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呀,他長這麼大,頭一回親眼看見這麼艷麗的小女人。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那種可憐兮兮的孤單樣,看了真教人心癢。
「小妹妹,你在想什麼呀?」
她一動不動,仍無助地側臉趴在桌面上,凝睇一臉朱紅的邋遢壯漢。他一面嘿嘿笑,一面步步趨近。
乖乖隆的咚,這妞愈是近看,愈是驚人。她真的一點瑕疵也沒有,嫩得跟小娃娃一樣,兩隻大眼亮晶晶的,說有多漂亮,就有多漂亮。
「你在想事情呀。」
「嗯。」
「想什麼咧?」
「男人。」
壯漢差點就地爆炸。「這……男人不能光用想的,要不要哥哥我來教你呢?」
他乘勢揉上桌面擱的白玉小手,頓時奮發昂揚,鼻孔噴出串串熱氣。這手真是……柔膩膩得不像話,跟團麵粉似的,又軟又嫩。一想到她身體其他部分,他幾乎噴血。
壽思沒掙扎,只是頹歎。
「怎麼啦,妹子?」
「美麗的花朵,能吸引漂亮的蝴蝶和蜜蜂。可是一團大便,就只能吸引蒼蠅和臭蟲。」
「這樣啊。」他猴急地拚命揉摩細嫩小手,慢慢往上搓。「所以說,你就是株最會吸引人的花朵羅?」
「不,你讓我覺得自己像團屎。」只能吸引這種貨色。
壯漢根本沒在聽,全神貫注於露出半截雪膚的纖臂。可惜,她衣袍太厚,袖管推不上去了。「你把衣服脫下來,讓哥哥看你是不是真的像團屎吧。」
她還是懶懶趴著,骨碌大眼卻漸露邪惡。
「你想看?」
「想都想死了!」
「可是一旦脫了……」她故意縮起雙肩賣可憐,進行試驗。「我會冷……」
「那就讓哥哥的身子幫你溫暖吧!」壯漢突然像青蛙似地朝她猛力張身撲跳過去,登時壓翻了桌椅杯盤,場面大亂。
而壽思,早飄飄然溜到另一側,皮笑肉不笑地甜甜甩手絹兒。
「呵呵呵,來抓我啊。」
喔喔喔喔喔,他非跟這妞兒狠狠大幹一場不可。太夠味兒了!
壽思在房內悠然飛舞,從這兒溜到那兒,又從那兒滑到這兒,甩著粉絹到處招搖。醉漢由性致勃勃的大青蛙漸漸變為暴躁的大熊,火氣愈發粗重,垂著的兩隻大手,三不五時朝可惡的手絹揮打過去,卻老撲空。
「他媽的你還敢溜!」
醉漢忿忿衝撞過去,小人兒輕巧一閃,他便一頭撞到牆板,滿眼星花亂轉。
「我操你奶奶的!你是解手解到哪兒去啦?」另兩名土匪狀的男人殺進開敞的房內。「大夥都在等著——」
瞥見裡頭飄然佇立的纖麗佳人,這兩隻登時瞠凸大眼。
「那老婊子藏了這麼好的貨色,居然都不跟我們說一聲。」
「抓住她!」醉漢腫著頂上大包痛斥。「敢耍著老子玩?!看我怎麼教訓你!」
「啊,不要。」她冷冷地假意嬌啼,故意躲到兩名張牙舞爪的男人之間。
那兩人激切地伸手一攫,當場對撞,大吼哎喲喂呀,男聲雙重唱。
不知她是有意或無心,竟猝地被那醉漢擒住手臂,反剪至身後。
哎,被逮捕了。
「好傢伙,我看你還變得出什麼把戲!」
「好痛……」她無助地在醉漢身前含淚扭動。「你弄痛人家的手了。」
「扒光她!」方才對撞的兩人撫頭鬼吼。「看她還有什麼賤招好耍!」
「不要……」玉人兒顫顫啜泣,可憐兮兮。
大漢們粗魯地撕扯被箝住的佳人衣衫,伴隨著嬌嫩的假意哀嚷,眾弟兄們更加獸性大發。
小肚兜霍然乍現,全場驚歎,咽喉聲此起彼落。他們只顧著觀賞被小肚兜勉強圍困的繃挺豪乳,完全沒留意肚兜上寫著的詭異墨宇。
「求求你們,不要這樣……」嗚嗚嗚,夠不夠嗲呢?
這群野獸頓時高聲咆哮,士氣激昂。正欲一掌揪掉那礙眼的小布條,鼻樑就朝肥臉內陷落,咯啦斷裂。
呃?壽思傻住。她下的是這種咒嗎?
