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她嚇了一跳。
「不不,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有她給我的那種感覺,我興奮得失眠。」
「抱歉。相信阿姨對你印象並不好。」
「看得出,昨夜她根本不理我,跟那陳漢卻談得很好。」
「你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消息?」
「追女人我永遠是獨行俠,勇往直前。不會求助於你。」
「又等我?」
「我說不出。」他的神情像何傑那麼稚氣,「寧兒我突然又有戀愛的感覺。」
「單戀。」
「我們賭。世上沒有追不到的女人。」
「太自信往往會是失敗的主因。」
「看我的。從今天起,我長駐香港。」他豪氣萬千,「為她。」
「姨丈才死半年。」
「那又怎樣?他若在世我也一樣追。」
「你不覺得荒謬?」
「最荒謬的是我遇見了這種超水準的美女而不去追。」何嘯天說。
「請三思。我不想惹麻煩。」寧兒有點煩惱。「昨夜不該請你。」
「這是緣,明白嗎?」
「何先生,阿姨會怪我。」
「我的事自己擔當,不會難為你小女孩。」
寧兒已盡力,只能閉口。
這幾天上學放學她都不安,怕遇到那莫名其妙的何嘯天。放學時,經過走廊,何哲也剛從課室裡走出來。
「學校不大,卻很難碰到你。」他說。
「我有車,你呢?」
「搭你便車。」他彷彿很開心。「爸爸去了南非,我又單獨看家。」
「不是說長駐香港嗎?」她衝口而出。
「他說的嗎?」何哲意外。「南百是臨時決定去,那兒有粒大鑽石拍賣,他極喜歡。」
「他也做鑽石生意?」
「不。大概是送給女朋友。」他笑。「那粒五十幾卡的鑽石叫『愛之光』,粉紅色的。」
「有他那樣的條件才能真浪漫。」
何哲笑一笑,不置可否。
「那夜爸爸令我尷尬,他從來不是那樣的人,那夜失態。」他提起。
「他是真性情,沒人怪他。」
「我曾經想過,世上會不會有一個女人,能把爸爸制服,讓他安定下來。」他說。
「江山易改。沒有女人肯擔當此大任。」
「愛情呢?」
「現代沒有這麼笨這麼傻的愛情。」
「你對愛情的看法如何?」他問得頗老土。
「沒有想過,不大相信。」
「但是以前為什麼會有?那麼動人那麼美那麼刻骨銘心的?」
「看了太多書和電影?」
「不。從小我相信愛情。」他居然這麼說,「這是不是現代人情操修養太差?」
「我不懂這問題,但愛情是件費時失事的事,不能否認。」
「我對自己的信念很固執,很堅持。」
「你看來是。」寧兒笑了。「祝你找到一個懂愛情的女孩。」
「一定有的。一定。」何哲說。
車廂裡很溫馨恬適,兩個年輕人的觀點卻不一致,看來並不影響友誼。
「雪曼——阿姨的陸先生是否有段動人的戀愛故事?他們是那個時代的人。」他突然問。
「一無所知。」她聳聳肩。
「你不好奇?」
「我很實在。我怕虛無縹緲的事,這往往帶來痛苦。而我,只要平靜的人生。」
「這不像你這年紀講的話。」
「雖然我比你小五歲,可能我想得比你多。」她看他一眼。「你外表深沉難懂,你的眼睛很深奧,但你看來並不是這樣的人。」
「不能因一個愛情觀就定了我的型。」他搖頭,「我的痛苦往往是想得太多。」
「你有痛苦?」她很詫異。
「誰沒有?甚至有些與生俱來。」
她想了一陣,又笑起來。
「你的確很難懂,至少我不懂。」她說:「你看來有些矛盾。」
「也許。不過,我會慢慢解決自己的問題。」
「很奇怪,你們父子三人全然不同,可能有一個像母親。」
「如果有一個,我相信是我。」他很有把握。「阿傑至少像爸爸,熱情活潑。而我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情形,相信像她。」
「什麼莫名其妙的情形?」
「相不相信我很小器?善妒?有些時候我又會鑽牛角尖。」
「那又怎樣?」
「不像爸爸。」他說:「母親突然離開我們,相信與這些個性有關。」
「是。的確沒女人能忍受你父親的風流。」
「但是爸爸是好人。」
「有人已替他說過了。何嘯天大名在外,陳漢律師知之甚詳。」她笑。
「陳律師喜歡雪曼阿姨?」他敏感得很。
「不置評。這不關我事。」寧兒說。
「她一定不會喜歡他。」他突然肯定地說:「他沒有那種氣質。」
「什麼氣質?」
「那種——很微妙的,令女人動心,可以稱之為戀愛氣質。」說完,她臉紅起來。
「戀愛氣質?」她顯得很開心。「或者吧!有人天生情種,有人一輩子不懂愛,也許你說的就是這些。不過,我可感覺不到。」
「可以感覺的。」他認真地說:「只要你專心一意注意那個人。」
「那麼誰有?」
「雪曼阿姨?」
「不是何嘯天先生?」
「我沒去感覺過爸爸,他是父親。」
「還有誰?」
「我感覺到你並非你自己說得那麼實在,你也許有,還有——我。」
她沉默下來,他可是在暗示什麼?
