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肯說?那姿儀再問,皇上不是告訴我爹,將只選我一人為後,那為何派人劃去我的名字,由藍太皇太妃取代?」
他的臉色愈來愈差,那也是皇奶奶的傑作,而她的隨興之舉,卻讓他成了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悶葫蘆了。
一旁的曾竣盛忙著觀察金鎮宇的神情,怪哉,他的神情中並無任何一絲對他們的警戒,是他掩飾得太好?還是他還不知道是他策動暗殺?
思索了好一會兒後,他拱手對著皇上道:「皇上對小女的問題似乎有難言之隱,因此,臣也不敢追究,但臣跟小女定要從皇上口中確定是否『君無戲言』?」
他蹙眉,明白他們指的是什麼事,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溫藍身上,她下頜抬高,身子站得直挺挺的,目光卻一直定視在湖面上。
不知他若應「是」,她會做何反應?嗤之以鼻?
「皇上,你在想什麼?又在看什麼?是在想給我爹的答案嗎?」曾姿儀刻意揚高音調,提醒皇上他們人還在這兒呢!
金鎮字將目光由倔強的溫大美人身上,移到眼前這名也是花容月貌,但神情卻顯得刻薄的曾姿儀身上。
沒氣質的驕蠻女?這會兒看她,還真有那麼七八分像。
「皇上!」溫藍突地開口說話,也將眾人的目光再度引回她身上。
她挑起一道柳眉直視著金鎮宇那雙炯炯有神的黑眸,「請想想『母儀天下』四個字怎麼寫後,再給曾親王父女答案吧,本宮先行離去了。」
話語一歇,她還輕蔑的以眼角餘光瞟了曾姿儀一眼,才輕移蓮步步下亭台,往曲橋走。
這句話聽在曾姿儀的耳中怎不刺耳?她一肚子的怨怒交熾沸騰,怒氣衝天的對著她的背影怒叫起來,「你給我站住!你說我不夠格嗎?那你就夠格?你這舌頭惡毒的臭婆娘,等我當了皇后,我一定將你割舌、挖眼、毀容、去十指,再將你扔到皇宮外去,讓你生不如死!」
這一席尖銳的話音量可不小,連有一段距離遠的王容鳳及巧兒、婉兒都聽見了。
王容鳳皺眉,巧兒跟婉兒則毛骨悚然,頭皮發麻。
「姿儀!你在胡說什麼?!」曾竣盛可沒想到女兒會連珠炮的吼了一大串難以入耳的話,但哪來得及擋呢?
金鎮宇聽這一席話,兩道濃眉差點沒打結,他不知道她的心如此惡毒!
他沉眼鎖眉的看著在曲橋上站定的溫藍。
她緩緩轉身,令人意外的,她臉上的神情溫柔至極,紅艷艷的嘴角噙著一抹可人的笑意,這雍容典雅的模樣,金鎮宇認識她那麼久也不曾看過。
「母儀天下?嘎?」溫藍甜甜一笑,再瞅了面如死灰的曾姿儀一眼,這才儀態萬千的轉過身,步步生蓮的走向已笑彎了腰的王容鳳那裡。
金鎮宇也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這樣的諷刺,叫人怎麼生氣得起來?
「皇上,我……她……」曾姿儀簡直不知該說什麼了。
「朕剛從白月鎮回來,想回寢宮休息,過幾天我再召見你們。」金鎮宇忍著滿腹的笑意離去。
曾姿儀氣得直跺腳,「爹,怎麼辦?」
他也不知道怎麼辦,怎麼也沒想到溫藍小小年紀,竟然如此難應付,她適時的開口讓皇上得以有機會擺脫他們,令他們錯失良機。
曾竣盛搖搖頭,「能怎麼辦?過幾天再說了。」
只是,過幾天後就是選妃之日,屆時不知還有何變數?
*
金鎮宇站在窗前望著天空那一輪皓月,抿抿唇,離開寢宮往王容鳳的房間走去。
這幾天回宮後,他一方面找了兩名官中的貼身侍衛前往白月鎮,特別叮囑他們在不驚擾白月鏡居民的情形下,觀察那裡是否有異狀,若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切莫打草驚蛇,一切等他指示再行動。這麼耳提面命的,自然是不想破壞白月鎮居民的平靜生活。
另一方面,他還派了探子遠赴邊關,看看幾位皇叔們的駐地是否有什麼特殊的軍事演練。
而劉得庸這會兒是畢恭畢敬的走在皇上的前面掌燈,雖然沒瞧見他的臉,但從他略顯沉重的步伐,也知道他心事重重。
也難怪,明兒一早就是選妃之日了,而前些天,曾姿儀在明月亭說了那一席惡毒的話而被皇上斥回後,皇上的心情就一直不太好,他這個太監總管,隱約也猜得到皇上的心思。
曾親王可說是皇上惟一可以信賴、商議要事之人,所以皇上選他的女兒為後,主要也是因為兩人的情誼。
但曾姿儀那一席血淋淋殘酷的話,在後宮裡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些先皇的妃子們個個求見皇上,請皇上切莫封她為後,要不,誰能保證她在對藍太皇太妃那樣後,會對她們手下留情?
