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子莊是因為太少接觸女孩子,所以一下於就喜歡上了以玫,會是這樣嗎?那麼--以後是否該令子莊改變一下生活方式?
是否該讓子莊去接觸多一點不同類型的女孩子?他該在這方面有些磨練,才不至於容易受傷得像當年--莫恕一樣,是嗎?
莫恕點點頭,他決定了,就這麼辦,唱片公司的女孩,一些新進的女歌星,都行,只要不是以玫一個人在子莊身邊,子莊就不會受到大的傷害。
再站一陣,他關上窗戶。
明天他要進這間屋子工作,明天開始,他要親自打掃這兒,會像從前一樣,會像--
客廳裡有點聲音,他呆怔一下,推門出去,他看見子莊默默的站在那兒,怔怔的注視著他,眼上有一種類似感動的神色。
「子莊!還沒睡?」莫恕意外的。
「你--莫先生,你終於找回了自己。」子莊笑。「但是--我不明白,有個原因的,是嗎?」
有個原因?以玫?
「是,時間改變了我。」莫恕淡淡的。
時間?是嗎?
莫恕坐在他工作的房間裡,他已坐了很久,腦子裡轉動著許多胡亂的思緒,就是無法安靜下來真正工作。外表看來,他是絕對安靜的,他久已習慣用漠然來掩飾內心的千頭萬緒,許多人說音樂家是情緒化,是衝動派的,他卻冷漠,當然,只是外表。
也許他已離開音樂工作太久,他無法一下子就拾回來,他必須慢慢培養情緒,慢慢去適應。
他並沒有關上房門,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或者--讓子莊的鋼琴聲幫助他快些進入工作狀況吧!陳子莊在彈琴,以前這段時間是屬於那個學琴的男孩子,現在子莊已推卻了他,所以子莊自己彈琴,莫恕說過,要他多做創作的工作。
但是--子莊顯得精神不集中,琴聲並不流暢,似乎若有所思,若有所待--以玫,是了,下一段時間以玫該來,她會來嗎?
快十點鐘,子莊的琴聲顯得更凌亂,坐在另一間房裡的莫恕也忍不住皺眉,子莊已經失去了他對工作的熱誠,他的心已散--他怎能這麼下去呢?他不願自己前進了?他不想再往上爬?
時間絕不猶豫,一下子就十點半,以玫沒有來,門鈴也是靜寂的。
子莊似乎--忍無可忍的停下不成調的琴聲,神經質的打開大門,用力按下門鈴,「叮」的一聲響,把他自己嚇了一跳,然後他回來,關上大門。
他發現莫恕在注視他,他的臉一下子紅了。
「我想看看門鈴是不是壞了,」他窘迫的解釋。「天氣潮濕,門鈴常常不響。」
莫恕搖搖頭,沒出聲。
「是不是--我吵到你?你可以關門。」子莊又說。
莫恕再搖搖頭,淡淡的問:「你不去唱片公司?」
「十一點半--」子莊看看表,快十一點了。「我去換衣服,中午我不回來午餐,因為下午要錄音。」 「你去吧!沒有包伙食,我自己也會弄午餐。」
子莊再偷偷瞄一眼大門,回臥室換衣服。
莫恕一再的冷眼旁觀著子莊的行動,他很明白,以玫來這兒並不很久,子莊就陷得那麼深了嗎?子莊根本就是神魂顛倒了,子莊--唉!他太沒經驗了,以玫那樣的女孩,怎是他的對象呢?
莫恕不會再勸他,這種事根本不可能勸得醒的,一定要他自己去碰碰壁,吃點苦頭,受點挫折,他才會得到些教訓。
何以玫--豈會是看得上子莊?子莊只不過是她名成利就,爬得更高的墊腳石,是於莊自己傻。
「我走了,莫先生。」子莊換好衣服出來。
「去吧!希望下午的一段時間我們倆都能專心的好好工作。」莫恕說。
「是--」子莊欲言又止。「莫先生,如果--如果有人找我,或有我的電話,請叫他們打電話去唱片公司。」
「好。」莫恕點頭。「再見。」
子莊說再見,就走了出去。
莫恕忍不住歎一口氣,搖搖頭。子莊是太沒經驗,是太年輕,就像當年的莫恕一樣,以為愛情美得像夢,純得像清晨的朝露,全心全意,不顧一切的付出--事實卻是殘酷的,女人的心尤其可怕、善變,受到傷害的結果是必然的。
莫恕很為子莊擔心,子莊也會像他一般,受了傷之後十年都頹廢不振?不,不,但願不會,子莊比他更脆弱,子莊若受傷,可能從此就不振,他一定要想辦法幫子莊,他一定要想辦法令於莊解脫出來,哪怕--犧牲自已。真的,子莊在他心中比自已更重要,子莊該有前途,該更上層樓,子莊--就是他的親兄弟,他一定要子莊成功。
他一定要子莊成功?或是--他想在子莊身上看到他當年該得到卻失去了的成就?是他想以子莊的成就來補償自己十年的頹廢?
