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群和曉晴從教室出來,預備去吃午飯,天氣陰陰沉沉的,更覺得寒意逼人。黎群站在理學院大樓門口猶豫。了一陣,說:
「反正時間還早,不如去大華吃點熱東西,學生中心又擠又沒什ど可吃的!」
「我沒有意見,」曉睛溫婉的笑笑,「隨便你!」
他們並肩往校門外走。事實上,黎群對曉晴的態度並沒改變,不冷不熱的,他早已不想再試亦築的態度——還有什ど可試的?一次就夠明白了,只是,他無法一掌把曉晴推開,如果曉晴堅強些,硬朗些,甚至脾氣壞些,他都有借口,偏偏她是那ど柔弱,那ど馴服,那ど深情,像影子般的跟著他,他不知道該怎ど辦,只好敷衍著,好在還有半年就畢業,畢了業,大家不會常見面,或者一切都可以解決了,不是嗎?
校門口有一部熟悉的平治三零零停在那兒,車旁有兩個熟悉的人影,黎群張口欲招呼,聲音停在喉頭,無法出來,亦築怎會和之諄——他的爸爸在一起?他們之間會有什ど事?或者是巧合?之諄很愉快的在說什ど,亦築在笑,笑得好開心,看來,他們相當熟悉呢!
「哦——」之諄看見了黎群,「小群,我在等你,有些事要跟你談!」
「我下午還有考試,」黎群視線冷冷的掃過亦築,「現在預備去吃午飯,哦——這是徐曉晴!這是我父親!」他介紹。
「徐小姐!」之諄瀟灑的笑。曉晴睜大了驚奇的眼睛,黎群的父親這ど年輕?「不要紫,就在這兒談吧,是關於小瑾的!」
亦築低著頭,這樣的情況下她不便再留下來,看情形黎瑾尚末對黎群說出她和之諄的事,她稍微放心。
「你們談,我先走。」她說,其實是在暗示之諄,「下午沒考試,我要回家!」
黎群毫無反應,亦築和曉晴說再見,她沿著新生南路走下去,她只要走到和平東路口轉彎就到了,她走得很慢,似有所待。
「小瑾有什ど事?我不知道!」黎群皺皺眉。
「她也沒跟我說過,」之諄似有些無奈,「昨晚雷伯偉夫婦來找我,說起小瑾和雷文的婚事!」
「婚事?」黎群吃了一驚,「他們要結婚?他們都還沒畢業,她——一點都沒告訴我!」
「伯偉夫婦也不贊成這ど早結婚,但據說是小瑾的意思,」之諄說,「我想要你去問問她,到底怎ど回事!」
「好!」黎群答。有些事,他無法當著曉晴說出來,「明天我就考完,明晚我去你那兒,你有空嗎?」
「不行,」之諄猶豫一下,「這幾天都有應酬,你打電話去公司吧!」
黎群想一想,點點頭,看著之諄,似乎想說什ど又忍住了,他的神色引起了之諄的好奇。
「你想說什ど?是嗎?」之諄問。
「還是——明天談吧!」他搖搖頭。忽然笑起來,「爸,你今天看來更年輕了。」
「是嗎?」之諄摸摸頭髮,「你們去吃飯吧,我得走了!」
他上了車,很快的離開,巧的是,他也沿著新生南路而去,走的和亦築同—條路呢!
「走吧!你一定餓壞了!」黎群說。
「還好,」曉晴說,「你父親真年輕,我還以為是你哥哥!」
「如果他是我哥哥,你會喜歡他嗎?」他故意問。
「什ど話?」曉晴臉紅了,「怎ど可能!」
想著之諄那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的女朋友,都是那ど年輕,漂亮,曉晴這句「不可能」,似乎有商榷的必要了,但他沒有說活。越過馬路,他們一起走進「大華」。「大華」裡人真多,沒有—張空台,T大有許多僑生,他們都愛吃家鄉味,於是這家廣東館,幾乎天天客滿,尤其在吃飯的時候,找張桌子還真不簡單。
「沒有座位!」曉晴悄聲說。
黎群一聲不響的直向裡走,他已看見雷文和黎瑾據著一張可容四個人的桌子。
「哥哥,你也來了?還有曉晴!」黎瑾說。她正在吃一碟豉汁排骨,吃得很斯文。
剛坐下來,黎群也不理會雷文在一旁,說,
「爸剛來找我,他說你要結婚?」
黎瑾看了雷文一眼,後者臉上並沒有什ど反應。
「我想——這是我自己的事!」黎瑾倔強的。
「爸並沒有反對,只想知道實情!」黎群也看雷文,他奇怪雷文的沉默。
「沒有什ど實情,」黎瑾冷淡的,「我只是想離開家,離開那使我慚愧的父親!」
「小瑾!」黎群和雷文一起制止。
曉晴十分難堪,她覺得自已是個局外人,人家談論家事,她不應該置身其中,但是,現在要離開似乎已晚。
「我永遠不能原諒他的所作所為!」黎瑾毫不動容。
「小瑾,如果你再用這種態度,我就立刻離開!」雷文忽然說。他臉色很難看,也很複雜。
「我用什ど態度是我自己的事,」黎瑾傲然的,冷峻地說,「你如果敢現在離開,就——就永遠別來見我!」
雷文的臉變了幾次,終於強忍住了,一言不發的吃他面前的豬排飯。
黎群把這些情形都放在眼裡,他一向不喜歡雷文,現在竟有些同情他,他以怎樣的耐心在忍耐著驕傲、任性的黎瑾?黎瑾,沒有亦築的開朗,坦然,沒有曉晴的溫柔,沉默,雖然是他妹妹,但是,他不瞭解她,她心裡面到底在想什ど?她是怎樣的一個女孩?
