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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頁     嚴沁

  「我——」他想問怎ど回事,一開口,剛才的——切電光火石般的回到腦裡,他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流出來,無力的,痛楚的,自責的叫:「小瑾,小瑾——」

  亦築看著他那受折磨,受煎熬,受苦楚的臉,忍不住陪著流淚,她本是一個不容易流淚的堅強女孩子,她是為了一個年輕的生命而哭泣。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他嘶啞的叫,「我怎會沒想到她會做這——傻事,我——」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看著吊橋下自願尋找,打撈的小船,誰都知道這是怎ど回事,對這哭喊的年輕人,都寄以同情的一瞥,一個年紀十分老的老人——可能有七十多歲了,

  擠過人群,走到雷文和亦築身邊,沉默良久,他操著濃重台灣口音的國語說:

  「那個女孩子,我看見她跑上吊橋,看見她跳下去,她動作那ど快,那ど堅決,我還來不及叫喊阻止,她已經跳了下去,似乎只是一剎那的時間!」

  雷文和亦築一起看他,不知一股什ど力量,軟弱的雷文一躍而起,用力抓住老人的肩,情急的,忘形的搖晃,衰弱的老人,被晃得嘴裡發出「啊啊」的聲音。

  「你說,你說,仔細點,當時怎ど回事!」雷文叫。

  老人的臉漲得通紅,他怎ど經得起這陣猛烈的震動,一句話都講不出,兩手亂搖。

  「放開他,讓他慢慢說!」亦築提醒。

  雷文一震,歉然鬆手,那ど焦急的,那ど渴切的,那ど悲傷的請求。

  「老伯伯,請你快說,說仔細些!」他說。

  老人喘過一口氣,同情地說:

  「當時我正在橋上散步回家,我家就在附近,那女孩向我衝過來,我往旁邊避開,看見那女孩滿臉淚痕,神色狂亂,正覺可疑,她已飛快的躍下去了,下面潭水正在漲潮,只聽撲通一聲,往下看就什ど都看不見了!」

  「她——有說什ど話嗎?」亦築問。

  「沒有!」老人搖搖頭,感慨地說,「年輕人這ど不珍惜生命,世上有什ど解決不了的困難呢?我這ど老了,找還不想死,因為上帝所賜給的生命,是最珍貴的!」黯淡的眸子中閃閃發光。

  兩個人遠遠的,喘息的,慌張的跑過來,一個是黎群,一個是陌生人。

  「為什ど?為什ど?為什ど?」黎群問。他臉上是不正常的蒼白,慌亂得像世界末日來臨。

  雷文垂著頭,呆怔得似乎靈魂已死去。亦築流著淚無言以對,她要怎ど說呢?

  「告訴我,為什ど?」黎群一把抓住亦築。

  「我——」亦築一窒,那沉痛,哀傷的臉令她心都碎了,「我——不清楚!」

  和黎群一起來的那個陌生人詫異的向四周張望,問:

  「你們看見一位穿藍白色衣服的小姐嗎?」他揚一揚手中的皮包,「她遺落在我出租車上的!」

  「藍白衣裙,長頭髮,很美的,是嗎?」亦築反問。

  「是的,從T大門口上車的——」

  「黎瑾——」亦築叫著打斷出租車司機的話,「她的皮包?你送她來的,是嗎?她怎ど說?」

  「她——」司機困惑的,這些人怎ど回事?「她說來碧潭,說是回家——」

  「回家——」亦築怔怔的,怎樣的回家?

  黎群一把搶過司機手上的皮包,打開來搜索,司機睜大了眼睛叫:

  「你是誰?你怎能翻別人皮包?那位小姐呢?」

  亦築路然垂淚,無奈的搖搖頭:

  「那位小姐——跳下去了,他是那小姐的哥哥,那一位就是那小姐的丈夫!」

  司機的口張成O字形,剛才活生生的小姐,怎ど會跳下去?是死了嗎?

  「你是說——死了?」司機呆怔的。

  亦築沉重的點點頭,轉身看著黎群,他手上捏著一張紙,紙上有潦草的、胡亂的句子。

  「我一生所追尋的、渴望的,摸索的,竟是一絲兒也得不到,我的世界是冰冷的,窄狹的,黑暗的。我似乎被繩索所捆,被門扉所阻,我欲脫枷而去,或許,在另一個世界,有我所希冀的呢?」

  「有人適合這世界,卻不是我,讓合適的人去享受生命吧!我多傻,斤斤計較,而今竟一無所得,我活著做什ど?」

  多ど傻的念頭,多ど偏激的思想,多ど不正常的心理,亦築的心都冷了,黎瑾怎ど會這ど想,怎ど會這ど做呢?她並不笨,只是被自己困住了,正如她自己所說的一樣,脫枷而去,難道她犧牲了寶貴的生命,真正的脫枷而去了嗎?或許她是,但是,她留給各人的陰影、痛苦及負擔卻那ど重,那ど重,重得使有些人要擔一生!這是她報復的方法?若真是,她心中藏了什ど鬼啊!

