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沒再提留在美國唸書的事。
今天晚餐是在唐人街吃的,那家「湖南園」的菜頗不錯——當然是紐約的水準。比起香港、台灣來,不能說太差勁,只是那兒的湘菜巳經西化了。
慧心吃得很開心,她已吃厭了酒店裡的食物,平日
為爭取時間,也不講究了,今天換一個曰味,真是大不相同,她開心得像個孩子。
「你為什ど特別選『湖南園』?唐人街有許多其它的廣東粵菜餐廳啊!」她說。
「你不懂,此地粵菜不夠香港人的水準,為免失望,吃平日少吃的湘菜好些廠』他說。
「你是個很心細的男人,這一點也想到?」她笑。
「平日我不想的,我的腦筋不用在這一方面,」他看她。「現在等於是在度假,又帶你去,這不同?」
「不要對我太好,否則我被寵壞了!」她說。
「那ど你來寵我,可好?」他笑著問。
她搖搖頭,再搖搖頭。
「我不會寵人,甚至不會寵自己,」她說:「我的各方面要求高,所以很苛刻!」
「苛刻的女人。」他故意歎一口氣。
「打退堂鼓?」她望著他。
「在你面前,永不言退!」他吻一吻她面頰。
「這ど肯定?這ど有把握?」她微笑。
她是愛他的,當他吻她,她心中平靜快樂,只是——她不是不要表達感情,她是不能在這個時候表達。
「當然,除非——頭破血流,死而後巳!」他半開玩笑。
「什ど話?死而後巳!」她皺眉。
「心死!」他作狀的指指胸口。
她凝視他,好久,好久。
「斯年,我覺得你變了,和以前剛認識你時完全不同,真的!」她說。
「是你折磨的!」他笑。
「那個時候你強橫霸道,蠻不講理,記得你那時對我做過什ど?」她說。
「帶你去香港仔吃海鮮廠』他笑。
「事先不徵求同意,還,還——」
「還強吻你,是不是?」他握住她的手。「我也不知道是怎ど回事,大概是——情不自禁吧?」
「你以為,你只是驕傲,不想敗在我手下?」她說。
「天地良心!只要你肯接受我,我情願五體投地的拜倒!」他作發誓狀。
「不要肉麻。」她大笑。
在紐約那ど多天,她第一次表現得那ど開懷。
「慧心,一個問題——」他猶豫一下,「為什ど不戴那枚鑽戒?」
他終於問了。
「你想我被打劫?」她斜著看他。
「沒有那ど嚴重,我一直沒見你戴,甚至晚上在酒店裡!」他問。
「我——不習慣,」她想一想,「而且這是貴重有紀念價值的東西,我怕不見了!」
「我送給你的,不見了也不會怪你!」他說。
「這是伯母的東西!」她搖搖頭說。
「慧心,不要那ど固執,好嗎?」他歎息。
她再想一想,終於微笑著抽出領口裡的一條白金沙子,鏈子的一端不正是那枚鑽戒?,鈔
「意心——」他又驚訝又高興又感動,她不是不階只是用男一種方式戴了。
「我不是那ど固執,那ど冷酷的人,」她輕輕灼「更不是鐵石心腸,斯年,不戴在手指上,當然怕掉,而且——你不以為這ど戴更接近心靈?」
「慧心——」他擁住她。
他何必疑神疑鬼,多心又猜疑呢?意心不是普通受孩子,她早已用另一種方式接受了他,是嗎?
他不該這ど沒有信心,對不對?
回到酒店,他們一直上樓上意心的房間。、二
房門虛掩著,很令人懷疑的樣子,這樣的酒店,難道也有鼠摸之輩混進來?
正想找侍者來問,卻聽見房裡的人聲。
「這ど晚了,你以為他們去了哪裡?」女孩子,是——文珠,啊,文珠來了。
「文珠——費烈,」推開房門,慧心開心的叫。
這叫作他鄉遇故知吧?
「哇,你們終於回來了,到哪兒去拍拖了?」文珠坐在床上,像是主人一樣。
「吃晚飯,哪兒有拖可拍?」斯年說:「慧心在這兒好像打仗一樣!」
費烈微笑望著他們,一言不發。
「費烈,怎ど不出聲,歐洲好玩嗎?」慧心問。「很好,尤其都是好朋友在一起!」費烈永遠溫文有鰍。「本來沒預備采紐約,是文珠臨時決定的!」他是在解釋什ど吧?「我們該代表紐約歡迎,是不是?」斯年看文珠一間。「你們其它的朋友呢屍』剽「回香港了,他們對紐約不感興趣!」文珠說。。「吃晚餐了嗎?」慧心坐在床上的另一邊。
「飛機餐!」文珠攤開雙手。
「要不要下樓吃一點東西?」斯年問。蟒他們還是好朋友,好兄弟,互相關心是有的!
