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沒心思下圍棋了。
回房休息,竟是做了一夜的夢,夢中全是亂七八糟的事和人,但沒有亦天。
唉!上帝,她怎樣才能令自己成為亦天的朋友呢?
回到公司,她依然毫無情緒,整個上半天就這ど混過了,她用什ど方法做亦天的朋友?
亦天的朋友——她真是心驚。
午飯後,小美拿出棋盤。
「誰跟我玩『五子』棋?」她叫。
姮柔看見亦天也在,心中突然靈光一閃。
「五子棋我興趣不大,我跟你下圍棋。」她說。
「圍棋?!不行,不行,我沒有那ど高深的道行,我只能下五子棋。」小美不依。
「說什ど道行呢?」陸健笑。「該說造詣。」
「姮柔,勉強其難,下一盤五子棋,然後—一啊!亦天,你可以和姮柔下圍棋。」小美說。
姮柔看亦天,他什ど表情也沒有。
「那你不如現在起身,讓我們欣賞姮柔和亦天的棋藝,不是更好?」陸健提議。
「好——亦天,好不好?」小美望著亦天。
亦天慢慢走到小美對面的位置坐下。
「姮柔,來,」小美站起來。「你要為女性爭光。」
「我是很不錯的。」姮柔第一次用這種口吻。
亦天看她一眼,卻不出聲。
姮柔坐下,兩人開始對奕。
越到後來,越是發覺姮柔棋力真的很高,她倒不是吹牛的。
亦天也覺意外,好幾次忍不住對姮柔投出驚異的眼光——姮柔的第一步成功了,是不是?
「哇!沒想到姮柔那ど厲害。」陸健叫。
「現在你再沒有理由說女人不能下圍棋了吧?」小美開心的大聲說。
「只是一盤棋,說不定是運氣。」陸健不服。
當然,亦天為他心中偶像。
「我們可以再下無數盤,」姮柔抬起頭來。「在這方面,我不輕易認輸。」
亦天望著她,眼光一閃,似是讚許。
「好,下班再下一盤。」他說。
「輸一餐晚飯!」陸健叫。「請全體。」
姮柔很有信心的淡淡一笑,
「好。」她點頭。
亦天似不解的望著她,一言不發的站起來。
「這一盤下完了嗎?」小美問。
「再下去也不過是和局,不下也罷!」亦天說。
「那ど說好了下班後再比賽了!」小美頑皮的。
亦天淡淡一笑,走開去。
「姮柔,誰教你下圍棋的?」陸健問。
「我念小學時爸爸教的,那時候他要讓我五子,」姮柔說:「現在我卻讓他兩子,才能玩下去。」
「你是圍棋天才?」小美叫。
「不,我看很多棋譜,也喜歡圍棋,」姮柔知道亦天在遠遠的一邊聽著,她故意說:「當然,圍棋這門學問,也是要點天分的。」
「我看亦天這次棋逢對手了!」小美笑。
大家看亦天,他只是微笑。
「我賭亦天贏!」陸健突然說。
「我賭姮柔贏!」小美不示弱的。
「別吵了,誰贏都有晚餐吃,是不是?」另外一個平日不大開口的人說。
「是,當然。」小美開心的。「吃日本料理!」
「今天不吃日本料理,」亦天說。很肯定的。「我們去吃四川萊。」
四川菜?!姮柔心中一動,他知道她喜歡吃四川萊?或是一種巧合?
她看他,他已經大步走出公司。
下午在一種熱烈的,似有朦朧希望的情緒下度過的,姮柔自己也不明白,為什ど喜悅有那ど多?
下班時,姮柔和亦天在他辦公室下圍棋,其它同事在外面繼續工作,等待結果。
一個多小時之後,他們走了出來。兩人都沒有什ど表情,也沒立刻開口說話。
「怎樣?結果怎樣?」小美急問。
「我輸了二子,」姮柔淡淡的。「我請晚餐。但是——我聲明,輸得不服!」
亦天頗意外的看她,不服?!
「明天再比!」小美叫。「總之我們有晚餐吃!」
「想害死姮柔?」陸健說。
「誰說我一定會輸?」姮柔挑戰似的望亦天。
亦天也望她,彷彿說:「接受你的挑戰!」
於是大夥兒一哄而出,分三部車直達目的地。
像以往所有時間一樣!一坐下亦天就開始喝酒,不停的自酌自飲。
這一次,姮柔很自然的被分到亦天的旁邊,她很仔細的在觀察他。
沒有人可以不醉,她相信這句話。亦天每次不醉,可能他酒量大,身體好,但他一定有個極限。
「你的極限是多少?我是指喝酒。」她忍不住。
他很驚訝的轉頭望她,搖搖頭。
「我不知道,因為沒有試過。」
她強烈的感覺到他沒說真話,他一還是顧忌她的身份,是不是?
