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有絲失落的歎息聲音,安苡璇定望櫥窗裡蓬蓬隆起的婚紗裙擺,腦裡忽地想起少展今早對她的招呼——
「苡璇老婆,早。」
少展又喊她老婆了。聽他那樣喊,她總要驚喜好久,可之後又會忍不住想,少展只是逗她的……
「要不要進去試穿看看?」
低沉好聽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安苡璇微震,隨即驚慌的挽住突然現身的俊拔身影。
「你怎麼下車?趕快回車上去。」她急忙推他。
「苡璇。」歐少展沉穩的反拉住驚惶失措的她,「不要緊的,我沒看見什麼可疑的人,而且我今天戴了墨鏡,別人不會那麼容易認出我。」
「誰說的,我不就一眼便認出你?」她皺眉望著那黑黑的鏡片,不習慣看不見他深邃的瞳眸。「我要你別開車送我來,可你偏要,是你答應說在車上等,現在又不聽話的跑下來。」
噯,糟糕,她用了「不聽話」的可愛訓詞,這小女人生氣了。
「別不高興,我這不是沒事?」歐少展柔聲輕哄,一把拿下墨鏡。戴著這烏漆抹黑的礙眼玩意,他看不清楚苡璇。
「啊!眼鏡,你……
「你喜歡哪件禮服?」他扳過她的身子面對櫥窗,用話岔開她的不放心。
安苡璇雙眸凝向亮眼的婚紗,心情又是一陣起伏。
「它們都很漂亮。」她喃喃低語。
「進去,挑一件你喜歡的試穿。」他說著就輕攬起她。
「不……不用,我們該回去了。」
「為什麼不進去?你剛才在櫥窗前看了好一會兒不是嗎?」
安苡璇又輕瞟婚紗一眼,淡聲的說:「因為這些婚紗很吸引人。」
不只是這樣。歐少展有強烈的感覺。
這幾天苡璇常會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那似水眸裡有他解讀不出的情緒。每每他喚回失神的她想探問究竟,她便淺笑搖頭,淡淡柔柔地回應他,「沒什麼。」
沒什麼?苡璇不知道她說這句話時,眸底總有隱約的陰鬱浮動嗎?
「我們還是回家吧。」
安苡璇拿過他手上的墨鏡替他戴上,挽著他跨步,心底有暗藏的幸福——沒有白紗也沒關係,有少展在她身旁,她就很滿足。
「苡璇……」歐少展才開口想跟她談婚禮的事,一串尖銳的女聲冷不防貫耳岔來——
「你又騙我!說好陪我來試婚紗,你人在哪裡?!」
歐少展和安苡璇隨聲望去,只見路旁大樹下一位背對著他們的窈窕女子,正對著手機講話。
「是準新娘耶,她好像遇上一些麻煩。」
「你該不會想替她把放她鴿子的男人抓來吧?」他緊了緊放在她腰上的手,知道這好心腸的小女人動了惻隱之心。
安苡璇靦腆的搖頭,「不過這麼重要的事,那個準新郎實在不應該失約,這位準新娘一定很期待試婚紗的這天。」
「那麼你呢?不期待?為什麼不進店裡挑試婚紗?」歐少展低聲問出他的疑惑,敏銳的感覺身旁的嬌軀微顫了下。
「怎麼又提這個?我們說過等你的事情解決後再談啊。」她輕推他往前走,還是沒有勇氣問他——
愛她嗎?
「苡璇……」
「歐隱伶,你別老拿很忙當借口!」
氣憤的嬌斥聲陡地止下歐少展和安苡璇的步伐,兩人不約而同又將視線調往大樹下。
「她說的是隱伶堂兄嗎?」歐少展質疑低喃,他沒聽說歐隱伶要結婚的消息。
「是你答應娶我的,只不過要你來試個禮服,你都抽不出空?怎麼,利用完就想拖我時間嗎?」看不見正臉的藍衣女子仍然放聲嬌嗔。
「利用?」安苡璇細聲喃念,這女子怎麼會用這教人不舒服的奇怪用語?
「是,不是利用,是我傻,想博得你的歡心,自告奮勇替你下迷藥。」
「迷藥」二字讓歐少展和安苡璇驚愕的互望,一時忘了不該竊聽別人的談話,定站在藍衣女子身後不遠處。
「我生氣得胡言亂語?歐隱伶,我清醒得很,要不是我將迷藥藏在指甲縫裡,再偷偷加在歐少展的酒杯裡,又叫個小女生拿摻了迷藥的水給歐少展的司機喝,那件意外會發生得那麼神不知鬼不覺?」
安苡璇震驚得摀住嘴巴,她剛才聽到的是……
歐少展渾身僵住,剛剛那名女子說什麼?