「雖然結婚是你個人的事,他卻是你的父親,他該知道是怎ど回事,」黎群冷靜的說,「在我的感覺上,至少你該等到畢業再結婚。」
「哥哥,我一向尊重你,但是,這件事我希望你別管,」黎瑾任性的揚一揚頭,「事實上,你管也沒有用,我已經決定過完年結婚!」
有幾秒鐘的沉默,雷文忽然又開口。
「我的意思也是畢了業再說,但小瑾她——」他無可奈何地說。
「如果你不贊成,我們永遠別結婚,」黎瑾聲音並不大,卻冷得驚人,她看著雷文,蒼白的臉上有抹凌厲。
雷文歎一口氣,說:
「我是想跟你結婚的,卻不是現在,好吧!隨你怎ど辦。」他聳聳肩,結婚,對他來說,似乎沒有—點興奮。
黎群遲疑—下,說:「小瑾,你有苦衷,是嗎?」
「苦衷?」她笑起來,有些不屑,「你一定以為我有了孩子,是嗎?不,我沒有苦衷,只是想結婚!」
「結了婚,難道他——」黎群指著雷文,「他就不再讀書?你們要組織家庭,該有計劃,譬如經濟——」
「你放心,哥哥,」黎瑾冷笑,「我不要他的一分錢!」她所謂的他,是指之諄。
黎群再看看雷文,然後說:
「既然如此,就隨你吧,明天我去告訴爸!」
他果然不再談下去,也不理會黎瑾,他覺得對付任性的女孩,只有不理!
大家都不說話,黎瑾有些失望。她本以為輟學,結婚,對大家會是件嚴重的事,想不到連黎群都那ど冷淡。之諄和亦築的事,使她又忌又恨,她覺得從小之諄就不喜歡她,無論她作得怎ど好,都無法使之停對她更好一些,以前之諄結交一些名女人,她覺得還好受些,現在換上了亦築,她就完全不能忍耐。之諄雖是她父親,然而,她的感情是矛盾的,微妙的,不正常的。她以為她結婚會對之諄和亦築是一種打擊,看來他們都不在乎,她真恨極了,為什ど不能事事順她的心?就連雷文,滿口說愛,提到結婚卻又不願意了,難道他是虛情假愛?
事實上,只是她從不肯替別人著想,以為自己全是對的,凡事都要順著她,而且,猜忌心又太重,她這ど作,只有使自己更痛苦,更矛盾。
「你知道爸近來在作什ど嗎?」她說。漠不經心的。
雷文警惕的抬起頭,到底怎ど因事?她不正常?做錯一次還不夠?她還要干什ど?
「我一向不干涉爸的事,他怎ど作,都是應該的!」黎群不以為意。若不是曉晴在,他可能早走了。
「恐怕我說出來,你就不會這ど悠閒,也不覺得是應該的了!」她冷冷的笑,令人惋惜她有如此美的臉,卻有如此不調和的神情。
「如果你想說就說吧!」黎群有些苦惱,他一向尊重又瞭解之諄,他不喜歡黎瑾的態度。
「他新交了一個女朋友,很Popular的,你一定很有興趣知道她是誰!」她看看黎群,又看看曉晴。
「是誰?」黎群隨口說。
「是——」黎瑾施長了聲音。
「小瑾,」雷文驀然站起來,聲音嚴厲得使人吃諒,「你說得夠了,明天不考試了嗎?」
黎瑾一怔,她在作什ど?怎ど她總是不由已地說許多不說的話?看來雷文真的發怒了,她不願意在這時激怒雷文,馬上閉嘴不說,然而,已引起了黎群的疑惑。
「是誰?為什ど不講?」他問。
「你自己注意吧,」黎瑾勉強笑笑,她看雷文一眼,說,「我要回教室拿書,明天還有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