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沒有!」杜清零忍俊不住爆笑出來,使出他們動不動就逼她練習的鉤拳,直擊小玄硬若磐石的腹肌一拳。「那明明是你們上次和不良少年飆車進警局時,警察罵你們的話!」
不痛不養的大個頭兄弟勾肩搭臂,」同笑睥向天借膽竟敢揮拳相向的小人兒。
「你看看,她搶白的德性像不像話,就是我們疼你入骨的慘痛代價呀?力齊,你罩的妞由你領回家管教管教。」
「逆女不可教、逆女不可教……」兩隻猿掌對一頭蓬鬆綿軟的卷髮愛不釋手,猛搓又猛揉。
這叫疼她入骨?杜清零明智地棄械投降了,小頭顱被揉得不住向前點動。
……虧他們大言不慚說得出口……她不玩了,可不可以呀!
「我不是博美狗,別再玩我的頭髮了,你們兩個!」氣、氣死她了啦!遇到攀巖七漢是她今生的惡夢,這堆人自有一套迥異於常人的暴力處世哲學,蠻性發作時根本是天兵,有理說不清的。氣死她了,她要回日本!
杜清零被自己的想法嚇住。她剛剛想了什麼……別開玩笑,就算是開玩笑也不行,外婆沒認她以前她不走的……不走?!走到哪裡……
「零兒,唷喝,魂兮歸來嘍!」使勁拍了下呆怔的臉蛋,杜清零吃痛低呼。撫著微紅的臉頰,她橫眉瞪著無辜猛眨眼的罪魁。「喂,我已經盡量不放力,你們這些女娃兒怎麼回事,個個細皮嫩肉,禁不起一碰……」
展力齊心有慼慼焉地點頭附和。「完全不能碰,昨天我和我馬子在廚房做起那檔子事,一時激動,不小心用力過猛……」
「小玄哥、力齊哥!」杜清零竭力不臉紅。他、他們一票臭男生,老忘了她是女孩子,完全把她當成哥兒們了,她、她就那麼男性化嗎?
葷腥不忌的兩個男士一齊望著氣咻咻的彆扭娃兒,笑綻一大口有心悔過的白牙。
「抱歉,哥哥們又忘了你是女生那國。OK,不談腥膻色。聽說你今年會順利畢業,下禮拜開始到小玄哥公司實習兼交接。」摸著性格的凹陷下巴,像檢查冠軍種馬一樣圍著杜清零團團打轉,小玄邊走邊沉吟:「我美美的秘書下個月要移民瑞士做人瑞,你日文佳、工作能力不錯,儀表落落大方又見過大場面,應對得宜、談吐不俗,帶得出場,配我剛剛好……好了,我恭維你一堆,你若拒絕我就太難看了。」
什麼出場?她又不是以鐘點計費的酒店小姐!
「難看算什麼?老子現在就讓你灰頭土臉!」展力齊火爆的三拳K向目中無他的狂妄拜把。「小玄子,我聽說你厭世很久了,沒想到你輕生的執念如此深。你他媽的當著她老闆我的面挖角啊!現在是怎樣?是我太久沒扁你,還是你太久沒被我扁,皮癢難耐……吃我一記逆蝦形固定!」
「喝啊!看我如何甩脫蝦尾!」
杜清零無力撫額,簡直不敢相信這兩位先生都二十八歲了,不僅無視通身名品西裝,居然把人家修剪得漂漂亮亮的草坪拿來當擂台,要狠耍蠻的就地模仿日本女子摔角來。
「我……可不可以回家休息了……」她恥於與未進化完全的史前人猿為伍,她快被今晚這些人這些事逼瘋了,天啊,一輩子也沒一晚累……
「姬先生,您在外面嗎?」
「哇咧,真掃興耶!美美的秘書在找,這場記下!」小玄訓練有素,跳起身火速拉整儀容,邊對彷彿在鬧頭痛的杜清零飛了個舉手禮。「零兒,給你一個月時間養壯身子兼考慮,不管吝嗇力齊出價多少,我都加三成。下個月見,腸胃藥自備。」神采飛揚大步跳入屋。
「零兒,你不忍心背叛千古難求的好老闆吧?」展力齊面色不善地搔弄她柔軟的髮絲,帶她回轉熱鬧滾滾的會場。
「你手放下來,我就不忍心。」杜清零行經落地窗時,迅速撩整被兩個粗魯男揉得亂亂的蓬鬆卷髮。
「小鬼,你不過去打聲招呼可以嗎?」唯一知道她過往的展力齊惡意一笑,扳著她一起轉望會場中央那對醒目璧人,兩人週遭依然圍繞著一堆政商名流。
「我不要。」她試過,但她真的缺乏勇氣……是她先拋棄那邊的,而且她一直記得菊和小總管在離開那天的反常表現,那讓她……覺得虧欠而無法面對他們,只能貓捉老鼠地逃……