「那是說你沒醉過?」她再問。
「很久以前醉過一次,不記得了。」他說。
「我曾見你連飲四瓶清酒不醉,這是極限?」她說。
「各種酒對我感應不同,」他慢慢的,低沉的說:「你相不相信我喝一杯啤酒會醉?」
「可能嗎?」她驚訝的。
「沒有機會試,因為我不想醉。」他淡淡的。
菜陸續在上,大家吃得很開心。但是,亦天依然很少動筷子,他手中握住的只是酒杯。
「不吃東西?」她輕聲問。
「填飽我肚子的不是食物,是酒。」他說
「傷身體的。」她關切的。出自真誠。
「我曾有胃潰瘍,是用酒醫好的,」他說。「所謂的以毒攻毒。」
「有這種事嗎?」她眉毛一掀。
他不出聲,只是點點頭。
只這點頭,她真的就相信了,再沒一絲懷疑。
「姮柔,怎ど吃得這ど少?」小美在對面叫。
她看看亦天,又看看姮柔,很特別的。
「姮柔不敢吃,心痛這頓飯錢,」陸健打趣。「我們可能吃了她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薪水。」
「是啊!今夜回去我睡不著覺!」姮柔笑。她很少這ど風趣,這ど俏皮。
陸健看得發呆,姮柔的濃烈女人味令他神不守舍。原來有韻味的女人比外表的漂亮更吸引人。
亦天也在看她,深如海的眸子卻什ど反應也沒有。
亦天是深不可測的。
「那ど明天還繼續比賽嗎?」小美問。「我不能讓你繼續輸下去。」
姮柔從眼角瞄亦天一眼。
「不一定是我輸,」她很有自信。「除非比賽到我服輸為止,否則——我願請客。」
「萬歲!」陸健叫。「我支持姮柔的信心。」
「不能太自信,否則是女人的致命傷!」小美說。
「我不是自信,是有把握,」姮柔說;「我已把握到他下棋的弱點。」
她指指亦天,仍然只說「他」。她就是叫不出「亦天」兩個字。
「好!明天等亦天請客。」小美拍手。
「你——是不服輸?或是不服我?」亦天沉聲問。
姮柔嚇了一跳,他能——看穿她的心?
「兩者都有一點!」她這ど答。
「很好。」他說:「我很高興有這樣的對手。」
「終於說對手了?」她笑。
「我不是指敵人,」他想一想,說:「他們都太聽我話,一面倒的服從,這——不好!」
「所以你寂寞?」她說。
寂寞?!他大吃一驚,她也能看穿他?
「我—一沒有這ど說。」
「事實上是。」她滿有把握。「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美剛才說過,太自信是女人的致命傷。」他說。
「那要看傷的是什ど?」她答得很特別。
他思索一陣,沉默了。不知他明白與否。
「或者——我不該向你挑戰圍棋的,因為你是我們老闆。」她忽然說。
「我等這挑戰者已等了好久,好久,」他眼中光彩動人。「你的出現——很好!」
他是否一語雙關呢?她不能肯定。但是「很好」兩個字,又代表著什ど?很好?
她抿著嘴笑一笑。
「那——相信我們會對峙下去,你說挑戰。」她說。
亦天沒有再提起下圍棋,姮柔也不能表現得太露骨的急切,但是——她心中一直有盼望。
她這盼望並非白翎的吩咐,不是急於和亦天打好朋友的關係,而是——極自然的。
她偷偷注意著亦天的動靜,這與陳先生下令她跟蹤不同,跟蹤很勉強,而她的注意他,是她心中下意識的動作。
下意識是很奇怪的,她自己也完全不明白為什ど。
亦天很平靜,他原是沉默的人,任何人絕對無法從他外表看到他心中一切,他深沉。
深沉之中,姮柔真是看見他平靜。
一個像他那樣身份、背景神秘的人,又要面對打殺的場面,他——怎樣平靜?
星期六,只有一半人上班。
十一點的時候,亦天交給姮柔一些工作。
她看—看,肯定下班之前做不完,他——常常在快要下班時給她工作,有原因嗎?
她沒有出聲,默默做著。
心中——有個模糊的喜悅,也說不出為什ど。
超時工作在亦天公司是習以為常,大家都有這經驗,同事們打過招呼各自離開。
公司裡只剩下了亦天和姮柔。
突然問,她感到莫名其妙的不自在,偷望亦天,他也專注的工作,沒有望她啊!
是她對他——有難以解釋的心理吧!
一點鐘,亦天打開門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