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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嚴沁

  「所以我活該,」偉傑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她們倆都不會原諒我.」

  「和於錦茹已鬧翻?」

  「沒有大吵大鬧,我不是這樣的人,不開心,我就搬出來.」

  「她同意?」

  「不需要她同意,我有權做自己要做的事,」偉傑皺眉.「她管不了.」

  「你太任性.搬出來會不會後悔?」

  「不.我己約了律師,辦單方面分居手續.」偉傑說.

  「是不是太衝動了些?」

  「不.結婚一星期我已開始考慮這件事,」偉傑的臉色很難看.「實在──當時太急太快,發展得太迅速.我懷疑──整件事根本是她一手造成.」

  治邦望著他,等他繼續說下去.

  「當時我在新加坡人生路不熟,她極力討好我,千依百順,溫柔又體貼,我──懷疑上了她當.」

  「上當?」

  「是她選擇我,」偉傑漲紅了臉.「她所做的一切全是刻意討好,我見到的根本不是她本性,我跟她根本完全合不來.」

  「婚姻是要互相慢慢適應、遷就的.」

  「我懂.可是我不想那麼巨大地去改變自己,」他說得有些痛苦.「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這麼嚴重?」

  「她其實對我很好,但是──」偉傑努力地想用適當的言語解釋.「我受不了她的很好,她的方法,她的態度,我會莫名反感──也說不出為甚麼,總之反感.」

  「無法想像,你們相處多久呢?反感?」

  「有時候覺得她說的話都很老土,」偉傑歎一口氣.「或許是我不對,反正就是合不來,不想再這麼下去,所以我搬出來,長痛不如短痛.」

  「你心中還是掛著嘉芙?」治邦突然問.

  偉傑呆在那兒,沒有回答.

  「太胡鬧,太兒戲了,怎麼會這樣呢?當初是你放棄嘉芙,令她低沉一陣,你──」治邦搖頭.「實在莫名其妙.」

  「我知這很莫名其妙,我只怪自己.」偉傑的聲音大起來.「我活該,我應有此報.」

  「你和於錦茹談過嗎?」

  「我跟她已沒有話說.」

  「不要意氣用事,萬一她很愛你呢?不是又傷一個人的心?」

  「她愛的只是名分,和我的會計師樓.」

  治邦睜大了不能相信的眼.「真是這樣?」

  「至少──我的感受是這樣,」偉傑悻悻然地說.「真的.」

  「會不會是個誤會?你冤枉了她?」

  「如果是誤會,是我冤枉了她,我心裡會覺得舒服些.」

  治邦望著他,駭然.「她的年齡不該有如此深的城府.」

  「不要小看如今的年輕女子,她們深知自己在做甚麼,要得到甚麼,要達到甚麼目的,」偉傑輕視地說.「即使她們才十五歲.」

  「說得令男人寒心.」治邦笑起來.「但是我對一些女子還具信心,像皓白,像嘉芙.」

  聽見嘉芙的名字,偉傑又不出聲.

  「知不知道,家鎮和寧兒也出了事,寧兒打傷家鎮,家鎮離家不知所終,就在寧兒為他生下兒子之際.」治邦想轉開話題.

  「不下烏鴉一般黑.」偉傑冷笑.

  「錯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偉傑又坐了一陣,突然站起來.「我走了.」

  「現在你住哪兒?」治邦追著問.

  「我會再給你電話.」他走得頭也不回.

  治邦把偉傑的事告訴嘉芙時,已是家鎮失蹤的第四天.

  「怎會這樣?」嘉芙驚訝意外.「是否今年流年不利,尤其對婚姻?」

  「怎麼不見別人這樣?」治邦搖頭.「家鎮沒消息,也找不到傑仔.」

  「偉傑沒回他的會計師樓?」

  「沒有,」治邦臉上常見的陽光不見了.「我開始為他擔心.」

  「誰替他管公司的事?」

  「於錦茹鎮定得彷彿沒在任何事發生,」治邦不滿.「每次我說找傑仔,她總是客氣地說他不在,請遲些再打來,虛偽,假.」

  「不能怪她,她能怎麼說?我丈夫離家出走?說不定她心裡難過呢?」

  「她不會──」

  「你受偉傑的話影響,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嘉芙冷靜地分析.「我們不能只聽一面之詞.」

  治邦望著她一陣,笑起來.「你真可愛,我喜歡你的公平.」

  「皓白呢?怎麼還沒回來?」嘉芙問.

