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鐵定又是那個滿口胡謅的算命師說的!該死的算命仙,我都已經昏迷不醒,他還要干涉我的生活?」歐少展忍不住碎嘴發牢騷,只見她一雙水亮大眼又像白天時每回他開口那樣,準確的朝他望過來。
「別又往我這裡看,那會讓我以為你聽得見我,結果卻只是空歡喜一場,」
「是我眼花嗎?為什麼我一直覺得好像看見透明的影子。」
安苡璇下意識地往床尾挪移,伸手碰向她隱隱約約瞧見的朦朧身影。
第1章(2)
歐少展整個人驚頓住。她的小手此時正摸碰著他的臉啊!
「你看見的不是影子,是我的靈魂,你看仔細點。」他激動的想抓住她的手讓她察覺他的存在,可是、他仍舊碰不到她。
她狐疑的翻轉她的右手,「好奇怪,我從來感受不到靈異現象,可是……為什麼我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身邊?」
「是我!是我站在你面前!拜託你試試,看能不能見著我……唔!」
一陣突來的凜冽冰寒直竄心肺,歐少展抱胸蹲了下去,橫眼瞟見牆上時鐘恰恰指著十二點整。
可惡!又開始了嗎?
安苡璇心頭忽地一揪,沒來由的心疼重重襲擊著她,不假思索地回望床頭,她急趨向歐少展身旁,直覺的覆上他的手,卻教那不該有的冰冷嚇一跳。
「怎麼回事?你的手好冷。」春意昂然的三月,他不該冷成這樣的。
「受冷的是我的靈魂……」他虛弱低喃,無措的任由寒心凍骨的冷冽啃蝕他的靈魂。
不知是打從他昏迷後的第幾天起,每到午夜十二點,一股邪魅般的寒冽便撲襲著他,怎麼也擺脫不掉,冷得連他的靈魂都失去知覺,當他再次清醒時,通常又是一天的開始。
只不過……今夜那來勢洶洶的酷寒好似減緩了力道,此刻他的靈魂深處彷彿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正逐漸退去侵襲他的冰寒。
他迷惑地站起身,下一秒,竟被眼中所見怔住——她偎著他的身體,纖細的藕臂環著他的胸。
莫非那傳透給他的溫暖,是她的?
「喂,你這樣抱著我會冷。」
床上人兒輕闔著雙眸這次很例外的沒有睜開眼望向他,歐少展略微俯近,聽見她勻和的呼息。
「不會吧?睡著了?」這人也未免太好睡了點。
不過,應該沒問題吧?
他能感覺和煦的溫暖從她偎貼的柔軟嬌軀熨傳給他,他的靈魂既已暖和,身體該回暖了才是,那逼人的冷意,應當不至於沾染上她吧?
晨曦的微光由窗外透進屋內,歐少展怎麼也想不到,沒事可做的自己竟然就這樣凝看安苡璇一整夜。
她睡得很沉,睡相也極好,只除了翻了兩次身。不過在翻身後不消幾秒,她便又會翻轉回來,睡眼惺忪的探摸他的額頭,模糊的囈語,「不冷了。」而後再次偎著他,抱著他入眠。
他猜想她八成有抱著抱枕睡覺的習慣,總不可能她是擔心他的身體又遭受另一場冰寒的襲擊,才依偎著他吧?
而他居然就像沒事人似的,睜眼看著她「侵犯」他的身體?
他的身體是沒意識、無能為力沒錯,問題是他的靈魂清楚得很,怎麼沒試著叫她離他遠一點兒,一徑大方的由她偎著?
他不記得自己何時對哪個女人如此慷慨過……
床上的安苡璇慢慢張開了眼。一股舒爽的粗獷氣息飄入鼻中,拂去她剛醒時的朦朧意識,她打個哈欠,輕坐起身。
「早。」發現歐少展體溫恆常,她放心的替他拉好絲被。
站在窗側的他猛然一愣。
她在道早?跟床上的他?
