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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嚴沁

  明天要長途飛行,今夜一定得好好地休息,此去——三個月到半年,她會很想念香港和香港的一切。

  受訓難不倒她,因為她剛從學校畢業出來,唸書的習慣還在,只是,她會很寂寞。

  一定的,她會寂寞。

  紐約也許有幾個同學在念碩士,到了那邊或者可以聯絡一下,她不是需要人照顧,而是同學能解寂寞。

  走出大廈,立刻就看見斯年和他的車。

  啊!斯年!這幾天來第一次記起他的名字,她實在是忙壞了。

  「斯年!」看見他,她是真開心的。

  他微笑地望著她,也不說什ど。

  她上車,拍拍他的手,有些歉意。

  「這幾天我忙壞了!」她說。她不能告訴他,她凡乎沒有時間想起他。

  「我知道!」他緩緩駕著車。「你去簽證,你去買皮革,買厚衣服,買雪靴!」

  「哦——你怎ど會知道?」她好意外。

  斯年不是一直跟在她後面吧!

  「我怎ど知道?」他聳聳肩,還是微笑。「我有千里眼!」

  她不追究,女孩子最忌就是查根問底,惹人反感,她深知這道理。

  「我明天就走!」她說。

  「泛美一號班機!」他真是瞭如指掌。

  「我的天,陳家瑞還告訴了你些什ど?我一天喝了幾杯水?上了幾次洗手間?」她抗議。

  「別冤枉好人,不關陳家瑞的事!」他笑。

  「哎——好吧!」她看看馬路,不是回家的方向。「現在我們預備去哪裡?」

  「這些天我一直沒有打擾你,臨別前夕,你總得給我一個機會!」他說。

  「我們不是要私定終身吧?」她打趣。

  「正有此意!」他似笑非笑。

  『哪也不必到你家去!「她望望車外。

  「不要緊張,我又不是色狼,在哄騙未成年的無知少女!」他笑。

  「我是空手道三段呢!」她也笑。

  是啊!臨行前夕雖需要早些休息,但和斯年聚一聚是應該的,無論如何,他是她身邊惟一的男孩子!

  「我是挨打三段!」他說。

  她也笑了,和他在一起實在是輕鬆愉快。

  「文珠和費烈也來嗎?」她問。

  「我是白癡,請他們?」他笑。

  她搖搖頭,有的時候斯年也很小心眼的,這一點他比不上她,真的!

  「請他們——事實上也不會改變我們的快樂!」她說。

  「你想再受一次文珠的脾氣?」他問。

  「她已和以前不同了!」

  「你別上她當,她在用計謀!」他說。

  「我們好像在開始間諜戰呢!」她說。

  到了他家大廈,泊好車,他們一起上樓。

  進屋子第一件事,蕙心打電話回家,告訴母親她不回家晚餐。她實在是個好女兒。

  放下電話,一轉頭,看他從廚房推出一個餐車。

  「親自下廚呢!」她過去幫忙。

  「沒有這本事,是買回來的,不過放在熱箱裡!」他說:「熱箱比惆爐能令食物更保持原味!」

  「你家裡有熱箱倒是很意外!」她說。

  「我總會在家裡吃飯的!」他說。

  「一進門就吃晚餐?」她問。

  「難道你不餓?」他反問。

  「體貼我明天的長途飛行?」她笑笑。

  「你六十歲嗎?長途飛行!」他讓她坐下來。「下了飛機還能去DISCO呢!」

  「我沒有這本事!」她放好餐巾。「我凡點鐘能回家?」

  「急什ど?好戲還在後頭呢!」他笑。

  他們迸餐,很融洽,氣氛很好,他還開了柔柔的音樂,很增加食慾。

  他們也說很多話,那情形——怎ど說?像一對夫婦在閒話家常?

  他們還喝了少少的酒。

  晚餐後,慧心幫忙把盤碟放回廚房,非常的分工合作,親切自然。

  「好了,」他拍拍手。「現在我們可以言歸正傳!」

  她皺皺眉,她發覺他今夜講話,一直都用半開玩笑的口吻與平日絕對不同。

  「我們有事要講嗎?」她坐在沙發上。

  「當然有!」他坐在她旁邊,定定地凝視她。「我們的感情才開始略有進展,就要分手,天南地北的,我很不放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這沒什ど道理!」她不以為然。「幾個月時間,而且航機才十七小時!」

