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扯——」她咬住唇。「這件事如是真的,叫陳先生跟我說。」
「陳先生是上級,叫他來?」
姮柔冷哼一聲,再度想越過他而去。
他的雙手又伸出來,毫不客氣的攔著她。
「我的話還沒說完。」他冷冷的。
「我不跟你說話,」姮柔強硬一點。「讓開。」
「不讓,你能怎樣?」他動也不動。
他就是那種無恥至極的人,專門欺負女人。
「我——」她呆怔一下。她能怎樣?真是沒想到。「我告訴陳先生。」
「求之不得,這表示我負責。」他居然還笑。
「你——無恥之徒,」她忍無可忍的揮開他的手,預備衝過去。「讓開!」
曾雄不但不讓,還捉住了她的手臂,她嚇得大叫起來,這豺狼怎能碰她?
「叫什ど?」他的手指加鐵鉗。「講完話我自然會走,你再罵人我就打你!」
「放手,」她情急的掙扎。「你敢。」
「我曾雄出了名的專打女人,」他嘿嘿怪笑。「不管你是誰,惹火了我——」
「惹火了你怎樣?」一把冷冷的女人聲音加進來。
姮柔如逢救星,轉身大叫:
「白翎,他——他—一」
曾雄一見白翎如見老虎,手鬆了,神情也變了。
「白翎,你怎ど來了?」他立刻換上笑臉。「我—一哎,跟她開開玩笑。」
「開玩笑?你配?」白翎一點也不留情面。「你是什ど東西?比狗還不如,你配?」
「嘿——我——也是奉命做事。」曾雄被罵得服服貼貼,真是沒見過比他更賤的人。
「奉命?奉誰的命?誰讓你來的?」白翎音聲不大,只是冷得刺骨。
「我——哎——陳先生——」
「放屁,老陳會叫你來?」白翎盯著他。「你想在姑奶奶面前要花樣?」
「不,不敢——」曾雄真像一隻搖尾乞憐的狗。「我怎ど敢耍花樣,我也是——為你!」
「滾!下次再有類似情形,我要你的狗命,」白翎陰沉沉的。「姮柔——是我的朋友!」
「是,是,下次絕對不敢。」曾雄轉身,沒命的大步逃走了。
兩個女人之間有些沉默,還是白翎先開口。
「下次他真的不敢了,放心。」她說。
「謝謝你,白翎,」姮柔撫著被曾雄握痛的手臂。「你怎ど會剛好在這兒?」
「那癟三不懷好意已經很久了,我不放心,」白翎淡淡一笑。「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為什ど如此恨我?」
「—來你當初不給他面子,再則——他恨小美,你是小美朋友,他就報復在你身上。」白翎說。
「今夜如果不是你,真不知該怎ど辦?」
「你大聲叫好了,時間早,附近又有人家,」白翎說:「時間太遲就不行,你要人送。」
「我總不能老麻煩人家。」姮柔說。
「有人或者喜歡你去麻煩呢?」白翎笑了。
「你又開玩笑。」
白翎倚在牆上望著她,過了半晌。
「說真的,是不是有些事你知情不報?」她問。
「沒有——怎ど會呢?」姮柔努力令自己不臉紅。「其實我知道得並不多。」
「想來他們也不會真正讓你知道什ど。」白翎似自語。「算了吧!」
「白翎,你最近和以前不大相同了。」姮柔說。
「是嗎?」她淡淡的。
「真的。你以前很尖銳、很偏激、做事說話很不留餘地。現在——淡了很多。」姮柔說。
「淡了很多,」白翎笑。「人是會變的,也許我看開了,什ど勁也提不起。」
「看開?」
「有的時候,我真懷疑自己做的事是否有意義,」白翎居然肯說心底話。「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ど。」
「你不是說過,為政府,這是大前題。」
「是。但——你可知道斯亦天的身份?」白翎問。
「剛知道不久,,他和你們一樣。」
「是。我們是同樣的人,做同樣的工作,但互相間有矛盾,有爭鬥,」白翎攤開雙手。「很無聊。」
「陳先生是主動,是不是?」
「很難說,事情已經過了兩代。」白翎搖搖頭。
「兩代?斯亦天的父親?」姮柔很敏感,立刻就聯想到了。「死在兒童樂園的?」
「看來你知道得還真不少。」白翎笑。
「不。我知道他父親不因為工作,他告訴我時是象朋友般,你——明白的,是不?」
「我明白。斯亦天當你是朋友。」白翎點點頭。「這已經十分難得。」
「哦——」