「你等會兒,我馬上來。」
馬上來?他一頭霧水的看著她拿套衣服進入浴室。
沒多久,他瞧見換上輕便休閒服、及肩長髮在兩耳旁別上秀氣髮夾的她端著臉盆走向床邊,下一刻,他愕然的見她幫他擦拭起臉。
「不好意思,冒犯了。」她費力的將他扶起,讓他的頭枕在自己胸前。
歐少展有些傻眼,「你做什麼?」
「我想讓你的身體動一下會比較好……哎呀!」一個不小心,他的身體直往旁邊倒去……
「老天!」他驚喘地奔近床畔,幸好她及時抱住他的身體。
「拜託,你想把我摔下床嗎?」
「對不起,挪動你好像比我想像中的要困難些,還好……」安苡璇的話陡地中斷,猛地抬頭,她瞠目結舌的凝視眼前。
「怎麼了?一副受驚嚇的表情。」他伸手在神色有異的她面前輕晃。
聽見平空冒出的男聲,她驚駭得連心跳都加速,好半晌,終於乾啞的擠出聲音
「怎麼……怎麼有兩個你?」
這回換歐少展驚愕地震懾住。她這句話的意思是
「你……你是誰?」見他不說話,安苡璇不自覺的攬緊他的身體。
胸肋間一陣緊室,歐少展壓下震驚的心情,指指她的手道:「可不可以先請你放鬆一下力道,我被抱得有點難受。」
「是這個嗎?」她傻傻地問,稍微鬆開自己的雙手。
「謝謝,好多了。」話才說完,他立即感到腰間一緊,果不期然,是面露倉惶的她,不知不覺又抱緊他的身體。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跟、跟少展長得一模一樣?」
「我就是歐少展。」他放柔聲音,任由她抱著他的身體,她大概嚇壞了。
「在你懷裡的是我的肉身,和你說話的,是我的魂魄,我知道很離譜,但我的身魂兩體確實如你所見,因不明原因而導致回復不了的分離。」
安苡璇水靈靈的大眼眨了再眨,始終望著那個有著低沉好聽聲音的靈魂。
「可是,我昨天沒看見你。」
她沒有尖叫、沒有驚呀的反應,不知為何讓他很窩心,「但是你隱約感應到了,你嗅聞我的氣息,還說你感覺有什麼東西在你面前,你忘了?」
她不敢置信的嬌呼,「那就是你?」
「那就是我。」
「可是……昨天我看不見你,為什麼今天看得見?」
「我也想知道。」感覺腰上的環攬力道減輕,他好奇低問:「遇上我這種靈魂出竅的人,你不怕?」
安苡璇不假思索的搖頭,「不是怕,是被嚇到,因為突然出現兩個你。」
歐少展還來不及驚訝她的回答,便納悶的見她抬起他的手腕,「你在幹什麼?」
「你成天躺著,身子需要活動一下。」她小心地幫他張抓手掌。
「不用麻煩,這些護理人員會做。」她按捏他手臂的動作好輕柔。
「我知道有護理人員定時會來,不過一大清早的,我可以幫你。」說著,她突然頓住,停住手上的動作,微帶歉意的看著坐在對面的他,「對不起,我想你大概不想我隨便碰你。」
她遲鈍的鬆開雙手,怎料他的身體失去支撐,又像之前一樣往旁邊倒去。
「呀——」
「小心!」
歐少展急著想幫忙拉住自己的身體,無奈他仍然碰不著實體,所幸她嬌喘著攬住他,沒讓他滾落床底。
「你還是讓我躺下吧。」瞧她黛眉變細輕輕蹙攏,他忙又說道:「不是討厭你碰我,我無法摸到實體,萬一你支持不住我的身體讓我跌落床下,會很麻煩。」
想想也是,安苡璇乖乖地讓他的身體躺下。
回過頭,睇著他的靈魂,她一時有些侷促,想也沒想就說:「別擔心,你一定回得去,醒得過來的。」
他微震的望進她清澄如水的眸底,以為她會和他談她自己,而不是如此輕聲細語的安慰他。
「但願。」他低答,終於記起要問:「為何你會住進來?」
安苡璇有半會兒的呆怔,微揚一下唇角,她只以搖頭回應他。
不能說也說不得,甚至她也不知如何說。
是那「一絲曙光」牽引自己來這裡的嗎?
是為了錢嗎?已到喉頭的問話,歐少展終究還是吞回肚裡,總覺得這樣問太傷人。
「把那張結婚證書銷毀,離開這裡,你沒必要踏入那個唬弄人的算命師攪混出來的渾水。」不論她在證書上簽字的動機是什麼,他沒打算這樣娶妻。
「是不是渾水,恐怕要賭上一賭才知道。」
「賭?」他錯愕,不懂她眸裡的堅定。
是啊,賭。賭那絲許的契機……
「要不要請你父母來一趟?」她下床,端起床頭櫃上的臉盆。
「嗄?」他詫異她突地轉變話題。
「你要不要也洗洗臉?」她將臉盆遞向他。
歐少展不由失笑,這人說話怎這樣跳著說?而且,靈魂需要洗臉嗎?
「你又忘了我摸不著實體,如何洗臉?為何要請我爸媽過來?」他自動將問題扭回來。
她將臉盆放下,邊擰毛巾邊說:「既然我看得見你,那其他人應該也可以,還是,別人早能看見你的靈魂?」
「到目前為止,你是第一個知道我存在的人。」見她雙手攤著毛巾,他好笑的問:「你該不會打算幫我洗臉吧?」
安苡璇小臉微紅,看看手中的毛巾,又覷覷他。她……是這麼想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