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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嚴沁

  在巴里島的日子就像到了世外桃源,沒有人認識他們,他們也不認識任何人,消遙自在,無拘無束,快樂忘憂的日子過得特別快,一轉眼,十天已過。

  十天之中,他們觀光,游水,遍嘗別有風味的美食,也看遍各酒店夜總會的表演。很多表演都在露天的泳池邊進行,最奇特的是一場由斯里蘭卡人表演鐵鉤鉤進背部肉裡,然後把鐵勾和人吊起,簡直驚心動魄。

  第十天的那個黃昏,他們帶著倦意打道回香港。機艙裡,相依一起,滿足而快樂。

  「每隔一月,我們旅行一次,挑比較落後,不那麼文明的地方。」他說。

  「沒有假期。」

  「請假,不准就辭職!」他說得霸道。「今後你最重要的工作是陪我。」

  「你也辭職?」她懶洋洋的。

  「每飛兩次海外長途,我就休息半個月,」他解釋。「我要天天跟你一起。」

  「不能不工作,身心要平衡才好。」

  「你不喜歡陪我?」

  「講點道理,你不能太不理智。如果辭職,你飛去海外時,我怎麼辦?」

  「你跟我去,」他想也不想,有點瘋狂。「我們結婚,用員工眷屬的身份買機票只有十分之一的價錢,很便宜。你每天跟著我。」

  「太不切實際。這樣下去我們非要到互相厭煩不可。」她笑。

  「不會。我覺得此生時間太短,不能再讓我們分開,除非還有生生世世。」

  「你信生生世世?」

  「我希望有,否則太遺憾。我愛你不只此生,梵爾。」他擁緊地。

  「生命的一切如果由自己控制就好了。」

  「不能控制也要搶,向老天搶,向命運搶。我有極堅強的意志和毅力,我要生生世世和你在—起。」

  「你聽過人死了都要喝孟婆茶嗎?喝了就忘盡前世,重新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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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不喝。我會苦苦哀求,請她別讓我喝。」他說得認真而堅決。「忘了你,我不再是個完整的人。 」

  心裹又有著奇異的響應,她聽過類似如此的話嗎?一定。她有似曾相識之感。

  「不要說傻話,」她從他懷裡坐直。「少寧,這些日子你變了,不再是以前的你。」

  「是嗎?我不覺得,只是緊張你,害怕你會從身邊消失—樣。」

  「你不是這麼沒有信心的人。」

  「不知道。」他有些茫然皺眉。「我也不明白為甚麼,我就是有失去你的恐懼。」

  「答應你,—生—世陪你。」

  「不是一生一世,是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她小聲的念一遍。

  這是一個承諾,生生世世。

  飛機抵達香港,他們坐的士過海,她先送他回家。

  「休息一夜,明天整理些衣物,搬來我家。最好把公寓退掉。」

  「不行。公司出錢租的。」

  「要現錢,或乾脆不做,」他總是這麼說:「絕對養得起你。」

  「現階段——我不要人養,工作也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頑固。是我養,不是別人,」他抓住她肩膀。「望著我,是我,少寧。」

  她凝望他半晌。

  「我愛你,卻要求保留自己,」她說得特別、「若無自己,我們融成—個,我怎麼再有能力愛你?」

  他迎接著她視線,好久好久。

  「能不答應你嗎?你用這樣的理由。」

  「你也好好休息。明天還有最後一天假,我們要好好利用。」

  「一言為定。」他開心離開。

  梵爾回家立刻沖涼,把自己從頭到腳清洗一次,洗去這兩星期的僕僕風塵和疲勞。她打算到偉克家吃免費晚餐。他那個鐘點工人做的菜很不錯。然後回家大睡一覺。

  穿著浴袍,她愉快的吹乾頭髮。這個時候,門鈴響起。偉克?或是去而復返,捨不得離開的少寧?或是憂悶個樂的許荻?

  門開處,她意外又吃驚,站在那兒的居然是那艷麗的婦人何令玉——許荻的大嫂。

  「嗨——許太太,」她不安的是未干的頭髮和身上的浴袍。「你找我?」

  何令玉眼中閃遇一抹凌厲。

  「少寧在嗎?」直接了當的問。

  「少寧?他在他家,怎會在我這兒?」

  「你們不是結伴旅行嗎?他怎不可能在你這兒?」何令玉冷笑。

  梵爾一怔,怎麼用這樣的語氣和態度?

