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男子臉色變得靦腆,連忙點頭就急著走開了。
「他到底跟你說什麼,為啥聽完你整個人變得冷冰冰的?」她真的很好奇。
「快吃!」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便開始喝了一大口水,嚼起麵包。
她潤潤唇,先喝了一口水,才拿起椰棗吃,但見他冷峻的神情一直沒有緩和,她不由得猜測道:「你捨不得那台隨身聽?」
他淡淡的瞟她一眼,「快吃,苦不想留在這兒,就快吃快喝,然後我再找人買兩隻駱駝、一個容器裝些水,就該走了。」
任宥心不解的皺起眉頭,「這個綠洲比那黃滾滾的沙漠要涼爽多了,為什麼這麼急著走?」
「你想留下來,那自便把!」艾亞洛扯扯嘴角,再次吞起食物。
「呃——不是。」她咬咬下唇,餓極時,這椰棗雖然也挺入口的,可是她一向吃葷,實在很想吃些雞——她囁嚅的開口,「你的隨身聽就只換這些東西?他沒有殺隻雞——」
「要雞也可以,你真的想吃嗎?」他眸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呃,如果——」
「既然你很想吃雞,那我可以充當翻譯,讓你和地直接談條件?」
「條件?」任宥心一臉困惑,「什麼意思?」
艾亞洛冷笑一聲,「那個柏柏人說他們住在瓦格拉山區上的旅長正在選新娘,他覺得你很適合,要將你貢獻給他的族長,當然,如果我願意將你送給他,那他便無條件送我這一餐,別說是雞內,連駱駝還有水和食物全幫我準備好。」
她錯愕得發不出聲音來,她咳了幾聲,清清喉嚨難以置信的瞪著他,「你瞎編的吧?」
他眸中冷光一閃,「既然你有質疑,也想吃好、睡好,那去當族長的新娘應該很恰當。」語畢,他倏地起身,走到那名滿臉鬍鬚的漢子面前,嘰嘰喳喳的說了些話。
那名漢子便滿臉笑靨的走過來,接著竟一把拉住她的手。
任宥心楞了一下,驚惶失措的要甩開他,「你要幹什麼?」
「交易成了,待會兒我就可以在這片熱沙漠吃頓好的,還能輕輕鬆鬆的騎著駱駝離開,當然,帶著滿滿的食物和水。」他神情冷峻。
「那——那我呢?」她簡直快呆了。
顯然還搞不清狀況的她令他真有啼笑皆非之感,艾亞洛彎起嘴角,「我不是說交易成了嗎?你去當新娘,這吃香喝辣的該沒有問題才是。」
「這——」任宥心眉一皺,難以置信的瞠視著他,「你將我賣了?」
「不是,是你自願的,我只是幫你達成你心中的願望而已。」
「我的身份有多高!為了一隻瘦巴巴的小雞,競賤價就將我賣人了!」她鼓起腮幫子恨恨的瞪著他,再轉向那名漢於,以法文說道:「我不吃雞行了嗎?你放開我!」
那漢子聳聳肩,嘴巴嘰哩咕嚕的說了一大串話。
任宥心怒氣沖沖的猛搖頭,「我聽不懂,我不吃雞了!為了一隻雞,竟要我去當『雞』我可是個千金大小姐耶!有沒有搞錯啊!」
見那名漢子還不放開她的手,她知道他根本聽不懂她的話,即咬牙切齒的轉向自在的喝著一杯薄荷茶的艾亞洛,「快幫我翻譯啊!」
「我不聽差譴的,任大小姐。」
「那算我拜託你好了。」
他冷笑一聲,「態度太差了,抱歉!」
「艾亞洛!我是人耶,你把我當東西賣給這個人——」
「我一開始是拒絕的,但有人嫌這餐不夠豐盛,那去當一個新娘子,要吃山珍海味,機會也比較大吧!」他一副她咎由自取的模樣。
「你——」任宥心氣呼呼的直瞪著他,「讓我爹地知道你將我賣給部落族長,你就死定了!」
無所畏的聳聳肩,他性感的唇漾起笑意,「恐怕那種部落沒有通訊設備可以讓你通知你『幻想』中的爹地!」
「幻想?!」我真的是任宥心,你要我說幾次你才相信啊!」她咬牙切齒的想掙脫那漢子的手,但根本動不了半分。
見狀,他放下那杯薄荷茶,喟歎一聲,「如果有人對這餐不再多加批評,那我或許可以幫點小忙。」
「好了、好了,我惦惦的吃行了吧,什麼也不要求了,請你叫這個男人放開我,我早點吃完,你也好早點上路嘛!」任宥心在心中再記下一筆帳後,投降的央求。
艾亞洛莞爾一笑,這女人在「磨練雕琢」一番後帶在身旁既賞心悅目又可以打打趣,總比這群人高馬大、皮膚和地一樣是古銅色的婦女來得好。
