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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嚴沁

  「為什麼認輸?我輸了什麼?」

  「像你這樣的女人最可憐,爭強好勝,死不認輸。男朋友跟人走了還強自鎮定,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你還在這邊用工作麻醉自己。我忍了一個上午不出聲,再不開導你,我看你就變瘋子。」

  「你說什麼?」可若皺眉。「我是太忙了,忙得心都要爆炸,什麼男朋友跟人跑了?你知不知道是我叫他去的?」

  愛咪意外又不能置信,哪有可若這麼大量的女人呢?看來可若又不像假裝。

  「不是受了刺激?」她問。

  「感情的事刺激不了我,我看得好淡。」可若笑起來,「有緣就在一起,沒緣就拉倒。這個世界只有努力工作才實際。」

  愛咪凝視她半晌。

  「我完全不懂你,完全不懂。」

  「不懂就算了,什麼時候開會?」

  可若提起精神走進會議室。

  她嘴裡講得輕鬆,心中仍不是味兒。至少,對,至少立奧該告訴她那旅行伴兒是唐碧江。再大方的女人,看報上那麼寫,心裡還是會不舒服。

  的確是個不重要的會,該讓阿迪代她。正不耐煩,愛咪敲門進來。

  「方令剛來了,在你辦公室。」她耳語。

  可若點點頭說「我就來」。她並沒有立刻離席,還是勉強開完會才回辦公室。

  「今天別再跟我提工作,我會發瘋,」對著令剛,她的心情開朗起來。「若你有空,我們可以出去狂歡。」

  他定定的審視她的臉,沉默著。

  「我不強迫你,沒時間就算。」她揮揮手。

  「真受了刺激?」他沉聲問。

  「不知多刺激。」她誇張的說。「今天做了兩倍於平日的工作,簡直是衝鋒陷陣橫掃千軍。現在我只想去狂歡一陣。」

  「我不是狂歡型的人。」他視線不移。

  「不是狂歡型也要陪我。」她笑。「你是自投羅網。」

  「好。」他也笑起來,笑得真誠。「那我就捨命陪君子。」

  「不需要捨命。」她拍拍他,像男孩子的動作。「只需要付出最大的忍耐。」

  他倆在眾人的視線下,離開公司。

  可若不介意公司的人怎麼看待她,怎麼講,她從來都是這樣光明磊落,大大方方。

  天空下著微雨,天巨陰黯得很。

  「我竟不知道外面下雨。」她感歎。

  「你太投入工作,永遠關在辦公室,外面世界有太多你不知道的事。」

  「是嗎?」她驚奇。「我以為我做廣告已經夠消息靈通,知道得夠多,夠八。」

  「你只看一個角度,一個層面,太狹窄。」

  「你這麼以為?」

  「是。女人不需要太拚命工作,除非她另有原因。」

  「另有原因?」她問。

  「譬如地感情失意,譬如她太熱愛金錢,譬如她——」他眼中隱有笑意。「她心理變態。」

  「你才心理變態,胡說八道。」她笑。

  「告訴我,為什麼你這麼熱衷工作。」

  「除了工作,我沒有嗜好。」

  「工作是工作,不是嗜好。」

  「我不習慣無所事事,不習慣空閒。」

  「你精神沒有寄托,沒有依歸。」

  可若呆怔一下,搖搖頭。

  「我從來沒這麼想過。」

  「想一想,然後告訴我結果。」

  她果真想一想,但她搖頭:

  「沒有結果。」她皺眉。

  她再想一想,還是搖頭。

  「當然不是證明自己的價值,也非要比男人強,更不是野心,我只是工作狂,不想令自己靜下來,不想令空閒太多——」

  「焉什麼?」他逼視她。

  她答不出話,好半天才疑惑的。

  「真是精神沒有寄托,沒有依歸。」

  「感情上也如此。」他認真地說。

  她沉默了半晌,臉色有點改變。

  「停車。」她叫。「停車,不不,我現在需要一點酒,我要冷靜的想想。」

  他帶她到附近一家很不錯的酒廊。

  她拿起酒懷一口就吞下,臉頰上湧起淡淡紅暈,眼神卻迷惘。方令剛完全不打擾她,只靜靜地陪伴著。

  她再喝一懷酒,眼中迷惘一掃而盡。

  「我想跳舞,你能陪我嗎?」她要求。

  「一定陪。雖然我不會跳舞。」

  他送她回家,她刻意打扮,再出現時完全變了一個人,艷光四射,女人味十足。

  「我從來沒試過如此打扮。」她有點窘惑。「我只想試試。」

  「比明星更漂亮。」

  「不和明星比。唐碧江如何?」她笑。

  令剛眉心微蹙,講不出話,

  「比不上她,是不是?」她揮一揮手。「學做一個很女人的女人還真不容易。」

  「女人就是女人,你是女人,做真正的自己最重要。」

  「你沒有品味,不跟你講。」她情緒高昂。「我們去哪裡?」

  「說實話,一點也不懂該去哪裡。」他咬著唇。「闖闖蘭桂坊如何?」

  「刀山油鍋,陰曹地府都跟你闖。」她挽著他的手,大方地隨他離開。

  她的行動有點反常,他保持冷靜沉默,這個時候不能兩人一起鬧,否則一定麻煩。  車過海底隧道,她逐漸冷靜下來,那一絲酒意也隨風而逝。她也沉默。到蘭桂坊,把車交給代客泊車,他們隨便選了一家可跳舞可喝酒的地方。令剛很機警,坐下來就四下打量。