  「他已回家。」她仍保持著笑容,這是看在許荻面上。

  「你們——真是一起旅行?」何令玉臉色大變。「只他跟你?」

  梵爾坦然點頭,愛情使一切光明正大,沒有任何見不得人之處。

  「他——沒有跟我講。」何令玉恨恨的。

  「請去問他,我不知道。」梵爾吸口氣。

  「我能進來嗎?」說完也不等梵爾回答,她推開門大步走進來,一屁股坐下。「你們到哪裡去旅行?」

  「上海、巴里島。」

  「很快樂啊。」她彷彿妒恨交集。

  「還不錯。」梵爾直認不諱。「原本沒有計畫,說去立刻就動身那種。」

  「你——不是阿荻的朋友?」她盯著梵爾。

  「是。現在仍是。」

  「那——為甚麼跟少寧旅行?」

  「許荻是朋友,少寧是男朋友,」她笑。「許荻知道這一點。」

  「男—朋—友?」叫得驚天動地。

  梵爾微微一笑。

  「甚麼時候開始的?我怎麼會不知道?」何令玉驚怒交加。「那天派對不見了你們,是他帶你走,是不是?」

  梵爾依然微笑。這何令玉問得太多。

  「你用甚麼方法勾引了他?」

  梵爾皺起眉頭。勾引,這是甚麼話?

  「許太太,我不明白你是甚麼意思。」她不得不武裝自己。

  「你明白,你心裡再明白也沒有,你勾引了少寧。」何令玉有點失控。「我還當你是朋友,你竟然做這樣的事?」

  「少寧的事與你有關嗎?」

  「當然——有關,他是我的表弟。」她挺一挺腰,令自己更理直氣壯。「他是韋家的繼承人之一,我們不能不關心。」

  繼承人?梵爾完全不懂這三個字的意義。

  「我們小心防範,不能令莫名其妙的女人接近他,怕他上當。」

  梵爾再開朗坦率,再心胸開闊,也不能不吃了一驚,又生氣又莫名其妙。何令玉以為她是甚麼人?以為她看上的是少寧的家財?這未免狗眼看人低。

  想不到用甚麼話來回她,電話鈴響起。

  「梵爾,我立刻過來,受不了你不在身邊的滋味,好像世界末日。」少寧說。

  「越快越好,許太太何令玉女士在我家。」她的語氣也無法平靜。

  「甚麼——」少寧怪叫。

  「請快來,並帶走她。」她收線。

  何令玉怔怔的注視她,滿臉狐疑。

  「少寧馬上就來,你自己跟他談。」不理何令玉,她轉身回臥室,並關上房門。

  聽不見門外有聲音,何令玉大概坐在那兒等著。看她模樣,彷彿輿少寧有甚麼糾葛,否則不會是這種態度,她又妒又恨又驚又怒,她——會是少寧以前香港眾多女友之一?

  心臟砰砰加速跳動起來,這是她無法想像,也無法忍受的事,何令玉是少寧表嫂。

  等了一世紀那麼長,才聽見門鈐聲急促的響著,看看表,才不過十五分鐘。

  大門開了,一定是何令玉。只聽見少寧一進門就嚷:「梵爾,梵爾,你在哪裡?」

  梵爾吸口氣,打開門走出去。

  「梵爾,」少寧一把擁住她,急切又緊張。「發生了甚麼事?快告訴我。」

  梵爾把視線轉向門邊的何令玉,她掩著胸口靠在門上,顯然是少寧進門就推開地,直奔梵爾臥室。

  「我不知道,你問她。」梵爾搖搖頭。

  少寧滿佈怒意的眼睛轉向地。

  「何令玉,你又發甚麼顛?」他沉聲說。

  「你們去旅行,為甚麼不告訴我?」她揚一揚頭,替自己壯聲勢。

  「為甚麼要告訴你?許菲夫人。」少寧怪叫。「什麼時候你管到我頭上來?發神經嗎?」

  「以前——你總會知會我。」

  「請檢點。我與你甚麼關係都沒有,看在阿菲面上,叫你一聲表嫂。其他的……」他冷哼一聲,沒有再說下去。

  「你看上她甚麼?她有甚麼好?想想你的身份,盡多莫名妙的女人打你主意。」

  「住口。」少寧向前一步,好像想打她。「立別離開這裡,立刻走。」

  「難道不是真的?一單又一單,最後還要我出面替你解圍。少寧,講點良心。」

  「何令玉,你是瘋子!」少寧大怒。「再不走,我叫警察,看你顏面何在。」

  「一點良心都沒有,」何令玉似乎豁了出去。「枉我對你這麼好,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走!」少寧打開大門。「不許再來這兒撒野,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你愛她。」她站在門口間。

  「是。不止今生,生生世世都愛她。」他擁緊梵爾,像在宣誓。

  臉上掠過一抹黑雲,她大步而去。反彈的大門帶來一室沉寂,梵爾和少寧兩個人都不說話,還沉在剛才的意外和驚怒氣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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