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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頁     嚴沁

  「婚姻的疲倦是否過去了?」斯年問。

  家瑞只是望著慧心,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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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藥兒 整理製作

   

  第八章

  三個月的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意心和斯年的課程都已結束,慧心的成績恨好,指導教授對她讚不絕口,在學校為他們這批「特別」學生舉行宴會時,他還這麼說——

  「沈,這次你來哈佛,受益的不是你,而是我和我那一班哈佛學生。」他十分誠懇、認真地說:「你的經驗,你那深奧的東方哲學,都給了我們很大的啟發,該接受謝意的是你。」

  慧心開心得不得了,這句話代表一份殊榮,不是任何人都能得到教授這樣讚許的。然後,朗尼為他們餞行。

  仍在朗尼的家裡,只有慧心和斯年兩個客人。

  「三個月不見,氣色比以前好得多。」朗尼凝望著他們。「除了學問之外,你們一定有所領悟。」

  意心微笑著看斯年一眼,他也正在看她。

  「當然有,至少我們兩人都快樂多了。」她說。

  「我看得出來,你又有六年前那種笑容。」朗尼說:「那非常吸引人的。」

  「我笑——並不想吸引人,」慧心半開玩笑,「只是心裡快樂,自然就這麼笑了。」

  「我明白的,」朗尼看斯年,「斯年,不必再遠來哈佛唸書了,你教學生有餘了。」

  「我對教書沒有太大的興趣。」斯年淡淡地。

  「你只喜歡做神父?」朗尼問。

  「不——我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喜歡做什麼,」斯年搖搖頭,「以前喜歡做生意,每做一筆大生意就很有滿足感,不因為賺了多少錢,而是——我終於做成了。後來,我想,做神父也不錯,起碼可以使心靈平靜,可是——」他搖搖頭,沒有說下去。

  「可是什麼?」朗尼不放過他。

  「可是做神父也只是種逃避,」斯年說,「我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麼?」

  朗尼想一想,笑起來。

  「沒有人可以替你指出你該做什麼,路是必須自己去走的,」他說:「我有信心,這次你走得對,走得好。」

  「謝謝。」斯年垂下頭,有一陣短暫的沉默。

  「明天——回紐約?」朗尼忍不住問說。

  「是,我還要實習一個月。」她說。

  這陣子紐約好冷,聖誕節快到了,將會很熱鬧的。朗尼說:「在紐約過聖誕嗎?」

  「以前沒試過,今年可以。」蕙心看斯年一眼。「我是打算過了聖誕才回去。」

  「節目安排好了嗎?」朗尼熱心地。

  「沒有——不過斯年會安排,他熟悉美國的一切。」慧心很有信心地。

  斯年看蕙心,眼中有著奇怪的神色,不過他仍然點頭,再點頭。

  「跳舞狂歡?」朗尼問。

  「還沒想好,」斯年吸一口氣,「這可能是我和蕙心惟一相聚的機會,我們一起留在紐約,所以我希望安排得——較有意義些。」

  蕙心滿足地笑笑,即使沒有任何節目,她能和斯年在美國共度聖誕,已是很美的事了。

  「我先祝福你們。」朗尼舉杯。

  「謝謝。」斯年和蕙心同時說。

  「朗尼,這三個月你怎麼從沒來找過我們呢?」斯年突然問。

  「不想打擾你們,」朗尼眨眨眼,笑。「還有我也忙,我到喬治亞州去了兩個月,教一個特別班。」

  「你也兼喬治亞的教授?」蕙心意外地問。

  「不,哈佛在那兒替那邊的大公司開了一班特別的課程,由我負責而已。」他聳聳肩。

  「你們這些大牌教授真是舒服,一年教兩次特別的課程,剩下來的時間就能休息了。」惹心笑。

  「大牌教授?不辛苦嗎?」朗尼大笑。「我們若不繼續進修,很快就會被淘汰的。」

  「做了五年教授,不是終生職業了嗎外斯年說。

  「別說終生職業,那會令你沒有上進心,沒有鬥志。」朗尼搖頭。「我們的頭腦、思想要永遠跟得上時代才行。」

  「教授的職位看似穩定,沒想到,其中的挑戰性原來也這麼大。」斯年說。

  「對做教授有一點興趣了嗎?」朗尼笑。

  「我會考慮。」斯年沉思良久。

  「這是好現象,斯年。」朗尼大喜。「沈,你要鼓勵他,這真是好現象。」

  「我不鼓勵他來美國,」蕙心搖搖頭。

  朗尼呆愣一下,然後說:「沈,有得必有失,我看你要衡量輕重。」

  慧心呆住了,然後笑。

  「你誤會了我意恩,」她說,「我對自己的事業並不再看得那麼重,做不做老總都是小事,只是——我覺得斯年並不適合哈佛當教授。」

  「為什麼?」朗尼好意外。

  「斯年不是美國人,你們對東方人多少還有一點成見,」蕙心很理智地分析,「而且斯年淡泊,他不想和別人爭名奪利,來哈佛,他會緊張、會疲倦。」

  斯年睜大眼睛望著慧心,她真——那麼懂他?她怎麼完全說出了他心中的話?

