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說說看自己幫了什麼忙?」薄心仁挑眉問道。
「起碼我趕走了姚夫人。」
「除此之外,你別無長處。」他很快地接口。
「是嗎?」紀小芸仍笑著,並由口袋中取出一枚精美絕倫的玉印。
「你這……」
「有了這枚玉印,即使你的字有些微之差,也容易讓人信服,不是嗎?」這枚玉印是上回她在書房搜索時順手帶出的,由於印不大,因此一時間遺失也不易立時察覺。
薄心仁瞧著她好一會兒,終於將門重新合上。
「我還是幫上忙了,對不?」 紀小芸笑意更甚,眸底頗有得色。
起碼她到過他無法接近的地方。
薄心仁無言地回到桌前提筆書寫。
不多時,他把紙張拿起,吹了吹氣,待字跡完全干了之後,再蓋上玉印。
紀小芸來到他身邊,瞥了眼,徐徐地道:「總算像樣多了。」
薄心仁仍舊無言,將信紙折好放人信封之中。
驀地,一雙纖纖玉手由他身後勾上他的頸項,耳畔立時傳來一陣溫熱的氣息。
「你做什麼?」薄心仁語氣僵硬地問。
紀小芸並不答話,一雙蔥白的柔荑直探人他襟口裡,徐徐地摩挲著,眼底含著狡黠的輕笑。
「請你自制!」薄心仁斥喝。
紀小芸不退反進,纖盈的身子直繞到他身前,貼近他的胸膛,「今夜,我可以留下來。」 她盯著他瞧,充滿誘惑地哺語。
老爺子曾說過,事成之後要給他謀個官職,她可得乘機攀上他,說不準日後還可以圖個官夫人來做做哩!
「不必了。」薄心仁拉開她勾纏的雙手,將她推離自己。
「你……」驚愕佈滿紀小芸的臉,以她的經驗,從沒遇上拒絕嘴邊肉的男人。
該死!不識抬舉的男人。惱火很快地染上她雙頰。
「你可以走了。」薄心仁無動於衷地下逐客令。
紀小芸瞇了瞇眼,轉身離開。
受此折辱,他日必報!她暗暗起誓,惟臉上仍掛著淺笑,心緒的變化僅在一瞬間,讓人無從察覺。
「想不到今日讓我見著了柳下惠,當真稀罕。」
語罷,她理理衣裙,取回玉印之後離開。
薄心仁的腦海裡卻在同時出現了另一張絕美的容顏,久久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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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關為天下第一關,乃長城上的重要關隘。
這一日,傳令兵自邊關快馬直人金陵,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駐守山海關的范將軍以及副參軍皆在試射紅夷大炮的時候膛炸而亡。
皇上知悉,震怒交加。
「皇上請先息怒!」開口的是一品大官——弘文閣的大學士盧文光。
「平白折損兩名大將,教朕如何不怒?」
「皇上。」盧文光由懷中掏出一物。「臣有另一事啟奏,或可讓皇上明白范將軍折損的真正原因。」他恭敬地遞上一封信。
隨侍皇上的公公隨即取過信呈上。
皇上打開信紙,一看之下不由得加深了眉宇間的皺折。
「此信愛卿如何取得?」皇上看完,心情顯得沉重。
「不瞞皇上,臣早已懷疑姚大人利用職權謀取私利。因而派人暗中調查。不意臣近二日發現姚大人除了中飽私囊之外,竟私通韃子,罪無可逭!」
「朕不明白,姚大人一向對朝廷忠心耿耿,怎麼可能通敵?」語氣間有明顯的遲疑。
「皇上,人心難測,更何況那信上的字跡確實是姚大人所寫。」
「這……」皇上眸光落在硃砂印上,這的確是姚玄燁之印與字跡。
「皇上,姚大人勾結葡萄牙商人購人次等紅夷炮再浮報軍備,謀取暴利,如此亦等於間接害死了范將軍與副參軍等人,望皇上明察!」
半晌之後,皇上有了決定。
「盧卿家聽旨,朕命你即刻率御林軍至尚書府捉拿姚玄燁,送人刑部大牢候審。」
「臣遵旨!」盧文光一張老臉浮上了勝利的微笑。
不願與他處同一陣線上的人,都是他的敵人。
他深信再過不了多久,他的眼中釘便可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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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
綠袖急沖沖奔進絳雲軒,一身都是細細的雪花。
瞧著她低喘不已,柳元春開口道:「慢慢說,別急。」
「夫人哪,怎能不急?方才老爺告訴我,說盧大人正率兵前往尚書府去捉拿大人啊!」
「什麼?」柳元春倏地由椅子上彈起。「發生什麼事了?」
「聽說是因為浮報軍備一事,結果次等紅夷大炮發生了膛炸,炸死了邊關的范將軍。」
霎時,柳元春只覺得心頭一陣翻攪。
他終究還是被查抄了!