「沒出息……」碩大一拳將愈壓愈低的圓潤下巴捶高。「初音當初可不是這麼介紹你,是不是路燈不夠亮,那丫頭看錯救命恩人啦?你可別欺騙哥哥純真的感情,害我白疼你太多年。」
杜清零好氣又好笑,才要反駁,眸子瞪圓地駭見不遠處逛來一名玉樹臨風的中年男子。
「臭小子,老子千呼萬喚,你捨得死出來見人啦。」沿途向舊識打招呼,中年紳士笑容可掬卻字字淬毒。
「糟老頭,你慾求不滿啊,怎麼老處在不爽狀態?」展力齊文質彬彬地回給對角兩位世伯燦爛微笑,邊暗示慌了手腳的女伴一旁避難去。
杜清零兔脫不到兩步,行止有風的展父技巧拐個彎,迎面逮住她。
「好巧,清零也來啦。」極具學者風範的展父笑若春風,親切挽起胃又開始抽筋的杜清零一同轉向。「你展伯母正在隔壁悶得慌,你在最好,過去陪她聯絡聯絡感情,她好喜歡跟你這小同鄉聊天。」
微臣道旨……「展伯伯,我過去陪展伯母了,你們慢聊。」
恨不能插翅飛離現場,杜清零才背過身即聽到父子倆千篇一律的開場白--
「不帶種的死小子,你幾時夠膽娶清零回家呀?」從服務人員托盤中端下一杯馬丁尼給兒子,自己拿了杯白蘭地。
「死老頭承認吧,你真的老年癡呆了,這幾年只會廢話連篇,當然是她夠膽讓我娶的時候。」父子倆和樂融融,微笑乾杯。
與一開始每聽必打跌的慘痛情況相比,杜清零很慶幸幾年下來自己總算有點小長進,她只不過撞到一對老夫妻又差一點點一頭撞上轉角的牆而已。
天,她很怕笑裡藏刀的展伯伯,更怕他和力齊哥在一起的場面……父子倆過招絕對聞不到一絲火藥味,因為全是殺人於無形的生化毒氣。可能是出身商賈世家之故,兩人擅長以最少成本求取最大的利潤,連唇槍舌劍也仔細算計過,生化毒氣不僅物廉價美、破壞力又強,他們何樂而不為?有恐怖分子潛質的恐怖父子檔……
幸好她很喜歡溫柔的展伯母,因為她也是月見初音的親阿姨。當初若沒有初音大力相助,她絕對無法順利地落腳台灣。
力齊哥是個很重義氣的人,他很疼很疼小表妹初音,也就愛屋及烏地疼著初音的閨中密友兼她常掛在嘴巴的救命恩人,她。
當年若不是力齊哥和他那班兄弟傾全力張羅她的起居、包辦她的食衣住行,連工作娛樂也不放過,否則她重遊舊地彷彿初來乍到,焉能過得這般愜意。他們的助力使她在極短時間內適應了台灣,結交了一掛癖好有點不尋常的大哥哥,得回一個疼她如心肝的好好外公,今年也將順利完成大學學業了。
回台灣這幾年,即使和外婆鬥氣也鬥得心曠神怡,她真的很快樂,卻……覺得缺少什麼……彷彿遺失了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恭喜你,在這裡適應良好,並不寂寞。」一個尖銳的質問,冷不防從杜清零左側凌厲殺來。
該來的躲不掉……杜清零無奈喟歎,面露微笑旋身向多年未見的姊姊。
裹在白綢禮服下的冰川菊姿態曼妙、出塵脫俗,依然美若天上謫仙下凡塵。
杜清零既慶幸她挽了一整晚的男伴沒隨行護花,又說不上掠過心懷的感受是釋然,抑或失落……
「冰川小姐漂亮如昔。」杜清零試著保持笑顏的甜度與自然,刻意拉出兩方的距離。她疏離的態度卻大大惹惱了決心不先發怒的冰川菊。
「杜小姐,我沒記錯您的姓吧?」冰川菊美眸噴火,怒氣得宜地包裝在訓練有素的冰川式大家閨秀笑顏下。
「沒有,您的記性好得驚人。」杜清零被她一激,舊時的叛逆性情全數回籠,緊張的心緒反而愉快多了。
「為什麼呢?冰川姓氏配不上你庸俗的格調?和兩名粗俗男子公然打情罵俏是你堅持離開的原因?」冰川菊壓低咄咄逼人的清美嗓音,笑顏仍然傾國傾城。
菊的社交擬態愈來愈像回事了,她以後會不會變成怪物級的社交動物呀……
「冰川家尊貴高尚的大小姐,你幾時養成偷窺的癖好了?」杜清零撇嘴糗她,幫忙拍掉她肩頭一根毛屑,沒瞧見冰川菊表情一愣。「兩位男士事業有成,出身高尚不下於你,而且是我重要的朋友,人家可沒偷窺的不良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