  蕙心,她是惟一的蕙心。

  「那麼——你到底有什麼計劃?」朗尼天真地。

  「沒有,」她微笑搖頭,「我不能替他計劃,你說過,路是要自己走出來的。」

  「斯年——」朗尼想說什麼,但又搖搖頭,終於沒說出來。「來,我們開始我們的晚餐。」

  朗尼的中國管家居然替他們燒了很不錯的中國菜,還煮了飯、燉了湯,令斯年和慧心驚喜不巳。

  「好久沒吃過正宗的家鄉菜了。」她說。

  「我是沾你們的光。」朗尼搓著手開心得很。「她從不燒中國菜給我吃,她叫我——『鬼佬』!」

  這一聲「鬼借』把斯年和慧心都笑壞了,朗尼講得字不正,腔不圓,又怪又滑稽。

  飯桌上氣氛十分融洽,斯年和朗尼彷彿已是好老。好老的朋友,他們幾乎無所不談。

  晚餐後,他們移到燈光柔和的客廳。

  「一個月後你們回香港時,我會來紐約送你們。」朗尼真誠地說。

  「如果你忙就不必了。」蕙心說。

  「難得找到像斯年這麼好的聊天對手,」朗尼搖搖頭,「我們應該在六年前就認識,對不對?慧心。」

  斯年知道他的意思是說,若干六年前相識,就不會有斯年當神父這回事了,但——命運,誰拗得過?

  「總之我們已經認識,已經是朋友,」斯年凝望著他,非常真誠的。「將來我們會有許多時間交往。」

  「你來哈佛?」朗尼大喜。

  斯年看蕙心半晌,終於說:「有機會——我想試試。」

  蕙心大震,他說想來試試?斯年,那表示——表示

  在紐約的總公司實習,蕙心就覺得輕鬆多了,到底有六年的工作經驗,又是她所熟悉的業務,而且實習——也不會真要處理什麼事,比起在香港那種繁忙,她覺得簡直和休假沒有什麼分別。

  斯年也很閒,他總是在酒店他的房裡等蕙心,他不是說要在紐約的教會幫忙做一點事嗎?

  他從來沒提過這事,慧心也沒問——她是不敢問,因為斯年看來像有心事。

  蕙心剛從公司回來,斯年的電話就來了。他總是能準確地算定她回來的時間。

  「今天工作仍然愉快?」斯年問。

  「除了等足了八小時比較苦之外,其實我只是到每個部門找熟人聊天。」她笑。

  「那有什麼好實習的?不如回香港。」他說。

  「這是公司的制度——斯年,你想回香港了?」她說了一半,猛然驚覺。

  「沒有。」他考慮了一下。「不過很無聊。」

  「斯年——」羞心想問教會的事,卻忍住了。「我馬上過來,我們當面談。」

  「出去走走,好嗎?」他問。悶悶地。

  「好——但是去哪裡?」她問:「天快黑了,我們有勇氣站在紐約街頭?」

  「其實也不一定會被搶,那要看個人的運氣。」他終於笑了。「我們去兜風。」

  「新澤西州?」她的心情跟著他的笑聲好起來。

  「只要走走,地方並不重要。」他說,笑聲消失,又有點深沉。

  「好——我五分鐘過來。」她開始不安。

  斯年怎麼了?難道——又有什麼挫折?打擊?

  「我過去,」他說,「我去接你。」

  放下電話,她胡亂地擺擺頭髮,抓起厚大衣就往外衝去。斯年住在隔壁,走過來這裡一定很快。

  打開房門,他果然已在站那兒。

  相對凝視一陣,兩人都心意相通地笑起來,他們實在已太瞭解對方。

  「走吧!」她挽住他的手臂。

  兩人默默地走進電梯,落到大廳。

  「今夜恐怕要下雪了。」他望一望外面的天空。

  天空看來陰沉沉的,出了酒店門,寒風立刻包圍看他們,那種冷——很刺骨。

  「下雪——我們還去兜風?」她問。

  「還沒有下,下的時候車開慢點就成了,」他讓門童去替他們取車來,「下雪的時候氣氛很美,非常寧靜,你能聽見飄雪的聲音——而且一開始飄雪,天氣就不會那麼冷了,融雪時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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