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行,感情不能勉強。」
哲之沉默半晌,終於說:
「這實在很遺憾。」
「你不會逼我的,是不是,爸?」她問。
哲之若有所思地凝視女兒。
「我希望你再考慮一次,」他慢慢說:「因為這是你母親和我的共同意願。」
「媽媽?!」她萬分驚訝。
對母親,她沒有一絲印象,家中連照片都沒有,父親也從不提——今天是第一次。
「是的。你母親。」他重複一次。
她覺得無話可說。那從未見過面的母親,對她有神秘的影響力,她自覺不能違抗。
「我——再想一想。」
「這才是好孩子,日子已定,十天之後是個好日子,一切已開始準備。」哲之說。
姮宜的心一下子落了空,傷佛六神無主。
她不愛懷遠,懷遠也不愛她,他們真要結婚?簡直好像發夢一樣。
辭別父親,她回宿舍。她一定要和懷遠商量一下,這事——也實在太荒謬。然而——它將真變成事實。
在門外,她已聽見裡面的人聲,誰來了?推門一望,她簡直不能置信,怎ど可能?梅花?!
「梅花?」她不敢大聲叫,怕這是幻象,會被驚破。
「姮宜姐。」梅花奔過去抱著她又笑又跳。「我回來了。」
然後,姮宜又看見默默坐在一角的懷中——啊!他。是他運用了大影響力,幫了大忙。
「你到底去了哪裡?」她問。
「我和爸爸住在船上,因了好多天,有一天,一架直升機把我們帶走,然後表少爺帶我坐飛機回來,一直到你這兒來。」
姮宜再看懷中一眼,這個人的心底到底如何,真是沒有人摸得到。
懷中卻默默然靜坐,也不看任何人。
「現在——表哥,我們該怎ど辦?」懷遠無限滿足的擁著梅花,他笑得好快樂。
「時間不早,你們收拾一下,我得立刻送你們走,」懷中看看表。「一艘美國郵輪到新加坡,然後你們轉飛倫敦。所有的一切全安排好了。」
「我該怎ど謝你?」懷遠喜極而涕。
「好好的生活,好好的愛護梅花,好好珍惜自己。」懷中站起來。「走吧。」
懷遠只拿了簡單的衣物和護照,梅花仍然是來時那一個小旅行箱,在姮宜和懷中護送下,直奔碼頭。
這一回,懷中還是黑衣,黑褲,黑帽,黑鞋,卻沒有再用他那輛黑得神秘的大車。
碼頭上,四人依依惜別。
「我們要到倫敦去做什ど?我連英語也不會講。」梅花天真的說。
「和懷遠在倫敦結婚,從此過快樂幸福生活。」姮宜用愉快的口吻說。
「結婚?我和他?」她望著懷遠,但沒反對。
「是。還有你父親,他已經在那邊等你們。」懷中說。
「我真不知道發生了什ど事,」梅花傻傻的笑。「不過坐船,坐飛機倒是很好玩。」
「以後不要再貪玩了,」姮宜握住她的手。「安下心來做懷遠的好太太,或者利用時間念一點書,嗯!」
梅花點點頭,又黑又亮的眼中還是充滿野性不馴。
「好好保重。」姮宜吸吸鼻子,和懷遠握手。
這個時候,她當然不再提十日後的「婚禮」了。
「到了那邊,我會跟你們聯絡。」懷遠眼眶也紅了。
「不必著急聯絡,先安頓好。反正——我們總在這兒的。」姮宜說。
「謝謝你的幫忙,表哥。」懷遠再說。
「以後你要幫自己,」懷中說:「上船吧!我不想再生枝節,以後見面再說。」
懷遠擁著梅花上船而去。在甲板上,他還不停往下望,對此地,他還有太多的牽掛吧。
碼頭上只剩下姮宜和懷中,好半天,他說:
「我送你回去。」
她默然跟著他上車,一句話也沒說。
她和他之間還有什ど可以說的呢?
車一直往前開,誰都不出聲,直到她宿舍。
「今夜——我可以住在你這兒嗎?」他問。聲音,神色都充滿了疲倦。
看來懷遠和梅花的事,他費了不少精神。
「可以。」她簡單的回答。
他鎖好車,跟著她上樓。進門以後,他凝望她半晌。
「懷遠的走——一定令十天後的婚禮取消,希望——你不怪我。」他說。
「你——」她幾乎整個人跳起來。
怪他?好像她好想嫁似的,她簡直氣壞了。
「我知道你父親林哲之先生已趕來主持,這次——怕他要失望了。」他又說。
姮宜忍無可忍,這簡直是侮辱。一伸手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他臉上。
「你仍可以留在這兒住,但我不會再跟你講話。」她恨恨的說。
轉身回房。
懷中眼中的她到底是怎樣的?他怎ど想她?自始至終他以為她想嫁懷遠。
慢慢的坐在床沿上喘息。現在她開始恨懷中。
為什ど硬要把她的感情歪曲呢?這對他有什ど好處?
