哭。
第十章
儘管春神報到,各地妮紫嫣紅,百花盛開,蝶飛蜂喧,但失意的傷心人則很討厭過年,或說根本沒有心情過年。
雖然顧以茗誤傷朗飛的事已由朗大鈞出面為她澄清,一切純屬意外,欒盈芝緊咬著她是故意傷害朗飛的說法就不被人採信。
這次參藥店的燕新華就分析得很好。「大家不相信欒盈芝的原因之一,是她平常的人緣就不佳,太傲氣,原因之二,朗飛收顧以茗為惟一的傳人,對她自然也有某種程度的好感,而顧以茗對他有情,沒理由會刺傷他,所以這真如朗家人所稱,純屬意外。」
但即便如此,顧以茗的心情仍是低落得不能再低落。
因為朗飛雖要朗大鈞出面澄清,卻也差了年總管到她家,轉告她日後不必也不可以到朗園,不論是現在、未來都不准!
年總管還奉朗飛的命,要她交還一直擁有的朗家後門的鑰匙,於是那把跟了她十多年,讓她可以自由進出朗家的鑰匙就這麼沒有了。
她相信他一定是恨死她了!
所以她很愧疚、很痛苦。
為表達關心,她改從正門拜訪,好探看他的傷,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絕在酒碧樓外,請奶奶、爹、娘、哥哥,甚至范承志代她去看,竟然也全數被拒絕。
朗大鈞於是安慰她,「朗飛的手無礙,但得休息一段時間,目前只是心情不好不想見任何人,過幾天就沒事了。」
可是她哪等得了,她一定要看到他!既然不得其門而入,她乾脆爬起後門圍牆,偏偏竟被年總管發現,告知家人,這主意自然也使不得了。
沒想到,朗飛不見她,卻願意見欒盈芝!
她的心情沮喪到連燕新華得知她根本沒懷孕,並將其大肆傳播,還說他早就猜到這肯定是誤會一場,讚美她是冰清玉潔的大家閨秀,她都沒啥感覺,她只想見朗飛,渴望見他一面……
范柔潔這個將當人未來的嫂子,還有黃小珠見她魂不守舍,不時抹淚愁眉苦臉,主動去拜託朗飛的好朋友幫忙探問朗飛心裡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