或者是這樣吧!他不敢去細想這個問題,這有什麼重要呢?要子莊成功又不是害他,成功原是好事,對不對?何況,世界上只有他和子莊相依為命,他不關心、不緊張子莊,誰去關心呢、
他搖搖頭,不再想下去。
練練琴吧!也許別人的樂章會帶給他一些靈感,他能做一首小曲子--
還沒有開始彈,門鈴響起來。
不是去而復返的子莊吧?或是被推卻的學生心有不甘,回來哀求子莊的。
莫恕去開門,意外的見到神采飛揚的以玫。
「你?」莫恕開了門,皺皺眉。
「不歡迎嗎?」以玫走進來帶來一陣香風。
她穿著相當性感的緊身衣褲,頭巾很有韻味的披拂在肩上。
「子莊不在,你似乎來遲了。」莫恕沒有表情的看她。
「子莊?我不找他,」她聳聳肩,笑得好甜。「我知道他不在,他說過要去唱片公司。」
莫恕又是皺眉,隱約覺得這個女孩子好有野心。
「你找我?」他笑了,用一種玩世不恭的口吻。
「我不能找你嗎?」她反問。她不是初出道的小女孩。「至少--我們已算是朋友。」
「你可以這麼說。」他淡淡的。
「莫恕,你教我好不好?無論子莊怎麼好,他還是不能跟你比的,他是你一手教出來的學生。」她單刀直入的說:「我當然不會傻得不跟老師而跟學生。」
「我已經十年不碰音樂。」他不置可否。
「這又怎樣?藝術不同於歷史、地理,要死背、死記的,你的修養仍在。」她說。
「你很高估我。」他說。
「事實如此。」她盯著他,黑眸中的光芒是放肆的。「河況你又復出工作了。」
「我又不是明星、藝員,怎麼叫復出?」他嘲諷的。
「總是一樣的情形,隨便怎麼講都行,」她熱切的。「莫恕,今天我來事在必成。」
「我不答應呢?」他冷冷的笑了。
「你會答應的,」她對自己有十足的信心。「你並不喜歡我接近子莊。」
「誰說的?」他沉下臉。「子莊是成年人,我有什麼理由管他這種私事?你盡可以去接近他。」
「否認不了,」她看來十分狡黠。「我接近子莊,他會無心工作,他無法更上層樓。」
「那是他的造化,誰也改變不了,我犯不著擔心。」他冷漠的。
「你就是太在意,才會離開他,」她絕頂聰明,她老早就已經看穿了一切,是嗎?「你用以退為進的方法,逼他放棄我,可是--我也不蠢。」
「他並沒有放棄你。他一直在等你。」他說。心中也在驚異,她才多大年紀,像只小狐狸般的精靈。 「是我放棄他。」她坦白的承認。「我堅持求你回來就是因為我決定放棄他。」
「原來你早在算計我。」他嘲弄的。
「這不算是算計,對嗎?」她笑。「我跟你學,我一樣付學費,你會發覺我是個很好的學生。」
「可惜你來遲了十年,今天我已絕對不再收學生。」他堅定無比的。「無論在任何情形之下。」
「在我的字典裡,永遠沒有『太遲』兩個字,」她全不在意的笑。「你會答應我的。」
「你看來把握十足麻!」他忍不住笑了。是現在的女孩子都如此?或是只有她?「你憑什麼以為我一定會答應你?」
「因為你是莫恕,我是何以玫。」她挺一挺胸。
「很有趣,」他漠然不動。「只是我不明白,莫恕跟何以玫有什麼關係?有什麼淵源?為什麼一定會答應?」
「慢慢你會明白。」她笑一笑。
「我永遠不會明白。」他斷然說:「子莊的前途威脅不到我,你的把握全無根據。」
她盯著他半晌,眼中陰晴不定。
「你該看得出子莊掉進我的網裡。」她說。
「什麼網?我不明白。」他故意的。
「別裝蒜,子莊喜歡我,面對著我就意亂情迷,」她脹紅了臉,她沒想到莫恕這麼可惡。「我有絕對的把握控制他、支配他。」
「為什麼不試試?」他笑。很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