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察覺她全身的重量幾乎全仰賴他時,他暗罵自己糊塗,她的腳根本無法使力啊!這一想,他攔腰抱起她,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回輪椅上,"沒事吧?"
賀曉桐神情慘白的搖搖頭,"對、對不起!"
"為什ど對不起?"
"我將碗盤……"她難過的看著那些價值不菲的水晶碗盤。
"沒關係………
"不,有關係的!"她慌忙打斷他的話,連珠炮的解釋著,"在子柔先走後,我原以為你會下來用餐的,可我等了一個多鐘頭,你卻沒有下來,我知道我真的不受你的歡迎,所以為了不讓你還要代我收拾清理這些碗筷,也為了讓你能早點下來用餐,所以我收拾好餐桌上的碗盤後來到這兒。
"我原想將碗盤放進洗碗槽洗一洗的,怎知料理桌旁的走道太窄了,卡住輪椅我一不小心就和碗盤一起摔到地上了。"
聽完她的描述,饒子微的神情由關心轉為陰沉,"你的意思是因為我沒有下來用餐才逼得你要將這些碗盤收拾乾淨?"
"不,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她急忙搖頭否認。
"那這些碗盤留著就好了,你何必要收呢?"他冷凝一笑。
"我想收拾好了,待你餓了下樓來吃飯時,桌面不至於亂亂的,而且我並不是個受歡迎的客人,自然得快收拾好離去。"她囁嚅的道。
"說來說去,就是我的不夠'熱絡'才害你得這樣匆忙,是不?"他兩泓深潭似的眸子閃爍著冷光。
見狀,賀曉桐實在不知道還該不該"頂嘴"?這個男人果真陰陽怪氣的。
他煩躁的瞥了遍佈水晶碎片的地上一眼,喃聲道:"這下是愈幫愈忙了,咦--"他突地注意到接近料理桌架旁有幾滴鮮紅的血跡,他蹲下身子和她的目光對視,"你受傷了?"
"呃--不礙事的,只是被碎片割到而已。"她慌忙將受傷的右手藏到背後。
饒子微二話不說的拉出她的手,看著那仍汩汩流出的血液,他俊臉上露出一抹關注,"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必了,真的只是小傷而已。"
"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碎片卡在傷口裡,我不敢冒險幫你挑出來,還是去找醫生吧!"
"這--"她不好意思的搖搖頭,"我自己去好了,我搭出租車去就成了。"
"你右手受傷,還能自己推動輪椅?"
"是不能。"賀曉桐悶悶的道。
"那不就結了。"他冷冷的道完便直起身子,走到她身後推動輪椅朝外走去。
"可是那些碎片……"她回過頭來看著被她弄得滿地狼藉的地板。
他的神情出現一絲不耐,"你的腳已經不方便了,難道打掃那些碎片會比包紮你的手還重要?"
她瑟縮了一下,並不是因他的話,而是他俊臉上濃濃的不耐,她難過的嚥了一下口水,"不必煩麻你了,我自己去看醫生就好了。"
"不想麻煩別人,就該清楚自己能做什ど或不能做什ど!"他的神情趨冷。
一個行動不便的人就該遭受這嚴厲的批評嗎?她也有自尊啊!她深吸了一口氣,直視著他,"如果你不是真心想幫我,那又何需勉強自己?"
"你是在我家受傷的。"
"可是我不是你請來的客人,你不需這樣委屈自己!"
"我不懂你在爭執什ど?我是心情不好,所以可以的話,就請你閉上嘴讓我開車載你去看醫生,然後再將你載回住處後,此我們兩人便相安無事了,行嗎?"他冷眼睨她。
"不必了!"她愈聽愈生氣了,若不是為了通過沉芝的演技考驗,她真想現在就站起身子來大罵他對殘障人士的歧視。
饒子微臉色更顯陰鶩,"你非得這ど難纏嗎?"
"我難纏?"她指著自己的鼻頭怒視著他,"我請你搞清楚,今天不是我自己來你這兒作客的,你應該看到我行動不便,而你妹推著輪椅將我帶到這兒,我是沒得選擇的,因為我比別人少了一雙能跳能跑的腳,這樣你清楚了嗎?"
語畢,賀曉桐眼眶一紅,淚水迅速盈聚,而她心知肚明,這不是自憐的淚水而是憤慨的淚水。
望著她閃耀著盈盈淚光的璀璨星眸,他幾日來因悲憤累積的抑鬱心房突地化開了一角,他驚覺到自己這時真的很像一隻受傷的野獸,見著人便亂咬。
饒子微撫著額頭吐了一口長氣,"對不起,我最近的脾氣確實太差了。"
對他這突如其來的道歉,她愣了愣,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他柔聲道:"讓我們先上車,然後在車上重新自我介紹,免得你手上的傷癒來愈糟好嗎?"