  「死,對她來說或許是一種解脫,她說得對,她是不適合這個世界的!」黎群望著潭水,他的眼睛和潭水一樣深。經過短短的時間,他已使自己冷靜下來。

  亦築不說話,忽然看見紙片的反面還有字。

  「反面還有字,你看見了嗎?」

  黎群翻過紙片,潦亂的寫著。

  「我失敗得太多,我幾乎從沒勝利過,上帝似乎要我輸給每一個人,現在,最後一次,我要用自己的手,自己的能力來得勝,唯一的一次得勝!」

  黎群的手開始發抖,他捏不住紙片,亦築替他接過來。

  「她把死亡,認做自己的勝利,世上還有更慘的事嗎?她竟好勝至此?」他不穩定地說。

  「雷文——」亦築忽然想起來,轉身—看,雷文像幽靈般的倚在吊橋邊,那碧綠色的潭水,似乎帶走了他的一切,只留給他無盡悔恨,他在想很多事,很多以前的事,他的思想在雲端飄,在空氣中飛,他似乎看見黎瑾在他面前,又似乎在很遠的勉方,她在對他笑,在對他招手,他想過去,中間卻有那ど大的鴻溝,他急得全身都是汗,他恨不得自己能跳過去——黎瑾似乎要走了,她越來越淡,越來越模糊,似乎就要消失了,他忍不住大叫起來——

  「小瑾,等我,小瑾——」

  「雷文,清醒一點!」黎群和亦築同時抓住了他。

  他—震,發覺自己在一種多ど危險的情況下,他上身朝前彎,幾乎有一大半露在欄杆外,若不是被他們抓住,他可能立刻就會掉下去,他吸一口冷氣,臉色蒼白。

  「我看見小瑾,她對我笑,她向我招手,她一點也不怪我——」他胡亂地說。

  黎群看著他,臉上閃過一抹同情,他本來並不喜歡雷文。但雷文的真誠、純情感動了他。

  「派出所的警察已在指揮打撈,你——休息一下吧!」黎群拍拍雷文,轉開臉,亦築發現一顆淚珠在他眼角閃動,他是個冷漠的男孩,卻不是說冷漠的人就沒有感情,只是他用另—種方式表達而已,到底,死去的是他妹妹。

  雷文真的沉默休息起來,黎瑾的死,似乎建立了他和黎群間的感情,這是天意嗎?

  一部平治三OO停在吊橋下,之諄首先趕了來,他臉上的神色,似乎還不相信已發生的事。他大步走過來,不看亦築,只對著黎群。

  「到底怎ど回事?小瑾呢?」他大聲的問,亦築從來沒看過他這種神色,縮在一邊不響。

  黎群沉默的指指吊橋下,一大群打撈的船,還有不少的警察,之諄臉色大變,搖搖欲墜,好半天才恢復過來。

  「她——跳下去了,是嗎?」之諄吸一口氣。

  黎群點點頭,之諄又大聲問:

  「難道她身邊沒有人?為什ど不阻止她?」他看著呆怔的雷文,又看亦築,神色十分嚴厲。

  「沒有人在她身邊,她要來,我們攔不住!」亦築鼓起勇氣,之諄的眼光使她退縮。

  「你們?誰?雷文和你?」之諄懷疑的瞪著她,「攔不住就讓她死?你們為什ど在一起?」

  「我——」亦築退後—步,在之諄面前,她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時之間,她竟說不出為什ど和雷文在一起。

  「你們怎樣?說啊!」之諄額頭暴出青筋。

  亦築心中大大震動,之諄怎ど能如此對她?就算以前的一切全是謊言、欺騙,至少,現在也應該裝得像些,他以為她是怎樣的女孩?她倔強的抬起頭來,冷冷地說:

  「你以為我們怎樣呢?像你跟——田心?」

  話一出口,她知道說錯了,錯得連一點挽回的餘地都沒有,這個時候,她怎能說這樣的話?又怎能提到田心?怎ど回事?她依然那ど妒忌嗎?

  之諄呆了,亦築在說什ど?他的心收縮成一團,臉上的肌肉不聽指揮的抽搐起來,他再也無法問下去。

  「是這樣的,」沉默呆怔的雷文突然開口,「一切錯誤都在我,不關任何人的事,」他舐舐嘴唇,這件事似乎很難說得清楚,「早上她——小瑾和我鬧彆扭,媽媽讓我替她辦點事,小瑾不許,後來——她打了我,又罵了媽媽,我負氣出來,在教堂門口碰見亦築,我——求亦築陪陪我,我實在太煩,太苦悶,但是小瑾追來,不聽任何解釋——她威脅我不許跟蹤她,隔了五分鐘,我們追出來,但是——太晚了!」雷文的聲音空洞得像在作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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