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瞭解鄧親王了,如果他出言袒護,受罪的人絕對會是柳紋綺,她將有磕不完的頭……
終於——
「呵呵呵……好好……我舒服、舒服極了,爺爺,這事兒就這麼算了。」鄧燕雙得意的笑了,還邀功似的給了古玉堂一記媚眼。
但他只想狠狠的揍她幾拳。
「好,這事就這麼算了,咱們到定王府走一趟,道聲恭喜去。」鄧親王狂傲一笑,逕自上了轎。
鄧燕雙則再回眸對著古玉堂一笑,這也上了轎。
等轎子一遠,小瑤跟游嬤嬤立即衝向柳紋綺,但古玉堂的動作更快,他扶起了跪軟在地的她。
可面無血色的她一看到他,立即推開,憤怒卻虛弱的道:「別碰我——」
他濃眉一擰,「紋綺——」
她冷笑一聲,「我看清你了,真的看清你了。」
他的袖手旁觀讓她的心碎了,期待也空了。
在小瑤跟游嬤嬤的攙扶下,她以衣袖掩飾始終不願讓他看到的微凸肚子,悲慟且虛弱的走回自己的房間。
*
月明星稀,今兒的遠流山莊被一股沉悶的空氣所籠罩。
古家四名長輩從定王府回來,得知府裡發生的事後,焦急的前去探望柳紋綺。
好在,她的額頭只受了輕傷,已敷上藥了,也沒動到胎氣,眾人鬆了一口氣,對她所受的委屈倍感心疼。
他們出言安慰她,說鄧親王是個下三濫、獨裁霸道的小人,宮裡沒人敢惹他,而不小心惹上他的人,可是吃不完兜著走。
這有的不是官位突然沒了,就是莫名其妙的犯了大罪,吃上牢飯,有的甚至賠上了性命……
所以,今兒她雖吃了虧,但能擺脫他,也算是萬幸了。
但柳紋綺聽不下去,她只認定古玉堂跟鄧燕雙一樣,是以小瑤跟游嬤嬤的生命安危來迫使她不得不低頭。
幾個長輩知道她受委屈,要小瑤跟游嬤嬤好好伺候著,便讓她休息了。
眾人一一步出她的房間,卻見到古玉堂就站在外面的亭子裡。
「哼!」
「你、你、你、氣死我了!」
「不該是她受委屈的。」
「這事兒全是你的風流惹出來的。」
四個長輩紛紛為柳紋綺抱不平。
古玉堂不在乎他們對自己的不滿,他只想知道,「她還好吧?」
「你還會關心她?!那時候你幫她磕頭不就得了。」古修齊氣炸心肺的道。
「爺爺,你告訴我她好不好就行了。」
但古修齊卻冷哼一聲,氣呼呼的走了。
陳柔也不想理他,有孫子如此,是古家的悲哀。
胡麗文看得出來兒子眸中的歉疚與不安,她安撫的拍拍他的手,「她沒事了,爺爺、奶奶也不是真的氣你,他們也看得出你的用心良苦,將鄧親王的為人跟她說了大概……」
「麗文,這事不必跟他說,」古春琛很生氣,「說來為父的真的感到慚愧,我不僅無法保護她這個家人,要是她動了胎氣,古家的第四代不保,那為父真的——」
他說不下去了,怒視兒子一眼,也氣沖沖的走了。
古玉堂呆了,胎氣?!古家的第四代?!
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回過神來,一把拉住娘的手,「娘,她有了?!」
她點點頭。
「是我的?」
她哭笑不得的看著他,「不然還會是誰的?她肚子都大了,兒啊,你真的太不關心她了。」
他沒有聽到他娘的後半段話,他太開心了,雖然他從不曾想過要孩子,而跟他在一起的不是閨女就是妓女,她們又哪能要孩子?
所以男女交歡,她們可是比他還懂得保護自己。
這會兒,他將會有一個孩子了,此時的興奮真的難以用言語來形容,雖然他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高興。
「我去找她。」
「不要去,她累了,讓她先休息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呃,那好吧。」
但第二天,古玉堂也沒有機會說。
柳紋綺留了封信,跟小瑤、游嬤嬤離開遠流山莊,信中並沒有說她要去哪裡。
他問了爺爺、奶奶、爹、娘,但沒人願意告訴他她的去向。
他知道娘心軟,一連數日,一問再問,但她就是搖頭,而他也不死心,就是要問出個結果。
胡麗文被逼急了,只得反問他,「你找她做什麼呢?承認她跟孩子嗎?」
「這——」
她搖頭一歎,「看來你也沒有答案,那麼,在你想清楚前,你還是別去打擾她吧。」
想清楚?他該想什麼?