皇上被那些太皇太妃煩死了,但又得捺著性子聽完她們的請求,所以,也是如此,皇上遲遲沒有時間召見習親王,但曾親王連著三天偕女守在殿外求見,皇上終於還是撥冗見了,可在曾親王父女離開後,皇上的神情卻冷峻得叫人不敢接近。
而這會兒都二更天了,皇上會找太皇太后,肯定有要事商議。
金鎮宇的確是無法可想,也無人可商量了,只得來找王容鳳,但一說明來意後,她卻笑得一臉賊樣。
「皇上說曾親王以『君無戲言』一語,態度幾近強硬的要皇上在明早宣佈他女兒為後,所以皇上要皇奶奶想想法子,怎麼解決?」
他神情凝重的點點頭。
她露齒一笑,「這方法是有,但皇奶奶想知道皇上是不是只打算隨便找個女人幫你生孩子就好?而曾親王在你未繼承皇位時又待你如子,所以你……」
「皇奶奶!」他忍不住打斷她的話,「這些話是朕所說的,朕很清楚,皇奶奶不必重複說給朕聽,朕想改變主意,純粹是因為這幾日多名太皇太妃前來求情,她們擔心……」
「皇上,你是因為那些太皇太妃,而不是害怕小藍會被曾姿儀弄得殘缺不全,才想改變主意?」她也忍不住打斷他的話,因為他口是心非嘛。
金鎮宇不想承認,雖然這的確是困擾他多日,也是他改變主意最大的因素。
見皇孫默認了,王容鳳笑瞇瞇的為他提出一個解決之道,但金鎮宇聽了卻覺得過於荒謬,要他裝病,妥當嗎?
「妥當!當然妥當,從明兒起,你躺在床上就對了。」
罷了,也算緩兵之計吧,他看著笑盈盈的王容鳳,點了點頭。
*
翌日,天泛魚肚白,百花殿裡,從大金皇朝各地推薦而來的閨女們就紛紛起床沐浴更衣,讓隨侍的丫環梳妝打扮,希望自己能在今天的選妃大典上脫穎而出。
對這些姿色皆在中等以上的閨女來說,就這次立後選妃一事,原本只抱持著能被選上當嬪妃就滿足的心態。
因為曾竣盛與皇上私交甚篤,大家心中有譜,皇后之位定是曾姿儀的了,可這些天,曾姿儀禍從口出,讓後宮的太皇太妃們各個奔赴朝天殿,央求皇上切莫將她封後後,她們得後位的希望也濃了。
沒想到跟著又聽聞近日與皇上出遊的藍太皇太妃也在選妃名單上,眾女的心又是一沉,覺得當皇后又沒希望了。
因為她們在百花殿的這些日子,可看過溫藍好幾回了。
她絕俗不凡的麗顏令人印象深刻,她們個個雖然都是美人,但與溫藍那讓人會屏住呼吸凝睇的美又有一段差距!
就在各人心思各異時,聚集了數百名閨女的百花殿再起一陣騷動,進來的人是曾姿儀,瞧她頭戴珠花冠飾、身著金繡雲肩紅袍,一臉濃妝艷抹,凌波微步的走了進來。
見她這一身已然是后妃扮相的豪華衣著,眾女莫不議論紛紛。
而曾姿儀面露得意與高傲,對這些嗡嗡的談論聲毫不理會,只是叫了宮女拿了把椅子讓她坐著,她要等待皇上前來向這群不自量力的女人宣佈,她乃惟一的后妃。
可時間不斷流逝,皇上遲遲沒來……
就在曾姿儀與大夥兒等得焦躁不耐之際,劉得庸突然一臉憂色的走進殿裡,眾人都知道他是皇上身邊的人,因此一見到他,就算心裡多急多不耐,也擠出笑臉,朝他頻頻施禮。
惟有曾姿儀仍坐在椅子上,臉上毫不掩飾她的不滿,對她來說,他只不過是個奴才,而她可是皇后啊。
「請各位小姐先回自己房問候著,這立後選妃一事可能得再緩一緩了。」
「為什麼?」曾姿儀臉色丕變,倏地從座位上起身,指著他的鼻子道:「你給我說清楚!」
對她擺的大架子,劉得庸不想理會,他看著那些議論紛紛的眾閨女說:「皇上龍體微恙,但應無大礙,休息個一天便成,明兒定會前來。」
太監總管都這麼說了,眾女也只好回房去,但曾姿儀哪甘願就這麼走了?
她央求見皇上,卻被拒絕了,只好氣沖沖的走去找正在御花園等候她好消息的爹爹,將事情說給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