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大門沒關,我自己走進來。」
她聳聳肩,「不用對不起,這是你的房間,你可以隨意進出。」
「姑、姑爺,你、你……」彩眉為了替小小姐出一口氣,很想說他不應該納妾,但 因天生膽子小,一句話就是梗在喉間說不出來。
「你下去吧,我有事和福晉談,待會兒你再進房為她更衣梳洗。」他睨她一眼,神 情淡漠。
「可、可是……」
「去吧,彩眉。」錢含韻朝她點點頭,對她的那一點心思心存感激,一人嫁到遠方 來,身邊只有這個貼身丫環可以依靠,悲啊!
彩眉看著她堅定的眸光,只得連連的稱「是」後,轉身離開。
錢含韻瞥他一眼,走向椅子坐下,「你氣色看來不好,昨夜睡得不好嗎?」
他搖搖頭,「我看你的氣色倒是不錯。」
「不然呢?不睡也解決不了問題,睡著了什麼都可以不用想。」
他微微一笑,「那倒也是。」
「所以,」她看著一身紫綢長袍的他,氣色雖不佳,但他的俊美卻不減絲毫,「你 剛剛說的『恐怕不行』,是指我一定得去奉茶?」
「沒錯,額娘和我的弟妹,都已在前廳等著。」
她歎了一聲,「一定得去嗎?」
「這是習俗。」
「那新郎官沒有和新娘子洞房也算習俗?」她故意說反話。
他臉色一凝,「你一早就想和我算帳?」
「哪敢?」她撇撇嘴角。
他走到她身旁坐下,「我以為我們昨天將話講得很清楚了。」
「是啊。」對他的接近,她沒來由的感到厭惡,怎麼著?還以為自己想通了,其實 還是很在意他愛別人。
「那就請你別擺這副臉孔。」他冷睨著她。
她撇撇嘴角,「我也不敢擺,畢竟我對家裡的貢獻只有錢,我的嫁妝又還沒送來, 我這會兒可是什麼也不是,哪敢擺臉孔?」
她真的不想這樣嘲諷他,可不知怎麼的,這話愈說愈酸。
他的臉色也愈來愈難看,「如果你硬要如此冷嘲熱諷,我也沒法子,我先出去,讓 你更衣。」語畢,他轉身就走。
她忍不住在他身後做一個大鬼臉,發洩一下內心的怨懟。
差勁鬼,幹什麼那麼早戳破她的美夢?唉,老天爺,她昨晚睡前是怎麼想的?
君子有成人之美?
好像是這句詞,橫刀奪愛是差勁的,雖然她對他一見鍾情,但他已有相戀多年的愛 人,她這個虛有其名的福晉還是閃遠一點吧!
第六章
唉,累啊!
錢含韻一身大紅旗裝出現在羅爾烈的眼前,她對頭上的髮髻抱怨連連,雖然美,但 這頂絹制大花髮髻太重了,腳下又是高底旗鞋,若不是她輕功了得,走路不跌倒才怪!
羅爾烈面對如此美麗佳人,不得不將驚艷的目光移往身後的牡丹花叢,待將目光斂 下後,才移回她身上。
她搖搖頭,凝視一身銀白綴紅錦袍的羅爾烈,他看起來比她輕鬆多了,「我真的得 戴這個『高如牌樓』的髮髻?」
他濃眉一皺,「有問題嗎?」
「是沒什麼問題,只是對一個頭昏腦脹的新嫁娘而言,戴這個東西實在累人!」她 喟歎一聲。
他瞥向她身後的彩眉,彩眉也已換上府裡丫環的旗裝,頭上也帶了高髻,「你的丫 環看起來挺適應的。」
「那當然,彩眉是最刻苦耐勞型的,叫她頭上頂一桶水也沒問題。」
彩眉連忙點頭,她以前在錢府就這樣頂過水。
羅爾烈睇著錢含韻,她的神色複雜,讓人猜不透她心裡在想什麼。
他輕歎一聲,「我們該到正廳去了。」
「是啊!」她抿抿唇,天知道她有多麼不甘願去奉什麼鬼茶。
羅爾烈再瞥她一眼,轉身朝正廳走去。
錢含韻吐一口長氣,在彩眉的攙扶下,一步步的跟在他身後。
走了老半天的路,錢含韻眼尖的注意到晚上看起來還豪華氣派的王府,早上一看可 看出一些端倪來,有些牆面剝落,小丫環的衣服也嫌舊了點,不過-看起來還是古色 古香,和她家的「金光閃閃」有頗大的落差。
羅爾烈特意放慢腳步讓她打量日後的居住環境,一面也以眼尾餘光觀察她的神情變 化。
看來他昨夜的坦誠不諱沒有造成她太多的困擾,只是不知怎麼的,對她如此的不 計較,他為沒有感到一絲心喜。
思緒間,他步入正廳,額娘、弟弟及雨蓮都已在座,惟獨不見妹妹。
「額娘,蘭屏呢?」
王寶玉坐在紅綢大椅上,淡淡的回一句,「我叫她回房去了。」
羅爾烈知道母親對妹妹臉上的胎記十分在意,可是今日場合不同,他回頭看了一眼 跟在他身後進來的錢含韻主僕,再將目光對上母親,「含韻是她嫂子,就讓她們見見面 。」
「好吧!叫丫環去叫她吧!」王寶玉皺緊柳眉看著錢含韻,這丫頭長相不俗,氣質 也不差,和雨蓮比較下來,還略勝一籌呢!