她竟說不出心頭是什麼滋味。這一切皆是她曾預設過的事,但真的發生時,仍是令她有措手不及之感。
「夫人,咱們是不是該回府去瞧瞧?」綠袖問道。
柳元春二話不說,立即取過斗篷往外頭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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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不大,僅飄著細細的雪花,轎子剛停下,柳元春便疾奔進尚書府。
「什麼人?」守在大門的御林軍阻止她的去路。
柳元春盯住侍衛,面不改色地道:「我是皇上的小姨子。」
小姨子?那不就是皇后娘娘的妹妹?
御林軍瞧她生得國色天香、氣韻不凡,當下躬身退開,讓出一條路來。
哈!想不到這招這麼好用哪!根本沒人敢懷疑她。
柳元春的心情在短暫的冷卻之後,疾奔大廳。
剛跨進門檻,柳元春便教眼前的景象給驚呆。
這些人、這些人居然……居然在抄她家!
一股怒氣忽地自她心底爆開,說什麼這裡也是她被八人大轎迎人門、住過好幾個月的家啊!
到如今,她才明白自己原來已在不知不覺中把尚書府當成家了。
此時,四名侍衛正搬著大廳裡的紫檀供桌經過柳元春身邊。
柳元春把手一伸,按住了紫檀供桌,大喊一聲:「統統給我住手!」
此語一出,眾人紛紛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這位差爺,請問你們可有搜索票?」柳春元盯著其中一名搬供桌的侍衛瞧。
搜索票?那是什麼玩意兒?
柳元春見他一臉茫然,當下改口問:「主事者在何處?」
「本官在此。」盧文光適巧由左側之門走人大廳。
柳元春一眼便瞧見他手中正捧著原先擺在供桌上的玉麒麟。
據她所知,那對玉麒麟乃元朝時期之物,十分珍貴。當下她怒火攻心,正欲斥罵耍潑,眸光卻與隨之而來的姚玄燁對上。
儘管他沒有手銬腳鐐,但身旁卻圍了數名侍衛。
兩人眸光交會,姚玄燁對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柳元春心口微微一揪,怒火漸漸平息。
她何嘗不明白他傳遞之意,然而,真要眼睜睜地由著旁人擷掠自己的家產,實非易事。
當下,她深吸了口氣,沉緩地開口:「盧大人今日所為何來?」她的態度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盧文光眸光閃了下,心知她定是姚玄燁之妻。
「姚尚書貪贓枉法,通敵叛國,皇上特命本官前來拘捕。」
「可有憑據?」柳元春又問,面上毫無懼色。
盧文光素聞姚玄燁之妻容貌傾城,今日一見更覺她除了美貌,膽識亦不差。若換作尋常婦人,早為丈夫所犯下的罪行而哭倒在地。
「本官是傳皇上口諭。」盧文光簡短地道。
柳元春聞言,不由得冷笑一聲。「既是口諭,盧大人只管抓人,何以搬動我府裡的物品?依大明例律,抄家需在人犯定罪之後,由皇上下旨方能抄清財物、封我府邸,難道大人不知道這一點?」
該死的丫頭,牙尖嘴利!
「夫人誤會了。」盧文光賠起笑臉。「本官並非率兵抄家,而是在收集此案之證物。」
聞言,柳元春不由得再次冷笑出聲。「敢問盧大人,此案與我府邸的紫檀供桌有何干係?」
「噢,誤會、誤會,侍衛們搬錯了、搬錯了。」盧文光立即朝搬桌者使了個眼色。
當下,供桌又回歸原位。
「那麼,大人手上的玉麒麟呢?對此案有何助益?」柳元春絲毫不肯放過他。
「呃,本官只是拿來欣賞……欣賞而已。」語罷,他忍痛將玉麒麟擺回供桌。
可惡的死丫頭!
跪在一旁的尚書府下人們瞧在眼底,不由得會心一笑,尤其是姚福,更對夫人佩服起來。
「那麼,那些花瓶、古玩呢?」 柳元春目光半是含笑、半是凌厲地—一射向廳中正在搜刮財物的侍衛們。
「全放回去!」盧文光咬牙下令。
這可惡的丫頭片子,若非瞧在賈老夫人與太后的交情匪淺,他大可不顧一切,抄光尚書府而無人敢問。
都是她!該死!
「把人帶走!」盧文光緊接著下令。
柳元春對此無力阻攔,只有眼睜睜地看著姚玄燁被捉走。
因為,在她心底對他是否真正貪贓枉法、是否通敵叛國,全然沒有把握。
她心底十分地迷惘!
第九章
「奶奶,求您救救玄燁。」柳元春忍不住落下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