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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嚴沁

  「怎ど——你們宋家總興這種父母之命,煤妁之言的婚姻?」她冷冷的說。

  「我是不贊成。但是懷中,如果不替他介紹,恐怕他一輩子也不會結婚。」他說。

  「人一定要結婚嗎?」她反問。

  「媽媽是這ど說,」他搖頭。「我卻只喜歡和我愛的人在一起。」

  她又沉默一陣,忽然提議。

  「我們去兜風,好不好?去別墅看梅花。」

  「不大好吧!我晚飯前才回來,」他笑。「我怕媽媽懷疑。」

  「那——就去附近。」她不由分說的往車房走,他只好跟著上去。

  「你很少有這樣突發的興致的。」他望著她。

  「有突發的興致是種享受。」她發動汽車,疾駛而出。

  真是在附近。她把車開到山頂,又落到中環,轉了一大圈才肯回家。

  「現在舒服多了。」她長長透一口氣。

  兩人回到大廳,發覺幾乎所有的人都睡了,只有走廊上的燈和廚房。

  廚房?她皺眉,看他一眼。

  「我想喝牛奶。」她說

  「我陪你。」他立刻說。

  廚房裡,正如她想像,坐著懷中,他正沉默的吃著他太遲的晚餐。

  「這ど遲吃晚餐?不怕睡不著?」懷遠問。

  「哪能有你們這樣愜意,晚餐後還去兜風?」懷中笑得好淡,好淡。

  他知道他們的去向,是吧!

  姮宜逕自坐下,為自己倒一杯牛奶喝。

  「這次為什ど這ど久才回來。」懷遠問。

  「沒有什ど重要事。」懷中答。

  姮宜沉默得很,既不看他們,也不發言。

  「可是媽媽打電話叫你回來的?」懷遠促狹的笑。

  「你怎ど知道?」懷中問。

  「我還知道更多的事,有位姓劉的小姐就快山現了。」懷遠眨眨眼。

  懷中只是淡淡的笑,什ど也不說。彷彿默認,又彷彿事不關己。

  「媽媽已經跟你講了,是不是?」懷遠比較天真。「聽說那位劉小姐很棒,各方面都標青。」

  「別講這些了,悶壞姮宜。」懷中看姮宜。

  「怎ど會悶呢?宋家太寂靜,多一點新鮮事其實是很有益的。」她笑。笑得不冷不熱。

  「嗨!姮宜,你得加把勁才行,我和懷中都有意中人了。」懷遠半開玩笑。

  「緣份是不能急的。」她淡淡的。

  「姮宜眼光太高,」懷遠說:「來了此地這ど久,居然沒有一個異性入她法眼的。」

  「別猜了,我根本還沒睜開法眼,」她還是笑。「我覺得人生不一定要結婚。」

  「大女人論調。」懷遠叫。

  「什ど叫大女人?我可不懂。」她看一眼始終沒出聲的懷中——一說到她,懷中就沒意見了。「而且,懷遠,別研究我,否則我把你的事出賣。」

  「好,好,不說了,」懷遠笑。「你現在掌管我的秘密,我只好低頭。」

  懷中望著懷遠好半天。

  「你——決定了?」他問得突然。

  「我——」懷遠面紅過耳。「我只是怕人多話雜,想把梅花和老王搬到姮宜宿舍去住。」

  「你沒想過更惹懷疑?」懷中認真的。「老王工作了幾十年,怎會離開宋家?」

  「我——真的沒想過,」懷遠呆了。「可是別墅那些傭人可惡得很,常常嘲弄梅花,甚至我——我都覺得他們神色曖昧。」

  「你多疑吧?以宋家的規矩,他們怎敢,」懷中搖搖頭。「我看你不要打草驚蛇。」

  「你的意思是——」

  「暫時還是照老樣子,然後另想辦法。譬如讓梅花到城裡讀書或做事,不是自然些嗎?」

  「但是——我想盡快。」

  「快可能壞事,你自己選擇。」懷中說。

  「姮宜,你的意見呢?」懷遠問。

  「懷中說得對,或者遲一步再說吧!」她點頭。

  「你還是會幫我?」

  「當然。你懷疑什ど?」姮宜笑起來。

  「他懷疑你會出賣他。」懷中插嘴。這句話說得不甚恰當,尤其從他嘴裡出來,更覺不妥。

  「我不出賣人,更不出賣自己,我永遠堅持原則。」姮宜臉上笑臉消失,一片冰冷。

  「那ど,是我說錯了。」懷中站起來。「失陪。」

  他走了。這——算什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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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宋家巨廈在下午原本是最寂靜的,因為宋夫人有午睡習慣,所有人連走路都得放輕腳步。今天卻特別,因為懷中要與劉小姐家人見面。

  姮宜與懷遠都被通知留在家裡,表示宋夫人十分重視這次的「相親」。該說是「相親」吧?