「你放心,我身邊一隻阿貓阿狗也沒有,你緊張什麼……好,我這就趕去你的別墅,你等我……」
藍衣女子始終沒發覺身後的歐少展和安苡璇,匆匆按下手機上的斷話鍵,便跨進停在前面的白色轎車呼嘯離去。
「苡璇,打電話讓華謙或億新來接你,我要跟過去。」
「少展。」安苡璇急忙拉住倉促轉身的他,「別衝動,我們先回家再說,也許我們聽錯了。」
「有可能我們兩個一起聽錯嗎?」歐少展拿下墨鏡交給她,輕拍她的小臉道:「聽話,你先回去,我找歐隱伶弄清楚事情真相就回去。」
歐少展說完,顧不得身後安苡璇的喚喊,直奔他的座車,往車道開去。
他一刻也不想等,他要知道所有的真相!
矗立在澎湃遼闊大海邊的別墅顯得特別高貴、氣派,彷彿所有曠遠的天地全是它的附屬。
這可是歐隱伶花下大把鈔票買下的地方,一大片曠野,全是他的。
他此時正在海岸邊,和前來找她理論的葉霜虛應著。
女人,將愛情當作生命全部的傻蛋,哄哄就沒事。
「好啦,就說會娶你,禮服晚些時候試有什麼關係?如果我不想娶你,就算試了一百次禮服也沒用。」他摟著葉霜,甜著嘴,敷衍的說。這個時期,總裁的位置要緊。結婚,說說的事,何必急在一時。
「你就是嘴巴甜,下次再約好時間,你可不許又失約。」她撒嬌的吻他。
「知道。」
歐隱伶正想一親芳澤時,眼角餘光瞟見一道順長身影,他微訝,隨即放開葉霜,上前笑道:「真是稀客啊少展,怎麼有空來?」
葉霜有些心驚,臉上卻不露痕跡。這個歐少展,還真是命大。
「有事想問隱伶堂兄,所以就繞過來了。」歐少展陪笑的說,心底的震盪非同小可,下迷藥的藍衣女子就在這兒,這表示……
「你好,我叫葉霜,是葉超財團總裁葉超的女兒。」葉霜大方的自我介紹。
「葉超財團?」
歐少展投給歐隱伶一個詢問眼神。他發現葉超財團財務有問題,停止宏野和對方繼續合作的事,隱伶堂兄是最清楚的,他竟然會和葉超的女兒進展到論及婚嫁的程度?
「我們偶然間碰面,因為聊得來,所以……」歐隱伶故作無奈的聳肩。
「看你的樣子,莫非對我和隱伶交往有意見?」
「葉霜!」歐隱伶睨了下眼,阻止葉霜的莽撞。
「我對葉小姐沒意見,不過倒想請問葉小姐,我和你有仇嗎?」
她被問得一愣,「什麼意思?」
「你對我和司機小梁,下的是什麼迷藥?」
驟時間,四周只聽得見崖下傳來的澎湃浪聲。
歐少展眼尖的捕捉到葉霜臉上的震愕,還有歐隱伶眼裡那一間即逝的驚訝。
「你……你說什麼?我聽不懂。」葉霜辯駁,下意識的挪近歐隱伶。
怎麼回事?什麼迷藥?連我都被搞糊塗了。」歐隱伶佯裝糊塗的問,心中暗暗思索,歐少展知道了什麼?
「隱伶堂兄,剛才在婚紗店前,葉霜和你通過電話吧?」歐少展一瞬也不瞬的盯著歐隱伶,將他細微挑動的眉梢收入眼底。
「你怎麼知道?」葉霜過於驚訝,失口直問。
歐隱伶手肘微頂她,不動聲色的說:「怎麼突然這麼問?」
望著這個一向笑臉迎人,此時冷靜異常的堂兄,歐少展突然覺得陌生。
「葉霜和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見了。」
葉霜倒抽口氣,不經大腦的嗄嚷,「歐少展,你跟蹤我?!」
「今天以前我根本不認識你,和苡璇在街上聽見你的談話完全是巧合,你這女人還真狠,竟然罔顧我和小梁的生命,對我們下藥?」
「少展……」
「你早就知道一切,對吧!」歐少展憤慨的打斷歐隱伶,「我倒想請問堂兄,葉霜那句『想博得你的歡心,自告奮勇替你下迷藥」,是什麼意思?」
「隱伶……」葉霜不安的喊,冷不防被他眼角一抹銳利眸光嚇得閉口。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女人!
歐隱伶在心底暗罵,眼睛一瞟,嘴角霍地邪氣的撤起,「你說安苡璇也知道這件事是吧?」
「這件事?這麼說這事是……」心頭猛然傳來熟悉的緊揪感,歐少展下意識轉頭,只見不遠處的纖細身影正彎著身子,拍膝又拂掌。
「苡璇?!」
他急迎上前,才握起安苡璇的小手,就被她手心裡的殷紅擦傷惹得皺起眉頭,連忙從口袋拿出手帕,小心的幫她拭去沾附在擦傷上的髒污,「不是要你回家嗎?怎麼跑來這裡,還弄成這樣?痛不痛?」
「不要緊,只是不小心跌了一跤。你呢?沒事吧?」安苡璇著急問出她的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