而王雨蓮一見眼前粉嫩美人,眸中快速閃過一道陰沉眸光,沒想到她竟如小汝所說 的是個天仙佳人。
羅爾烈回頭交代門口的丫環後,便轉身走到錢含韻身旁。
「哇塞!賭場裡的人說得真沒錯,我嫂子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呢!」羅爾格難掩 驚眾目光,大步的迎向前。
錢含韻莞爾一笑,模樣更美了。
羅爾格拍著胸脯,笑嘻嘻的道:「我是爾格,你的小叔,晚點時間到賭坊報到還真 值得,你真是個水靈靈的大美人呢!」
錢含韻喜歡他,他看起來既真誠又熱情,雖然「賭坊」兩字一直放在嘴上,不過, 她真的是一眼就喜歡上他。
「我是含韻,你的嫂子,這樣早起床,犧牲睡眠到正廳來也很值得,你真是個氣宇 不凡的潘安呢!」
對她俏皮的回答,羅爾格笑得闔不攏嘴,「好!以後你在家裡有什麼事,我一定幫 你!」
「那就先說聲謝謝了。」她笑容可掬的凝視著他。
羅爾烈看他們彷彿遇知音的親切對話,心裡竟湧起一股醋酸味。
對這一幕,王雨蓮也大感不悅,因為她在府裡待了十年,羅爾格可從沒對她這樣眉 開眼笑過。
而且錢含韻一笑,整個人彷彿會發亮般,這……她不安的將目光移向羅爾烈,他不 會被她吸引嗎?
高坐在位上的王寶玉錯愕的看著這一幕,羅爾格老是一副吊兒郎當樣,但他看錢含韻的眼光卻顯得喜悅與真誠,兩人像極多年未見的好友……「爾格,先回座位去,我帶 含韻給額娘奉茶」。」羅爾烈發現自己迫不及待的想將弟弟趕離她身邊。
「是!大哥。」羅爾格笑咪咪的再瞅她一眼後,才轉身走回位子坐下。
彩眉手上已端著兩杯茶,錢含韻拿起一杯,走到王寶玉面前,微笑的道:「請額娘 喝茶。」
王寶玉神色複雜的點點頭,接過杯子啜了一口後,將杯子放回桌上,一抬頭,便看 到女兒眼神不安的走進來。
「蘭屏,你坐下。」羅爾烈給她一個笑容,她靦腆的坐到羅爾格的身旁。
錢含韻好奇的看她以面紗掩住半邊臉的容貌,她長得很漂亮,一雙眼睛像子夜的星 辰般閃爍,皮膚白晰,為何要以面紗半遮臉呢?
彩眉看了圓盤上的另一杯茶,輕聲的對她道:「奇怪,茶房的人為什麼要我端兩杯 茶呢?」
她這一問,錢含韻才將目光移向坐在王寶玉身旁,一直帶著怨恨目光打量她的女子 。
她有著沉魚落雁之姿,只是眸中的怨光與身上的溫柔氣質有些不搭軋,感覺有點表 裡不一。
羅爾烈站在她身旁,「我跟你介紹一下我的家人,你是長嫂,因此我的弟妹都只是 你的晚輩,你不需奉茶。」
聞言,王雨蓮立即不悅的拉拉王寶玉的袖子,「姑媽!」
她拍拍王雨蓮的手,「我知道,我都安排好了。爾烈,」她將目光移向兒子,「叫 含韻給雨蓮奉茶。」
「這……」羅爾烈面色一凝,「不妥吧!」
「怎麼會不妥?不然,我幹什麼叫奴才們準備兩杯茶?」她撇撇嘴角,看了臉色丕變 的錢含韻。
「雨蓮是我娘家的人,不過,她父母早逝,打小就跟在我身邊,也是我內定的媳婦 人選,所以論『先後』,她可是正主兒,雖然你是福晉,她在兩個月後只能當爾烈的妾 ,不過,她和爾烈是有情人,從昨晚爾烈沒跟你同房,你應該就可以感覺到他們的感情 有多深。」
王寶玉是管家的人,家裡發生的大小事都有丫環向她回報。
「所以我該給她奉茶?」錢含韻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沒溫度的冷凝。
「沒錯,你得到的是『名』,能不能當個『有名有實』的福晉,還得看雨蓮的意思 。」
「所以我得侍奉她,好讓我的丈夫和我同床共眠?」她語帶輕蔑。
羅爾烈一臉鐵青,壓抑下滿懷怒火,凝視母親道:「額娘,你這樣做於情於理都說 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