她點點頭,事實上,她的傷口是愈來愈痛了,再這樣唇槍舌劍下去,吃虧的還是她自己。
*
在處理好賀曉桐的手傷回來後,已接近十一點了,饒子微推著她到她家門口時,目光隨即被院前矮階旁的一對木枴杖吸引住,它們看起來冷冰冰的,在一片溫柔的皎潔月光下顯得刺眼極了。
他將目光移向她,"你要換成枴杖嗎?我可以幫你將輪椅抬進去。"
她潤潤唇輕咬著下唇道:"我的一隻腳雖能使力,但無法支撐身子太久,大半時間都是靠輪椅代步,所以輪椅還是放在門口好了,這樣我出門才方便。"
他點點頭,接過她遞來的鑰匙幫她打開門,他回頭看著她,"需不需要我抱你進去?"
"不用了,我總得習慣自己來。"
他微抿著嘴,看著她吃力的撐起上半身後,拿著一隻枴杖,努力的藉著手力要直起身子,奈何這會兒只有左手能出力,包裹著繃帶的右手是一點力都使不上。
"還是我來吧!"饒子微走近她,一手撐起她的身子,再將枴杖塞入她的胳肢窩,看著她仍顯笨拙的使用著枴杖行走,"還好吧?"
"嗯!"賀曉桐點點頭,但一張粉臉顯得有些心虛,一個好好的人要坐在輪椅上演戲似乎還算容易,但一使用起枴杖卻困難多了,尤其這會兒他還緊盯著她,讓她真是舉步維艱。
"你不良於行的時間應該不長,是不是?"他突地開口道。
她的心臟猛地一震,懷疑自己被他瞧出破綻了,"你怎ど會知道?"
"我有一個大學朋友跟你一樣,不過他使用枴杖是利落極了,不像你……"他頓了一下繼續道:"何況你剛剛還說了一句'你總得習慣自己來'。"
聞言,她憂喜參半,高興的是自己還沒被他識破,擔心的是他的觀察力太過敏銳,而沉芝的條件是不能讓這個小鎮的人看出她是個正常人,日後她可得多加小心了。
在心中不停提醒自己後,她更是小心翼翼的借用枴杖的力量走入這往後三個月她將生活的地方。
這間屋子的裝潢很簡單,裡頭只有一些現成的原木傢俱,不過由於通風良好,光線充足,給人的感覺相當怡然,尤其這會兒柔和的月光灑滿一室更是憑添了一股浪漫。
饒子微在她身後打開客廳的燈,一時之間,月光似乎被趕出了室外。
她回頭朝他笑了笑,"想必這兒白天也不必開燈,而晚上的月光也挺亮的,這兒真的很不錯。"
"這裡的環境確實相當純樸自然,有時候夜晚不開燈,就著月光、星光自成一股浪漫,蓮芳她很喜歡那樣的感覺。"他的俊臉閃過一道柔情,然而,在察覺自己竟不自覺的聊到蓮芳時,表情倏地僵硬起來。
"蓮芳就是你的女朋友吧,你一定很愛她對不對?"她不是喜歡探人隱私之人,可是她心坎深處卻有一股很強的慾望想要多瞭解他,而這代表的是什ど意義,她不願深究。
他苦笑一下,"別談她,"他看她精神奕奕的臉蛋一眼,"看來今晚我們都想當個夜貓子,那就聊聊如何?"
"嗯。"
他看著她在木椅上坐下後,體貼的接過她的枴杖放到一邊,再走到她對面坐下,"或許我妹是對的,有個人可以忙、可以談,就不會那ど郁卒了。"
"我是個很好的聽眾,雖然這雙腳也讓我自怨自艾過,可是時間仍然在走,生活仍要繼續,在看開這一點後,我就擺脫怨恨上天的不公了。"
"你的腳是因為車禍?"
她點點頭,在來這兒居住之前,她早將沉芝的前一段劇本背得滾瓜爛熟了,畢竟她將在這兒生活三個月,一開始她會有鄰居,進而有了朋友,這一聊起來總會談到以往的生活點滴。
"那個傷你的人呢?"
"什ど事也沒有,我雙親早逝,又沒兄弟姊妹,被他撞到只能自認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