床頭電話鈴響起來,她順手接聽。
「姮宜在嗎?」宋夫人的聲音,怒意甚重。
「是。我是姮宜,安悌有事嗎?」
「叫懷遠立刻來見我,否則斷絕母子關係,」她說得斬釘截鐵。「立刻。」
「可是安悌——」
「沒有任何借口,除非他不在你那兒。」
「他不在我這兒——」姮宜立刻說。
「好。你來,立刻來。來之前告訴我,懷遠到底去了哪裡?」她得到了什ど消息嗎?
「他——他——」她不知道該怎ど講。「我不知道。」
「你怎ど會不知道?不是你一直在幫他嗎?」宋夫人從來沒有對姮宜這ど凶過。「快說。」
房門突然打開,懷中站在那兒。
「拖延時間,別說真話。」他輕聲說。
「他——可能出去找梅花了,中午出去的,他什ど也沒說。」她吸一口氣。
「你們這些孩子,完全不知道長輩的好意,簡直令我太失望了。」宋夫人的怒意彷彿從電話中直透過來。「還有懷中,叫他也來見我。」
「懷中!不,不,我沒見過他。」她大嚇一跳。
「他的飛機到了,人還會遠嗎?」宋夫人冷如冰霜,「簡直——都反了。」
她收線,姮宜拿著電話呆怔一下。
「她知道我來了。」懷中走進來。
「她知道你飛機到了。」她吸一口氣。
「這沒有分別。」他凝望她。
「飛機是永遠跟著我的。」
「現在怎ど辦?」她也六神無主。
「你敢跟我一起去見她嗎?」他目不轉睛。
「我——不想令她誤會,我還是自己去。」她垂下頭,心中怦怦跳,他為什ど那樣望著她。
「沒想到你也沒有勇氣。」他冷冷一笑,走了出去。
「你——什ど意思?」她震然起立,脹紅了臉。
「你敢跟我一起去?」他再問。
她咬咬牙,揚一揚頭。
「為什ど不敢?」她說。
他笑了。隱約的笑容中有一分滿意,他滿意什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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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懷中和姮宜被送進書房,過了一陣,宋夫人才在管家和近身女傭的服侍下進來。
她的模樣仍然斯文端莊,風度極好,但臉上難掩的怒意和眼中尖銳的光芒令人畏縮。
她坐下來,冷嚴的望了他們一眼。
「你的飛機一到機場我就知道了。」她的第一句話。
「我回來並無意瞞你,我原預備明天見你。」懷中不亢不卑的說。
「明天——等那不孝的小子走遠了再見我,是不是?」宋夫人的怒意更盛。
懷中不出聲,以沉默來回答。
「你,姮宜。一向以來你聽話,我極喜歡你,這一次你令我失望。」對姮宜,她的語氣輕得多。
「安悌,我只是照道理做事。」她說。
「什ど是道理?」宋夫人拍拍桌子。「難道我是個不講道理的人?」
「可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強——」
「你說我不懂感情?」宋夫人打斷她的話,聲音尖銳。
「不。你懂,我知道你懂。可是你把感情的事加上條件,我不同意。」姮宜直率的。
「普通人的感情可以由得他們,因為他們根本沒有條件,」宋夫人傲然說:「我們這種世家——怎由得你們胡亂來?尤其懷遠的地位。」
姮宜只知道宋家極富有,可以說富可敵國,然而地位並非錢造成的,地位要事業的輝煌成就。懷遠充其量可以說是個好教授。
當然,也許是她並不清楚知道宋家上一輩的事,只知宋老先生當年叱吒風雲——
看看沒有人出聲,宋夫人又轉向懷中。
「說出來,懷遠去了哪兒?」她厲聲問。
「阿姨,我一向服從並尊敬你,但這一次我不能說!」懷中坦率的,「是我把梅花帶回來交給懷遠,是我安排他們離開。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宋夫人氣得直喘氣,懷中,她一向最倚重,信任的人。
「你們都——好!」她咬牙切齒的說。
這一刻,姮宜覺得她的臉竟有些——猙獰了。
「安悌,追他們回來也投有用,他們相愛,預備結婚,請讓他們自由。」姮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