  「她明天回來,」他高興起來.他的感情單純又直接.「我們每天通電話.」

  「希望莫律師也快些回來,」嘉芙眼中有擔憂.「他愈遲出現,我怕事情愈難解決.」

  「他能躲在哪兒呢?」治邦忍不住說:「相信王家的人已查過全香港九龍、離島的大大小小酒店,家鎮不會飛天遁地.」

  「香港不大,可是真要找一個存心躲起來的人,還真不容易.」

  「寧兒雖在醫院,相信她手下的人已守在每一個家鎮可能出現的地方,」治邦說:「家鎮像隻兔子,終必被捉回寵.」

  「你怎能如此容他?」

  「難道不是事實?」

  第五天早晨,在大家還沒有心理準備的時候,家鎮卻突然出現在律師樓.

  他的秘書、嘉芙,還有其他職員都呆呆地望著他,連話都說不出來.

  他額頭傷口仍貼著膠布,但神情平靜,不但平靜而且顯得愉快,顯得神采飛揚,他──不知道他正面臨的一切嗎?

  「早.」他招呼著每一個人.然後轉頭望著嘉芙.「嘉芙,請進來.」

  嘉芙迅速走進他辦公室,她想用最快的速度告訴他關於這幾天的情形,因為她相信王家的人,甚至寧兒會隨時出現,但是他看來全不在乎.

  「莫律師──」嘉芙吸一口氣.

  「別急著談公事,我對你有信心,」家鎮微笑.「所有同事看來都很好.」

  「你──回過家嗎?」嘉芙無法不擔心.「莫太說見到你要立刻通知她.」

  「她為難你們了嗎?」

  「她打開你的抽屜和保險箱──」

  「沒問題,讓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家鎮還是平靜地笑.「謝謝你這幾天為我守著公司,現在我回來,一切可以恢復正常.」

  嘉芙口唇動一下,卻沒有出聲,她原想問「可以恢復正常嗎?」

  「你還沒見過BB?」她問.

  「是我的兒子永遠都是我的.」他說得特別.「有些事卻必須先做.」

  「先做甚?」

  「先整理這幾天要讓我過目的案件,」他的視線越過嘉芙,望著遠遠.「等我談完了重要的事後再交給我.」

  嘉芙下意識回頭,看見寧兒的母親,超級富豪的妻子王太已走進來.

  家鎮禮貌地站起來相迎,嘉芙悄然從一邊退.

  家鎮的辦公室門關上,一關兩小時,他和王太在談甚麼沒人聽見,門開時,滿面怒意,臉色黑沉沉的王太闊步走出來,經過嘉芙辦公桌邊時,狠狠瞪她一眼才離開.為甚麼瞪她?

  她把這幾天的來往文件送給家鎮,他已失去剛才的好心情和笑容.

  「這是你要的文件.」她說.

  他若有所思地望著她.「事情比想像人困難.」他歎口氣.

  「甚麼事?我能知道嗎?」她問,滿是關心.

  「我要求和寧兒離婚.」他疲乏地歎口氣.

  家鎮要求和寧兒離婚?這件事震動了所有認識他們的人,包括所有的親戚朋友.家鎮並不隱瞞這件事,他公開提出,王家想都掩不住,一下子傳開了,整個上流社會都在背後議論紛紛,尤其王家和家鎮都麼出名.

  有人說他們性格不合,有人說家鎮另有女人,這年頭男女分分合合已是常事,誰也不會見怪.只是有些熟悉他倆的人會覺奇怪.任性刁蠻的寧兒肯這麼輕易放手?不.她只是還不知情,王太,她的母親不願在她還沒滿月的時候把這消息告訴她,怕她會受不了.

  她已從醫院搬回家,初生嬰兒為了慎重起見,留在醫院由特別護士照應,預備多住一星期才接回來.沒有家鎮的消息,寧兒的心情和臉色沒有好過,脾氣壞得令人害怕.

  「移民局說他沒有離開香港,沒有出境的紀錄,為甚麼你們派出的人找不到他?」她不停地叫讓.「全是飯桶.」

  「安靜些,很快會有消息,」母親王太不敢回自己的家,寸步不離地陪著女兒.「可以請的人都請了,可以托的人都托了.」

  「是不是──他出了事?」

  「不會,不可能,」王太立刻說:「他一定躲在一個我們不知道的地,方足不出戶,他不可能永遠不出現.」

  「他一定恨我.」她不安又矛盾.對家鎮,她又愛又恨,愛多於恨,恨──只是恨他不回來.「他連BB都不肯見.」

  「他回來時──你要克制自己的脾氣,」王太歎息.「打傷他總是你不對.」

  她早已後悔,深深深深後悔,只是嘴硬不肯說出來.她曾在心裡千百次對自己說,家鎮回來她一定道歉,一定認錯,以後一定不再發他脾氣,一定變溫柔些,對他好些──只要他回來,真的,只要他回來.可惜一星期了,他沒回來,連一點消息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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