另外兩聲悶響,莫名揚起,剩下的兩個男子也淪為同樣慘狀。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導致當場一片沉寂的錯愕,半晌才揚起滿屋子嘰哇亂叫。
「媽呀!痛死我啦!」
「我的鼻子……」
「來人,快來人哪!」
壽思愣愣眨眼,呆望滿地打滾的三巨漢。驀地,才由怔忡裡發覺屋內另一個寂靜的龐大存在。
「玩夠了嗎?」冰雪般的輕吟陰森道。
她不悅地吊眼冷睇。「你來做什麼,穆勒王爺?」
「你玩夠了嗎?」
「還沒!」
霎時大眼瞪小眼,各自咬牙切齒,相看兩討厭。
「這是怎麼回事?」
「你哪兒來的王八蛋?!」
幾名聞聲趕來的妓院打手捲袖怒喝,樓上各方紛紛騷動,湧出來看熱鬧。
「怎麼啦?出啥事啦?」
「不曉得。噯,借過借過,別擋著後面的人!」
大夥仰長了脖子,踮腳觀賞,除了最前頭有顆高人一等的大腦袋外,眾人矮墩墩地一大片,啥也看不見。
穆勒突然朝小人兒憤恨出手,氣焰兇猛,嚇得壽思以為他要當場扭下她的脖子。沒想到,他只是——
替她掩回胸前開敞的明媚風光。
他無聊!「你幹嘛?」
「你竟敢跑到這種地方來。」
穆勒的低吟非常冷、非常輕、也非常狠,聽得壽思莫名地抽了一陣,背脊有點涼涼的。真討厭!
「我高興去哪就去哪,與你這個外人何干?」
「這是你這輩子最後一次說這種話。」他淡道,平靜得教人格外恐慌。
「什……什麼意思?」
他狠瞪還在逞強的驚惶小臉好一會兒,才由齒縫間吐息。「回府再說。」
「不要!」
俊瞇微瞇,懾得她一縮,卻仍滿肚子不甘心。
「我已經留書給阿瑪了,現在我正在離家出走中!」她嬌斥。
「你沒有留書。」
「亂講!」少冤枉人,她明明聽蝶蝶說有。
「你也沒有離家出走。」
他在睜眼說什麼瞎話?啊,她明白了。穆勒這卑鄙小人,惡毒透頂!「你居然諷刺我家就是妓院!」
「諷刺你的不是我,而是帶你來的人。」
「你少挑撥離間!蝶蝶可是我最……你幹什麼?!」憑什麼拖著她走?「放手,我才不要跟你回家!」
「喂,老兄,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打手們看夠了戲,開始上場逞英雄。「這兒可是咱們的地盤——」
話未撂完,人就被快不見影的重拳撂倒在地,淌著鼻血,呆眨眼睛。
「既然是你的地盤,我就不替你收屍了。」穆勒森然箝著壽思,故作無心地由那人肚上踩過去,打道回府。「保重。」
其他打手及觀眾正想退避三舍,卻收到遠處人影的暗示,不得已,只好拔刀。
「兄弟們,大夥一塊上!」
大夥一陣吆喝,霍然殺去。穆勒全然沒把這票莽漢放進眼裡,一逕瞪視前方,凡礙著他路的,統統揮掌打開。
各路好漢家灰塵似的,被他不屑地輕輕掃去,重重摔砸到老遠,跌碎擺設,或撞翻桌椅。暗處躲的人影愈發看不下去,氣得殺出來對陣叫囂。
「你是什麼王八羔子,敢砸我的場?!」
穆勒停下大步,以難以想像的緩慢,漸漸轉睨這咒罵的來處。
「媽媽!」壽思急急求援,卻被穆勒收緊的掌心箝痛了手臂,放聲哀叫。
「放開壽思!」妖艷老鴇狠然斥道。「她可也算是我的女兒,我不容你帶走她!」
「你再說一次。」
「媽……媽媽。」眾打手被穆勒森幽的輕吟嚇得魂不附體,紛紛躲往老鴇身後。
「別以為老娘是被唬大的!」不妙,這回她恐怕是踩著獅子尾巴。可這場面若不收拾,她的金宇招牌就砸定了。「要想砸我的場,就得先知道我的底!」
「儘管你是敦拜大人的女人,也沒資格說壽思是你的女兒。明白嗎?」
穆勒的輕聲細語,溫柔得令老鴇戰慄,白著俏臉,仍企圖力挽狂瀾。這到底是哪裡來的人?聽說不過是個公子哥呀……
「敦拜大人他……只要嫁了女兒,就會迎我進門。橫看豎看,我都算是她的娘……」
忽而一陣輕風,由穆勒的刀鞘淡淡吹起,拂掠老鴇頊上,又悄悄平息。
起先老鴇不知出了什麼事,直到瞪見自己掉到腳前的整團髮髻,才披頭散髮地驚聲狂叫,瘋了似地抽搐。
「我的頭髮!我的頭髮!」
「媽呀!」眾人彈離。
壽思也驚呆了,瞠視著腳底著火似地拚命亂跳亂吼的老鴇。她頂上平禿了一塊,周圍垂下的剩發長不及耳,呈現前所未有的怪狀。
「媽媽!」蝶蝶躲不住,衝了出來,抱住驚狂的老鴇。
「跪下。」
穆勒只輕輕吐息,不只老鴇母女倆,連打手及嚇軟的旁觀嫖客也一起跪地打顫,急急抖手合掌膜拜。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
尚未回鞘的冷刀幽幽安置在老鴇哆嗦的肩頭上,她涕泗縱橫,呼吸都凝住,生怕下一個落地的,不只是她的頭髮了……
「光憑你方才對我的辱罵,我就可以削了你的腦袋。」他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