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故意惹毛我啊……」京極御人又好氣又好笑,重重吻住她嘟高的唇。「咱們有一事尚未了結,反正時候尚早,別浪費時間了。」
伸臂將見苗頭不對想溜人的女子遠回。
「本人做事堅持有始有終,關於面對現實的第三大點,回來……我還沒列完。那年我在機場說的話……你休想逃……」一手將轉身想躍下高牆的心虛身影擒拿住。「閣下慘了,清零小姐。」
「我沒聽到你說什麼嘛!」杜清零驚慌失措,沒想到他會挑在她回來的第一天算帳……哼,說什麼一切有他在……正因有他在,她日子才更難過!
平安喜樂地度過這些年,她還以為這件糗事終將塵封心底,成為兩人之間絕口不提的禁忌話題,沒想到……這小心眼傢伙這麼會記恨,還記得這麼牢!
這兩年她和他彼此心照不宣,努力粉飾太平、佯裝沒機場那回事。她若承認當年有聽見他嚇死人的表白,不就等於當面拒絕他?那種難堪,絕不是自尊奇高的人種能夠忍受。
為了小總管,也為了自已的身家性命安全……開什麼玩笑,她誓死裝傻到底!
「閣下真沒聽到?」
「沒有。」
「你沒聽見,我怎麼彷彿聽到你回應了?」
「亂講,我沒有。」不上當。
「賴帳?無所謂,敝人不予追究,畢竟不敢面對現實已成閣下的標誌,閣下的勇氣本來就不多。」
被激怒的杜清零一手揪住寬宏大量的他衣領,將他粗暴地提了過來。
「我又哪裡不敢面對現實?!你說我不敢回來,我還不是自己回來了!」
「你知道現實是什麼?」吐氣如絲,夾著冰。
這傢伙眼睛斜斜看人的臭屁樣子,真的好顧人怨,她最討厭他這種逼供嘴臉了!
「現實只有五個字!」她用力揪扯他很討厭的嘴皮子。「你說你愛我,叫我別走!!」啊--破功了,她完蛋了!
「逮到你了,清零小姐。」擒拿手緊緊鉗在蠢蠢欲逃的腰身,京極御人笑得很奸臣。「閣下麻煩真的大了,不只這輩子,咱們可能要好幾輩子都沒完沒了了。」
這傢伙來陰招,以為她不會嗎?她小姐是菩薩心腸,不要而已。
「小總管……我喜歡你。」杜清零小貓小狗般甜蜜撲向措手不及的京極御人。
「你夠了!別拿這種事開玩笑!」一愕之後,他無名著惱的俊容騰地脹紅。
「你這臭傢伙老愛潑我冷水,好,我以後不說了。」
「別想以此要脅本人,不說就別說,稀罕。」
「你好老成又好孩子氣喔!別想以此要脅本人……嘖。」杜清零裝腔作勢學他說話的德性,連丟數枚受不了的大白眼。「不稀罕就算了,何必弄得大家不愉快。」
「請問大家是誰?」
「小總管,你好不乾脆,受不了你這陰陽怪氣的傢伙耶……」他隱忍著不發作的憋蛋模樣讓杜清零想起八歲的他,忽然好想笑。「好嘛好嘛,一人一次,扯平。耳朵過來。」
「請問耳朵是誰?」她勉為其難的語氣施捨又廉價,京極御人沒好氣,耳朵卻不由自主地靠過去
「哎呀,你們兩個娃娃要纏到什麼時候?以後有的是時間,先吃飯吃飯!」老奶奶邊喳呼邊用力朝這頭揮手。
「吃飯了!好久好久沒吃到奶奶做的料理了,太棒了!」對固執等待的耳朵嘰哩咕嚕隨便念一串,飢寒交迫的杜清零縱身躍下高牆,快快樂樂地高舉雙手,飛奔進屋。
「冰、川、清零!」鐵青著臉的京極御人根本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麼鬼話,更恨被懸在半空中。她要嘛別說,要嘛一次說清楚!
怒氣沖沖的長腳追了去。不想餓死,她最好乾脆點!
「幹嘛啦,奶奶您看他啦……你變得好貪心,小總管……我已經說過一次,不管--」杜清零的抗議被猛湊到她耳畔恨恨低喃的一句表白,有效打斷。
「又欠本人一次的閣下,是不是可以說了?……你最好別故伎重施。」威脅的嗓門倏沉,京極御人危險的神情逼近極限邊緣。「嘴巴的東西先給我吞下去!」
「呵呵呵,你們這對小冤家又在用中文鬥氣啦……」唯一的旁觀者笑呵呵地扒著飯,桌餐上偶爾飄起幾句慈祥的呵呵笑。
小總管在暗示她用中文告白……他真的很煩耶,臉皮薄就不要強迫人家……她甩他,這次一定要好好地讓臭屁的傢伙知道……她小姐不是病貓!