他不知道,他甚至有點不安,有點惶恐,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了……
*
朗朗晴空下,位於揚州西北五十里處的和月庵,就矗立在一片蒼鬱山林間。
該庵樸拙寧靜,有一涓涓溪流經過前庭,綠樹蔭濃,幾畝田,幾間木屋。
庵裡僅有誦經聲,偶有低沉的鐘聲響起,整座和月庵就像一處不染塵埃的世外桃源。
今日,廟庵住持錢尼師太在佛堂前說道,近十名小尼虔誠聽道外,另有一名小腹凸起的美麗少婦也在一旁,而身後一左一右跟著丫環和老嬤嬤。
一會兒後,錢尼師太完成了早課,眾尼們各做各的事兒,她走到少婦身邊,微笑的看著她。
「你的肚子愈來愈大了,你該多休息,不一定要來聽早課。」
柳紋綺看著這個頭戴尼帽、貌相慈祥、身著一襲灰色長袍、胸帶佛珠的老師太,微笑道:「我是帶著怨與怒到庵裡來的,雖然這兩個多月來,怨怒全消了,但就怕肚中娃兒被我感染了那股氣兒,所以,還是讓娃兒多聽些佛理,望娃兒日後沉穩理性,莫像我這母親。」
「你已是個沉穩理性之人,別對自己太嚴苛了。」
錢尼師太看著這個曾在七、八歲大時,跟著柳夫人到這兒上香,與她結緣的小女娃,時光飛逝啊,而今她已成年,腹中還有一個小生命。
柳紋綺慚愧,她搖搖頭,覺得自己不如師太所言。
是這兩個月來的山中歲月的確宜人,那些嗔、癡,愛、怨彷彿都已遠揚了。
「何時要回去?」
「我想再多住一會兒。」
她點點頭,「老尼並非催你走,只是有些事情不是逃避或選擇遺忘就能解決的。」
「我知道,謝謝師太提醒。」
柳紋綺對她點點頭,即回到禪房去。
只是看著桌上的佛經,她那無法控制的思緒仍是繞著古玉堂轉,她的腦海也被他那張俊美的臉孔給塞滿了。
為什麼?他除了臉蛋外貌好看外,有哪一點值得她留戀的?
可她就是忘不了。
天知道,菩薩也知道,她來這兒那麼久了,卻天天引領盼望,有個人會來這兒帶她回家。
但她失望了,一天又一天……
第七章
陰雨綿綿的初冬。
華燈初上,鄧燕雙乘轎來到了嬌艷樓,她一張艷光四射的美顏佈滿怒火,樓裡的客人見到她頓時噤聲,沒敢再飲酒作樂。
在二樓招呼客人的老鴇王嬌急忙走下來,濃妝艷抹的臉上不忘堆滿笑臉,「鄧姑娘,這兒是男人來的地方——」
「我找古玉堂。」
「古將軍沒來這兒——」
「還敢騙我,走開!」她氣呼呼的將她推開,一邊大叫,一邊上樓,「洪艷,你給我出來!」
踉蹌倒地的王嬌在兩個姑娘的攙扶下站直了身子後,連忙追上去,「別這樣,她正在招呼一個重要的客人,你千萬別去打擾——」
「哼,重要的客人一定就是玉堂,你給我滾開。」
鄧燕雙火冒三丈的往樓上走,一看到那間有別於其他房間的豪華廂房後,不顧門口站立的兩名穿著不俗的侍從,想推門而入,卻被兩人阻止。
「狗奴才,睜大你們的眼睛看看,我是誰,滾開!」
「抱歉,礙難從命。」
她眼一瞪,「我乃鄧親王的孫女,你們還敢阻擋嗎?」
「這——」兩人遲疑了一下,沒想到她竟動作快速的閃過他們,用力的推開了房門,衝了進去,怒吼道:「洪艷,你給我滾出——」
她倏地住了口,看著床上迅速分開的男女,女的是洪艷沒錯,可那名俊俏的男人……
「皇、皇上——」她臉上一白,嚇得連忙低頭行禮。
龍文峻套上了一件薄衫,坐在床上,看著她道:「你是來找玉堂的吧?」
「呃,是。」
「你應該有看到他不在這裡了?」
「是、是,對不起,皇上,我馬上走。」
她嚇得頭也不敢抬的轉身就往門口去。
一出門口,甫鬆口氣——
「鄧燕雙,你要找的玉堂也有兩、三個月沒來找我了,而就我這兒得到的消息,他的那些美人窩他也沒去過了,我好心的告訴你這個消息,就是要你別再壞了別人的好事。」洪艷披了件薄紗,走到門口看著她道。
她回頭,眉兒一皺,「真的嗎?他沒來找過你?可他也沒來找過我——」
洪艷嘲諷一笑,「他當然不可能找你,幾個月前,你讓柳姑娘為了保護兩個奴才而向你跪地磕頭,整個揚州城裡,沒人對你不反感的,但礙於鄧親王,大家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