「歐洲有個交響樂團來,想不想聽?」他問。
「雪曼阿姨一定喜歡,一起去?」她說?「不過只可以我們三個。」
「我明白。」他是喜悅 的,看得出來。
她送他回草莓坡,然後獨自回家。
雪曼居然不在家,很令人意外。
「陳律師接少奶走。」珠姐說:「少奶多出去走動是對的。」
「也有沒有留話給我?」寧兒問。
「她會回來陪你晚餐,」珠姐笑,「少奶不知道多愛惜你。」
「難道你不惜我?」寧兒故意說。
「寧兒小姐,今天有人打電話找少奶,是男人,不是陳律師。」珠姐突然神秘地。
「是誰?」
「不知道。少奶聽兩句就收線,好像很生氣的樣子。」珠姐眨著眼。老工人的好處甚多,最大的毛病是多事。
何嘯天?不,他不在香港。會是誰呢?一個令雪曼生氣的男人?
寧兒莫名其妙地好奇起來。
雪曼回來時顯得 精神很好,很愉快。
「我到律師樓簽字,」她說得輕描淡寫,「我把監管律師樓的事委託給我,寧兒,以後你就代表我。」
「我?」寧兒意外,這是大責任。「阿姨,我不懂,而且沒理由--我是說沒資格。」
「我說你就是你。」雪曼在這方面極天真。「我無法面對陳漢提出那麼多的正經事,公事,我頭昏腦脹。」
寧兒想一想,點頭。她是爽快的人。
「我學習。我盡力而為。」
「陳漢不送你回來?」寧兒又問。
「有司機接送。」雪曼說:「後天有個晚會,我答應讓你做他的舞伴。」
「我?」寧兒意外。
「他請我,我不方便。」雪曼笑得有深意。「多認識些男性,多選擇。」
「你不認為我太早?」
「早?當年我十八歲就嫁了。」雪曼說:「二十歲開始選,不早。」
「今天才跟何哲討論過,我在感情上很實在,要肯定地抓在手心裡,不虛無縹緲。」寧兒在雪曼面前漸漸多話。「我不浪漫。」
「你是嗎?」
「何哲不同意。他提出一種戀愛氣質,他就他,我還有你都有這種氣質。」
「戀愛氣質?」雪曼笑。「他怎瞭解我?」
「他說感覺。」
「很得意的年輕人。」雪曼說,彷彿就陷入沉思,不再言語。但眼角是笑。
因為下午曾外出,雪曼很早上床休息。再有電話,工人都轉到寧兒房裡。
「哈羅,是雪曼嗎?」遙遠的聲音,很急切。
「誰?」寧兒沉聲問。「我是寧兒。」
「小傢伙,我找你阿姨。」何嘯天的聲音。
「阿姨睡了。」正在做功課的寧兒精神一振。「你在哪裡?」
「還在約翰尼斯堡。」他說:「她不肯聽我電話?」
「中午也是你打來的?」寧兒冰雪聰明。
「並不犯罪,是不是?我只問候。「
「有人覺得是騷擾。「
「太殘忍。我由衷地。「
「何先生,停止吧!我不想背上介紹的罪名,請放過阿姨。「寧兒半開玩笑。
「是她抓住我,不放過我。」
「黑白顛倒。」
「你不信一見鍾情?」
「阿姨不是你那種人,她不玩任何遊戲,她是認真嚴肅的人,」寧兒半真半假也得再三提出警告,「不要惹出禍事。」
「或者是美好的事呢?」
「我不能信你,她是我唯一的阿姨。」
「好像我會害死她似的,」何嘯天極不以為然,「愛,是上帝賦予的。」
「不是你那種博愛。」
「你聽過一句千帆過盡皆不是嗎?」
「不是借口,太低俗。」
「不要你幫助,至少給我機會。」
「我擋不住你,我知道。但你必須明白,我的身份是阿姨身邊的保護神。」
「我會感動你。」他肯定地。「兩天之後我回來。我還會打電話。」
「此行成功嗎?」
「從來沒輸過。」他說。「晚安。」
他買到了那粒五十幾卡重的粉紅色「愛之光」鑽石?這瘋狂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