「免了,我想減肥!」文珠搖手。「你們知道我們為甫ど來紐約嗎?」
「為什ど?」斯年問,下意識的看惹心一眼。
他站在離文珠很遠的地方。
「當然主要是看看你們,我們四個人能在紐約相聚真是件開心的事,」文珠說得很好。「另一件事——你一定想不到,我接了一筆生意!」
「生意?是什ど生意?」斯年不明白。
「我們的三人公司啊!」文珠叫。「看見意心就什ど;都忘了嗎?你這傢伙!」
「哦——什ど生意?」斯年又看意心一眼。「我拿到一個法國名牌衣服的代理權!」她說。頗為驕傲自得。
「衣服?你想開時裝店?」斯年意外的。
「可以轉給別人!」她笑。
「衣服不及手袋、皮鞋好,到底是不必需品!」斯年說。
「不要淋我冷水,斯年!」文珠跳起來。
「好——好!」斯年微笑不語。
「哦!你們住在哪裡?」慧心很自然地轉開話題。
「這啊,二十三樓!」文珠拍拍手。「華爾道夫酒店沒有房,沒辦法啦!」
「文珠對華爾道夫情有獨鍾!」費烈說。
文珠白他一眼,又轉向斯年。
「白天你有空,是不是?可以陪我們一起玩!」她說。似乎忘記了慧心的存在。
「好!」斯年恨爽快。「反正白天我多半在酒店,惹心要下午五點半才回來!」
「晚上的時間我們不打擾!」文珠對慧心扮個鬼臉。
有時候——實在摸不透文珠的真正意圖。
「你們預備住多久?」斯年忍不住問。
「你呢?」文珠不答反問。
「沒有一定!」斯年皺眉。
文珠難道是打算要和他在紐約耗上了?
「放心,斯年,」還是費烈最敦厚,永不令人為難。「我們只預備逗留一星期!」
「我有什ど不放心的呢?」斯年有些窘迫的笑,「紐約又不是我的,對不對?」
「看!斯年被我嚇壞了!」文珠對慧心眨眨眼。
「文珠,良心話,我是會被嚇壞的人嗎?」斯年不服。
文珠眼珠兒一轉,笑了。
「以前不會,以前你天不伯,地不怕,現在——我可不知道了廠』她笑。
「文珠專會捉弄人,」費烈打圓場:「我的那班朋友被她捉弄慘了!」
「不是本姑娘對手!」文珠拍了拍手。
那ど,文珠並沒有從他們中間找到一個合適的男朋友吧?文珠——唉!她也固執。
「文珠——人生不是打橋牌,不要把男孩子當對手,你該找的是伴侶!」斯年很誠懇地說。
文珠呆怔一下,然後大笑。
「是!我不該找對手,要找伴侶!」她說,重複著。「我該找伴侶!」
斯年在紐約住了四十天,終於要回香港。
他本來不打算獨自先回去,慧心比他的生意、比賺錢更重要,何況文珠、費烈回香港前答應替他管理公司,他根本放心得很。
只是早晨文珠來長途電話——文珠真講信用,居然每天抽半天時間坐在他的公司裡。她說中東一個大客戶來港,非他親自接待不可,而那大客戶是有王子身份的,輕慢不得,於是幾經考慮,再加上意心勸解,他決定明天一早回香港。
臨走前夕,似乎——離情一下子就濃了。
本來慧心打算在唐人街的粵菜館「同樂」替他餞行,他不贊成,他說中國餐館太吵,沒有情調,他情願找一家小小的西餐廳坐一個晚上。
「去『格林威治』村吃墨西哥餐?我聽人說那兒很有情調,有年輕歌手,——還沒紅的未來之星演唱,好不好?」意心興致勃勃的。
「去了你會失望,」斯年淡淡的搖頭,「今非昔比,完全失去以往的味道了!」
「你怎ど知道?」她問。
「上次和文珠一起來紐約時也去過,非常失望!」他說:「我們就在酒店的餐廳吃好了,我不想浪費時間在來往的路程上!」
「你是客人,依你!」她笑。
六點半,他們走進餐廳,這餐廳並不附設夜總會,所以,他們都穿得很隨便。
點了菜,叫了酒,兩人之間都一陣子沉默。
「面對你,意心,我真怕明天上不了飛機!」他說。
她閉一閉眼睛,非常嫵媚,非常有女人味,只是這一刻,平時她太理智,太冷靜。
「我喜歡重視事業的男人!」
「所以我必須硬著心腸離開!」他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