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孝全是誰?」傳宗問。
希仁呆怔一下,反問:
「甚麼?魏孝全?你怎麼知道這名字?」
「CID字照片給家傑看,家傑說的。」
「甚麼?」希仁拍案而起,臉色變得很難看,「竟然會是他?」
「犯案不一定是他。照片上的人卻是他。」
「有——這樣的事。」希仁重重的拍桌子。「魏孝全是江心月的同居男人。」
「啊——」傳宗無法掩飾自己的震驚。
他想起警探說的「可能有內鬼」,這內鬼竟然這麼近,他簡直不能相信。
「江心月。哼。」希仁恨恨的,「我早就應該不准她踏入顧家半步,這女人——這女人——」
「事情也許不是這樣,我們等消息。」
「你快回警察局,隨時與我保持聯絡。」
在警察局裹,家傑被隔離問話,傳宗見不到他,卻見到江心月和一個男人。
這男人比江心月年輕,大概三十多四十歲,很白淨卻嫌油滑,眼中帶著邪氣。傳宗第一個念頭就是「他像姑爺仔。」
他是魏孝全嗎?人和名字格格不入。
只見江心月突然跳起來,瘋婦一般撲向傳宗,一邊尖叫:
「都是你,都是你搞出來的好事,我跟你拚命。
傳宗大驚,欲避不能,被她又抓又打又咬,臉上手上都見血痕。旁邊的CID急奔過來解圍,活生生的把江心月扯開。
「你瘋了,這兒是警察局,乖乖的坐著。」其中一個ClD看下過眼,狠狠罵她。
「都是他,都是他,他害死家傑——」江心月還是不顧一切的大叫。
「他怎麼害死顧家傑?」CID問。
「他——」她指著傳宗,眼珠快脫出來。
「坐下,阿月。」冰冷而低沉的聲音出自那個男人,「不許胡鬧。」
江心月彷彿聽到魔咒般,立刻安靜下來,依順地坐回他旁邊。
他必然是魏孝全了。
傳宗狠狠的用紙巾抹去臉上和手上的血絲。他完全不明白,江心月和他仇深似海嗎?剛才她幾乎想殺死他。
「要紅藥水和紗布嗎?」CID問。
「不。請問我能見顧家傑嗎?」他忍著痛。
「暫時不能。請放心,律師陪著他。」
「為甚麼也讓他們來?」傳宗偷偷地指著江心月。
「你將會知道。」CID笑,「你和她有仇?」
「完全沒有,我甚至不認識那男人。」
「魏孝全。」CID笑得神秘,「你坐著等等,律師或許有話跟你說。」
這一等就是三小時,律師和家傑都沒有出現。有人出來把魏孝全和江心月分別帶走,很久也沒有影子。
傳宗只能耐心地等著,其間與希仁通了多次電話。
「務必等到律師,我要知道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希仁又驚又怒。
到了深夜,才見到律師獨自出來,他看來十分疲乏。
「家傑呢?」傳宗立刻問。
「不能保釋。我跟你先回顧家。」
律師很謹慎,甚麼話也沒有告訴傳宗,在他眼中,傳宗只不過是顧家的職員。
希仁在書房裡接待他們。律師欲言又止,慎重的看傳宗一眼。
「傳宗留下,他全權代表我。」希仁說。
律師十分意外,推推眼鏡。希仁一向認真、慎密,怎麼對這個年輕人特別不同?