他以阿拉伯語跟那名漢子再做了一次交談,只見該名漢子對他的出爾反爾表現出極度的不悅,不過艾亞洛冷峻的神情讓那漢子是敢怒不敢言,只得忿忿的放開她的手。
任宥心恨恨的送了那漢子一記大白眼,再揉揉被抓痛的手腕坐下來,識時務者為俊傑,她惦惦的喝水進食,安靜得像只小綿羊,但心中不知痛罵艾亞洛多少回。
艾亞洛微揚起嘴角,凝睇著她那張無辜得不能再無辜的俏臉兒,她很會裝,不過她那雙不認輸的眼眸偽裝得不太好。
隨後,兩人沉默的用完餐,在艾亞洛起身朝另一群人接洽駱駝的相關事宜時,她一直緊閉著嘴跟在後面……
第五章
胡賽提歐高大的身影佇立在阿特哈山的懸崖峭壁一角,凝睇著坐落在遠處紫紅色峭壁上的瓦格拉古堡,這座少數外國軍團所修築的堡壘,如今被政府當局闢為撒哈拉的一所博物館,吸引的遊客雖不多,但已帶來不少的麻煩。
他黑色炯亮的明眸微微一瞇,犀利的眸光在那些看過去僅小小一點移動的當地居民和幾名穿著顯眼的外國人身上來回流轉著。
他們藍族世代在此定居已好幾世紀了,從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代代接掌的部落族長都承繼了一個重要的任務——尋找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德軍那架載有寶物的運輸機。
當年大戰爆發,各部族的男人幾乎全被徵召上了戰場,只留老幼婦孺守著被大戰摧殘的家園,日子是在心驚膽戰的炮火聲中度過的。
但男人始終沒有回到家園,一直到他先祖桑爾提歐帶著浴血的重傷重回家園,而垂死的他僅來得及揣出懷中的一張寶藏圖,掙扎的說出「十字星辰、萬里日月」相關語後便往生了。
藏寶圖上雖詳細註明該機的寶物明細,並在瓦格拉的綠洲定點上畫上一架飛機,但從綠洲再延伸至阿特哈山,這片一望無際的黃色沙丘上都被標上數十點的記號。
他的前幾代旅長都曾試著解讀那句相關語,及數十點標記的意義,但終不得其解,最後也只能土法煉鋼,在那些標記上都派出壯男挖掘,可仍是無功而邁。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已久,現代人們享受著科技的物質進步,而他們這群柏柏人則世居此處,過著傳統的遊牧生活,直到那群外來世界的觀光客將那些所謂的「科技」相關物品帶來這個地方,他才明白自己生活在怎樣的世界裡。
所以在持續避開那些觀光客繼續挖掘飛機外,他將部落留給族人,到文明世界花了三年的時間去吸取新知再回來。
只是也許是看盡了花花世界的奢靡與浮華,這個單純的沙漠及族人顯得可貴得多,因此,他雖然仍汲汲搜尋寶藏,但用意也只是在完成先祖的遺願,畢竟那些寶藏代表著當年離家參戰的族人喪失生命的代價,做為後輩,就該讓那些寶物出土,完成遺願。
只是他歷經數年的努力卻毫無新獲,族人對持續進行尋寶一事也已有些意興闌珊……
朗麗亞步出刷著白粉的平頂層屋,在孩童繞著遊戲的水井邊停了下來,習慣的仰頭瞥了前方山崖一眼,沒有意外的,一身阿拉伯白袍的胡賽提歐就站立在那兒,遙望著遠方。
她從小便愛慕他,隨著兩人年紀漸長,他卻轉而投身藍族以外的世界,害地望穿秋水,怕他從此不會回來都落,可三年後,她等到他,一身如觀光客似的外國裝扮,令她感到自卑,猜想他一定不會就此停留,不過,他換回了他們藍族的服裝,至今也三年多了。
咬咬下唇,她那張輪廓分明的漂亮臉孔佈滿不安,近期族人正熱鬧的在為他找尋妻子,因為他已三十歲了,似乎沒有娶妻的打算,眾族人及他的親友即認為族裡沒有他喜歡的女人,所以陸續朝外尋找,甚至一相情願認為他喝過洋墨水,一定比較合歡膚色較白的女人——
郎麗亞摸摸自己天生的棕色肌膚,雖然都是一身長袍,臉上又蒙著黑面紗,但膚色就是不若那些外來觀光客來得白皙水嫩……
思緒間,她放下手上的水桶,拉起裙擺,直朝著愈來愈高的山崖走去。
胡賽提歐一聽到她那熟悉的腳步聲,便轉過身,凝視著這該是山中一朵幽蘭的朗麗亞,十八歲的她出落得更加標緻可人,而那深情的眼眸也明白的訴說著她的情感,只是他一直將她當成妹妹,因此,也只能故意忽視她那含情脈脈的凝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