  「有。」三個圈中人。」他說。

  「你介意嗎?影響你嗎?我們可以換一家。」她又變回正常,若無其事。

  他微微牽扯嘴角,有點不屑的說:「我並不擁有很好的名聲。傳言很多。」

  她盯著他看,好半天才眨眨眼。「剛才你那種牽動嘴角似笑非笑的神情,是不是影迷口中能『殺死人』那種?」

  「我最殺死人的是眼神,要不要試試?」他故意用眼睛瞄著她。

  「饒命啊,我還不想死。」她笑。

  兩個人要了酒,對坐了很久,誰也沒提起要跳舞。

  「我不習慣今夜你的樣子,好像面對的是另一個人。」他望著她笑。「感覺很怪。」

  「不是美艷動人嗎?」她眨眨眼。

  「這感覺——很像在拍戲,」他坦率的說:「對著你,我完全不想做戲。」

  「要我怎樣?」她指著自己。「我們跳舞。」

  他真帶她入舞池。可若敏感的覺得真有人在注視他們,是所謂的圈中人嗎?偷看一眼令剛,他全然不理,非常自在。

  他輕輕擁住她。

  很慢很柔的音樂,沒有明顯的拍子節奏,他們只隨著音樂隨心所欲的跳著。他怎麼跳她就怎麼跟,沒有章法的舞居然跳得很好、很合拍。跳著跳著,她有點累把頭枕在他肩上,他自然的擁緊了些。轉著轉著,越是沉醉,越是投入,越是沉默了。

  不知道跳了多久,可若的感覺是昏昏沉沉,漸有睡意,步子也浮起來。音樂節奏突變,驚醒了帶醉意的他們。

  她抬頭望他,他眸子的凝肅沉深令她的心顫抖一下,猛跳一下。她立刻站直。

  「我幾乎睡著了。」她強打精神。

  他握著她的手,帶她回坐。他什麼都不說,只深深凝注。

  她莫名的不安,又要了酒。

  剛才的震動,心顫是怎麼回事?以前從未試過,立奧也不會。難道就是他的迷哥迷姐說的殺死人眼神。

  想說些什麼,又我不出話題,只能一口又一口的喝酒,兩三下子又盡一杯。

  「別再喝,我送你回家。」他召來侍者。

  她無意回家卻也沒有反對,沉默的隨他離開,隨他上車。今夜的氣氛頗怪異,她不習慣,或者是那種場合,那種情調,她不知道。早些離開是對的。

  車向隧道駛去,誰也沒說話,有默契的保持沉默。沉默的車廂中只聞彼此呼吸聲,有著莫名的溫馨。

  這溫馨一直輕輕地敲動她的心,一下又一下,喜悅又不安,想拒絕卻又出不了手。

  車停下來,就在她家大廈門前。

  「謝謝你陪我整晚——」她說。

  一股大力量拉扯得她失去重心,跌進他懷裡,無頭無腦的吻像雨點般灑下來,淋得她失去意識與方向。發生了什麼事?喜悅變大,不安變大,他他他——猛烈推開他,整個人呆了般的坐在那裡。

  他坦然無懼的望著她,眼光溫柔,像一團流轉著的深情,是那麼深,那麼不見底。

  「原諒我的冒昧,我不想再控制自己。」

  她要深深,深深,深深吸氣才能令自己平靜,令意識清醒,令心跳緩慢。

  「晚安,再見。」她轉身欲下車,喜悅不安又加上莫名的羞怯,使她不敢再面對他,她絕對想逃開這兒。

  他捉住她的右手硬是不放。

  「你不能這樣就走。」他漲紅了臉。那絲稚氣和不甘心,令他漲紅了臉。

  她再深深吸一口氣,勉強把所有情緒壓下去,她用平常一貫的語氣聲音說:

  「太晚了,我們都好累,改天再談。」

  「你不能把發生的事一筆勾銷。」他急起來不顧一切。「你不能否認一切。」

  「我想——我們都有點醉。明天,明天我答應一定見你。」

  「我要現在講清楚。」

  「方令剛。」她看他一眼,那張俊臉又急又惱,令她決絕的話說不出口。「不要無賴,今夜我太累,明天再談,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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