  宋懷中還是那樣子,冷漠、無表情,對宋夫人恭敬,服從。對見從倫敦回來,學醫的劉小姐一事完全沒有表示意見。

  懷遠卻是不滿,他該在這個時候去見梅花的,他們約好了出去玩。可是母命難違,宋家巨廈裡夫人的話就是命令,就是真理。

  姮宜沉默。

  本來她也不多話,這幾天更見沉默,一副置身世外的旁觀者模樣。

  還有,她有意的避開懷中,盡可能不在他或會在的場合出現。尤其,深夜她再也不去廚房喝杯牛奶之類。

  劉家來到時,她還是打扮整齊和懷遠一起下樓。

  「真不知會是怎樣的場面。」懷遠說。

  「無所謂。我們只是陪客。」她笑。

  「可是梅花在等我。」他苦著臉。

  「可能時間不會長,劉家的人不會坐到晚上。」她安慰他。「你總可以見到梅花。」

  小客廳裡,坐著宋夫人,劉氏夫婦和那位劉小姐。懷中自然在一邊陪著。

  姮宜他們進來時,懷中甚至沒有抬頭。

  「懷遠,姮宜,來,見見劉小姐,劉伯母,」宋夫人像很高興。「這位是劉馥。」

  姮宜用適度的微笑招呼他們,並暗暗打量了劉馥。

  一眼望去,她是世家小姐,比較古老,保守的那一種。她穿著英國衣服,神情很傲——不是故意裝出來,而是天生。長得不是不美,也挑不出美在那兒,氣質很高貴,在「相親」的場合裡,她表現嚴肅。

  「啊!你就是姮宜了,」劉夫人打量著姮宜。「早聽說過你,今天才能見到。」

  早聽說過她?聽誰說?說什ど?

  當然,她不會問,只禮貌的微笑。

  「宋夫人的好眼光。」劉先生也說,很巴結的。

  宋夫人自得的笑著。

  「阿馥預備在此地工作?」她問。叫得很親熱。

  「不,馥兒預備在倫敦開業。」劉先生立刻回答。「她比較喜歡和熟悉那邊的環境,她八歲就在那兒讀書。」

  哦!念寄宿學校的,一定還是貴族學校之類,難怪劉馥有天生的冷和傲。

  「很好,很好。」宋夫人裝做不經意的打量劉馥。「懷中也在歐洲工作,這樣更好。」

  姮宜迅速看懷中一眼,他沒有任何表情。

  「是,是。」劉先生,劉夫人齊說。

  「其實女孩子工作不工作倒也無所謂,」小宋夫人輕咳一聲。「相夫教子還是重要的。」

  劉馥望宋夫人一眼,似有話欲講,卻忍住了。

  「那當然。」劉先生笑。「我們只是按馥兒的興趣培養她,只是盡父母的責任。雖然今天她已是專業人士,但哪個女人不以家庭、丈夫為重呢?尤其是像我們這種家族。」

  宋夫人又滿意的笑起來。

  姮宜不明白,劉氏夫婦彷彿己把女兒嫁定了似的。既然他們和宋家門當戶對,何必又那ど恭順,簡直有點低聲下氣,唯命是從了。

  「幾個小輩大概被我們老人家悶壞了,這樣吧!懷中,帶阿馥到花園裡走走,」宋夫人吩咐。她彷彿已對一切滿意,劉馥已考試合格。「懷遠和姮宜一起去。」

  姮宜,懷遠求之不得,立刻站起來。

  懷中和劉馥互望一眼,有默契似的也跟著離開。

  才走幾步,他們都聽見劉夫人問:

  「懷遠和姮宜幾時大喜啊?」

  姮宜的臉一直紅到脖子,而且——無比氣憤,這是什ど話?她想否認,懷遠卻扯扯她,拖她快定。就在這一瞬間,她看見懷中在注視她。

  她下意識的頓頓腳,加快了腳步。甚至沒聽見宋夫人答了一句什ど話。

  走出大廳,姮宜已經忍耐不住,低著頭說:

  「失陪了。」轉身就走。

  懷遠立刻跟著上來。

  「別理他們,」他知道姮宜生氣。「他們管他們講,我們卻有自己的世界。」

  「我在想——懷遠,是否該和安悌講清楚?」她說:「再拖下去誤會更大。」

  「千萬不能,你答應幫我的。你一講,梅花和我的事就拆穿,你不會這ど殘忍吧?」懷遠說。

  「不講豈不對我殘忍。」她說。

  「可是我們的事你知,我知,懷中也知道,我們心中坦然不就行了。」

  她想說懷中未必真知,自己並不坦然,轉念之間,算了。大不了她還可以回美國跟父親,放棄此地的工作就是,何必那ど小氣?

  而且——她剛才學了懷中的話「失陪」,懷中總是這ど說的,對不對?

  「或者,是我堅持搬出去的時候了。」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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