「案情頗為複雜。」律師下意識的又看看傳宗,「而且——也出乎我意料之外,警方有理由相信,家傑本身也牽涉在內。」
真令人震驚、意外兼且不能置信。
「他自己牽涉在綁架案中?」希仁半個身子站起來,「甚麼意思?」
律師的神情也怪異莫名。
「在警察局,我見到魏孝全和江心月,他們說是你們的近親。」
「女的是弟婦。男的不是。」希仁皺眉。
「做案的人雖然沒抓到,但那男女卻極有關連,警方已拘留他們。」
「家傑呢?為甚麼不能保釋?」
律師摸摸頭,很難找到合適的字眼去解釋。
「他好像與另一宗案件有關。」律師有點吞吐,「目前還在個別問話,我幫不上忙。明天一早我會再去。」
「另一宗案?是甚麼?」希仁也驚呆了,「怎麼可能?」
「警方不肯透露,我也沒法打聽。」律師深深的皺著眉心,「案件並非表面那麼簡單。」
「江心月他們呢?」希仁很不願提這名字。
「已落案拘留。」律師搖頭,「肯定的,他們與綁架案有關。」
「這——不可能。」希仁喃喃自語。
傳宗也不相信,江心月只不過是個溺愛家傑的女人,也許潑辣凶狠些,卻也不似心術不正的壞人。
「所有的事都出人意表。」律師告辭,「明天我再與你們聯絡。」
「盡量想辦法保釋他。」希仁眼中有淚光。
無論做錯了甚麼事,始終是父子。
各自回房休息。
傳宗怎麼也睡不著,怎麼努力地數羊,自我催眠,連祈禱都沒有用。顧家怎麼突然面臨這樣的事故呢?希仁和曼寧應付得到嗎?尤其是曼寧身體不好,他真的擔心。
想想自己剛搬回家住,今夜又留宿此地,人算不如天算,他實在不忍心不理這事。
看來,他涉入顧家的事已太深,深得他再怎麼逃也逃不丟。
朦朧中有點睡意,彷彿是剛睡著,又彷彿是睡了很久,才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驚醒。這不是聲音,好像是——是有人在床邊,俯著頭正凝視著他。
他突然睜開眼睛,看見床邊有一個全身裡在黑袍中的人,連臉也遮著黑紗,只剩下一對又深又冷又黑的眼睛盯著他,似熟悉又陌生,心中大驚便翻身欲起,就在這一剎那,那黑衣人飄然隱去,隱入對著床的那幅牆裡。
他立刻亮了燈,低暍著。
「誰?是誰?」
當然沒有回答。他跳下床,下意識的撲向對面的牆,牆只是牆,那兒有甚麼黑衣人呢?他又打開房門,走廊上也寂然無聲。靈機一觸,快步走向隔鄰冬姨的臥室,但房門反鎖了。
他莫名的擔心著,急忙叩門叫:
「冬姨,冬姨,是我,請開門。」
房裡傳來腳步聲,冬姨睡眼惺忪的出現門邊,莫名所以的望著他。見冬姨沒事,立刻又安撫她上床,替她反鎖房門後,他才回房。
剛才是夢?還是眼花?或——真有人?
他記得很清楚,那黑眸仿似也受驚,睜得很大,那又濃又密的睫毛——他見過這樣的睫毛嗎?見過嗎?
這一鬧,根本別想再入睡,他就眼睜睜的望著窗外,直到晨光初現。
這大屋真,每一個人都沒睡好似的,個個沒精打采,憂心仲仲的。傳宗很想說幾句甚麼令大家開心些,苦思不得,只有緊閉著嘴。
「我們去上班,讓律師在公司跟我們聯絡,」希仁說,「家儀,陪著媽媽。
傳宗心中有種渴望,他想留下來陪曼寧這個憂傷的媽媽。當然他不能,他必須工作,而且身份也不對。
傳宗強打精神工作,而今天的公事特別多,一堆堆要看,要簽字的,令他透不過氣來。要見他的人也在排隊,他覺得自己將快承受不了。
中午,希仁在內線電話召他一起吃午餐,就在希仁辦公室後面的小休息室內。
「律師打過電話來,沒有進一步消息。」希仁說,「那三個動手捉家傑的人已自動投案。」
「案情明朗化了?」
警方應該已知得一清二楚,只是還沒有告訴我們。
「律師說頗有牽連,但是還未查清楚。」
「我不明白,只不過是簡單的綁架勒索案。」
「對這件事,你心中有沒有概念?」希仁目光炯炯的望著他。
「這——我不敢猜測,畢竟我是個局外人。」
「試著說說。」希仁鼓勵他。
「江心月和家傑之間——彷彿另有牽連,我的意思是指親戚的感情之外。」
「嗯。」 希仁不置可否,只是點點頭說,「我也這麼想,只是不明白家傑又不是笨人,怎可能相信魏孝全?」
「我不瞭解這個人。」
「不學無術,靠張臉騙女人錢的,我從不允許他進大門。」
「他既被拘留,表示他與案有關,他和江心月可是——恨你們?」
「恨?我養了他們二十年。一希仁搖頭歎息,「始終看在我早過世的弟弟分上,怎知他們——唉!家傑太蠢了。」
「我未進公司之前,你和家傑比較合拍。」
說話聞,幾位警探踏入公司,希仁忙把他們帶進辦公室,關上門後,便急急向他們打聽案情的進展。
警探面色凝重地說:
「經過深入的調查後,總算有了突破性發展。」
「勒索主謀是誰?」希仁和傳宗幾乎異口同聲地問。
「目前還不能遽下結論。」警探岔開話題,「你們聽過一間公司的名字嗎?」
接著,警探說出一間公司的名字——「躍馬」。
「聽過,」傳宗吸一口氣,「曾經是我們在商場上競爭的對手,中途搶過我們的生意。」
「你們跟這間公司的人有過節嗎?」
「不,從來不認識。」希仁說,「為甚麼要提起他們?」
警方人員把一份文件交給希仁,他只看一眼就臉色大變,拍案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