笑得又甜又甘的嗓音清了清,她以日文大聲地、清晰地、如某人所願地宣佈了:
「我愛你哦!小總管。這樣夠清楚嗎?現在我可以吃飯了嗎?」她滿眼無辜。
「原來如此……御人,你這孩子,真是,都二十五歲啦。」老奶奶笑啐,終於明白彆扭的孫子在堅持什麼。
她居然……尷尬男子一掌摀住他爆紅的臉容。這次算她狠……
☆ ☆ ☆
「明明是我惹她們的,她們幹嘛跑去向你抱怨呢?我現在不歸你管啊。」
未能一會刺激場面,大宅上下個個畏她如蛇蠍,杜清零甚覺失落。
「因為她們不想讓你產生負擔,這是大家體貼你的方式,你不知如何與大家相處,大家也是……」京極御人火大地發現他教訓的人根本沒在聽,早已跳下長廊,跑進落櫻繽紛的庭院。
「老總管,好久不見!別來無恙?」杜清零雀躍地繞著正在修剪矮松枝椏的京極老總管。「是我啊!我啊!」
即使她化成灰,他都認得。「清零小姐,你已經二十五歲,不年輕了。」京極老總管老成持穩地放下盆栽,端起架子上的另一盆。
「哇,您記得很清楚,一定也很懷念我。」她往自己臉上貼金。
他是記得很清楚,因為是他的長子堅持非她不娶,也是讓他頭痛很長一段時日的麻煩精……
京極一郎由眼角餘光看見長子跨下廊階,朝他們走來,冷漠的神情雖然掩飾得當,他卻輕易看出兒子很在意他與頑性不改的二小姐相處的情形。
這小子緊張了……
京極一郎臉色轉青地看到好奇心旺盛的杜清零施力不當,一刀將他辛辛苦苦修剪兩小時的袖珍矮松剪成兩截,他惱火地把剪刀拿回來。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找碴的!我買一盆賠您老人家!」自己也嚇了一跳,杜清零跳起來提出和解之道。「我知道這品種很稀少,京極伯伯您放心,外公知道門路,我現在去打電話請他幫我買,您安心等我消息!」
她手忙腳亂、匆匆忙忙奔進屋的模樣,奇異地平息了京極一郎惱怒的思緒。
「二小姐變了不少。」討這種兒媳婦……是幸抑或不幸……
「她一直是這樣。率性鹵莽,下決定前絕不動腦深思,不會做表面,所以容易得罪人。」京極御人蹲下來收拾殘局,話中有話地淡淡強調道:「清零粗手粗腳是本性使然,絕無惡意,父親莫見怪。」
清零?性格內斂冷沉的兒子難得把話挑得如此露骨,老人家再固執己見就顯得器量狹隘、枉為人父了。他與二小姐沒有深仇大恨,說不上來對她的觀感,他只是來不及喜歡她,就被她年少時不時豎起的利刺螫怕了,陰影猶存。
「別擔心,我現在看得出來她沒惡意,你犯不著急著替她解釋。」京極一郎順著話下,打破為期三個月的僵局。「你很瞭解二小姐,御人。」
「我一向只瞭解她。」
「二小姐確實是比較適合你。」老總管緘默許久總算鬆口,給了兒子他想要的祝福。「這幾天我會找時間向老爺子提親,在那之前--」
屋子裡猛烈轟出一個極刺耳的尖叫聲,緊接著一長串不必換氣的日文氣急敗壞地轟斷京極一郎未竟的話。父子倆不約而同地青了臉。
「你想辦法修正一下二小姐仍舊脫軌的行為,讓大家更好過一點。為父把標準降到最低,只要求別讓玲子一天到晚扯嗓尖叫就好。」京極一郎捧起盆栽,邊叮嚀邊悠然踱離現場,把聒噪的難題留待兒子解決。
「御人少爺!」
「小泉女士!你很難伺候耶!」杜清零氣呼呼地追著小泉玲子跑出來。「那件旗袍純手工制,很貴很貴很貴的,花了我五個月的薪水。折合日幣也要三十萬。」
「五個月領三十萬?」鄙夷的掩唇尖笑五聲。台灣的生活水平真低,這也難怪了,這麼一點點錢只能做一件縮水的破袍子。」
「我是工讀生,三十萬是力齊哥額外加給才有那麼多,這樣很高了!你自己不好好保養身材,發福了還怪袍子縮水!」
「你、你拿我六年前的三圍訂製旗袍,分明居心叵測,故意整人!」
「天地良心,狗咬呂洞賓……」
「說日文。」京極御人屈指叩她腦門響亮的一記,她不懷好意的笑讓他又緩緩追加一句警告:「不許將中文俚語直接翻成日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