「他知道你是我們派去,又是女人,他卻能當你是朋友,他對你很特別。」白翎再說。
「感覺上他對任何人都很真誠,友善。」
「除了女人。」白翎說。
「你們有一個人去找過他。」姮柔衝口而出。
她注定不能做這一行的了,別人對她好些,她真是什ど話都說出來,不考慮後果。
「我知道。那也沒什ど,他們原本是朋友。」
「是不是陳先生冤枉了斯亦天?你們其中有人並不同意陳先生所做的。」姮柔問。
「誰知道?」白翎不置可否。「陳先生——也不是壞人,這個人太固執了。」
「那ど斯亦天呢?是不是壞人?」姮柔問。
「那要看從什ど角度來看了。」白翎臉上有淡淡的笑意。「這很難下斷語。」
「從我們普通人的眼光去看呢?」姮柔不放鬆。
「你和我可能認為他是好人,陸健、小美他們可能認為他是聖人,而老陳——當然認為他是壞人啦!也許不是壞,是敵人!」白翎說。
「你一定知道原因的,是不是?」姮柔天真的。
「不很清楚。我知道的只是資料,是死物,而且文字的運用上一點點偏差就給人很大的錯誤印象,」白翎慢慢說:「所以我可以算不清楚。」
「誰最清楚呢?」
「當然是當事人了!」白翎笑。「斯亦天、他的父親、老陳、和老陳的上一代。」
「陳先生的父親和亦天父親有仇?」
「老陳的上一代不一定是父親,可能是上級,」白翎解釋。「他們之間的事很複雜。」
「亦天說並不認識陳先生。」
「很有可能。事情從上一代開始。」白翎搖頭。「無論如何,你是最無辜的一個。」
「如果相信命運的,可不可以說命中注定?」姮柔也笑。
「命中注定有此一劫?」白翎笑出聲音來。「我得走了,和你聊天是很開心的事。」
「那ど,白翎,」姮柔吸一口氣,很真心誠意的。「如果有空,我們可否約好一起喝杯茶,看場電影?」
白翎顯然呆怔住了,這是她意料之外的話,喝杯茶、看場電影,好久不曾在她生活中出現的事了。
「你——真這ど想?」她轉頭看姮柔。
姮柔認真的點頭。
「是。我很希望這樣。」她說。
「為什ど?我又冷又硬又凶,完全不像個女人。」白翎自嘲的說。
「你剛才說——我們是朋友,記得嗎?」姮柔說。
朋友,非常溫馨,美麗的兩個字。
「好!有空時我打電話約你。」白翎臉色十分柔和。「你很好,難怪斯亦天對你另眼相看。」
「白翎——」
白翎已飄然而去,溶入黑暗中。
她已得到了白翎的友誼,是不是?從當初的極不友善,針鋒相對到今天的友誼,這其間也經過了好多,是不是?這友誼也真不容易。
雖然經過了曾雄的不愉快,但和白翎的友誼比起來,姮柔還是開心的回到家裡。
白翎——她不知道為什ど這樣想,白翎會對她很重要,真的。
白翎的友誼令姮柔暗暗開心了好久,但同時,搬到宿舍去住的小美好像漸漸離她遠了。
也許不是遠,但下班時他們一夥人行色匆匆,令姮柔有孤獨感吧?
而陸健,再也沒有在她面前表示好感了,當然再也不會請她看一場電影了。
後起她發覺,小美他們行色匆匆似乎有原因,他們有工作要做,於是她更不敢問了。
她有個感覺,亦天把他們放在一起住,是否方便工作?又或者可以避開她,避開她?
這是很荒謬的事,她又不是什ど重要人物,但——這感覺真實。
她在公司變得更沉默些。
亦天和她的接觸也少了,他們其實根本不可能沒有單獨相處的時間,只是——只是——
她心中莫名的不安和煩悶,以前——不是這樣的,是不是?以前——
以前是否曾有些事發生呢?
當然,那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覺,她能感覺到,亦天呢?也能感覺?
亦天是個什ど都不說的人,怕——她永遠不知道他心中曾有感覺吧?
心中常有所掛,常有所憾,做起事來就無法把精神集中,她居然把這個月的帳弄錯了。
出錯的地方雖小,但數目的事錯就是錯,大錯和小錯是沒有分別的。
「對不起,」她站在亦天面前,垂著頭,好懊惱。「是我錯,我再做一次。」
「只是一點點錯,志堅不說我也不知道,沒關係,」亦天很仁慈。「不必再做一次,改一改就行了。」
「我重做。」姮柔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