  「平日我從公司步行到你的公司也不需要十七分鐘!」他固執地搖搖頭。

  「那又怎樣呢?我是一定得去的!」她笑。

  「我當然知道你一定得去,」他悅:「就算我現在請你做我公司的總裁,你也是一定不肯,是不是?」

  她微笑不語。

  他是瞭解她的,真的。

  「所以——我需要更多一點信心!」他目不轉睛的。

  「信心是很虛幻的字眼,你自己認為有信心,信心就在了,不必別人給的!」她聰明地說。

  「自己不可能有信心,若你沒有表示,沒有反應!」他搖搖頭。

  「你想我表示什ど?」她笑。「要表示的,我以前已完全表示過了,不是嗎?」

  他猶豫一下,從衣袋裡拿出一個絲絨盒子。

  「我知道,這是很古老、保守又老土的事,」他的臉居然也紅了,這斯年。「但——我希望你接受!」

  是一隻一克拉半左右的鑽石戒指,不大,但光澤非常好,絕非凡品。

  「有這必要嗎?」她淡淡的笑,不接戒指。「實在——一隻指環並不能保證什ど?」

  「蕙心——」他的臉更紅了,像他這樣的男孩子, 也會臉紅?太難令入想像了。

  她皺眉。她感覺得到他的極度難堪,她知道他是驕 傲、自負的男孩子。

  「這樣吧廣她是善體人意的,善良的,何況,她也 喜歡斯年。

  「我暫時替你保管這戒指,回來時再還給你,怎ど 樣?」

  她不想接受,又不想斯年難堪,下不了台,這是惟一可行的辦法。

  他沉默一下,慢慢套在她手指上。

  「真會有這ど一天嗎?」他說。他是指替她戴戒指嗎?

  「未來的事,誰也沒有十足把握,是不?」她輕描淡寫地說,又收回了右手。他想一想,搖搖頭。

  「一隻戒指,實在不能保證什ど!」他歎息。

  「不要這樣,我不是戴上了嗎?」她說。

  「回來之後,你要還給我的!」他說:「人生的事真奇怪,想找個合適的人把這戒指送出去還不容易!」

  「你買的?」她看一眼戒指。

  「老媽的!」他說。

  「什ど?你怎能——把伯母的東西亂送人?」她叫。

  「她不知道多想見你,」他笑。「但是,我知道時候沒到,還是不見的好!」

  「什ど叫時候未到?」她笑了。「合適的時候!」他用她說過的話。「如果勉強你們見面,我準是灰頭上臉!」

  「我似乎是個很可伯的女人!」她笑。

  「不是可怕,你太理智,太原則,我不想冒一拍兩散的險!」他也笑。

  她再看一眼戒指——似乎越看越順眼似的。「事實上,我對任何朋友都不會一拍兩散!」她說:「我理智、原則,卻不是沒有感情!」

  「這是我喜歡聽見的話!」他握住她的手。「蕙心,我認定了你!」

  「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她笑。

  「沒有!」他肯定地加強語氣。「沒有!」

  「不要這樣霸道,好不好?」她搖搖頭。

  「我從來不是霸道的人,除了這件事廠他盯著她。

  「好,不討論這件事,」她說。就在這個時候,門鈴響起來。「是誰?」

  他皺眉,握住她的手不動。

  「不論是誰,我們不理!」他說。

  「那怎ど行?萬一有重要事情呢?『」她笑。

  「不會!不會有重要事情!」他肯定地搖頭。「是他們,文珠和費烈!」

  「你怎ど知道一定是?」她不信。

  「別把他們倆想得那ど天真!善良!」他壓低了聲音。「他們一定知道你在這兒!」

  「哪有這樣的事?我又沒告訴他們明天走!」她說。

  「人家會問的啊!小姐!」他不許她動。「別理他們!」

  她放棄地聳聳肩。門鈴又響一陣,沉寂了。

  「居然相信你不在家!」她笑了起來。

  「你以為啦!我的車在下面!」他搖頭。

  果然,兩分鐘之後電話響起來。

  「你料事如神嘛!」她笑。「我們在裡面不應他們的門,又不聽電話恨不好意思!」

  「現在巳經騎虎難下了!」他說。

  「電話鈴響不停,真煩人!」她說。

  「忍耐一下!」他輕輕吻她面頰。

  她看他一眼,突然說:「萬一他們不死心,等在外面不離開呢?」

  他神秘地笑一笑,半開玩笑的。

  「那樣就不走,今夜住在這兒!」他說。

  「你——」她的臉紅了。

  「我有客房,保證舒服!」他立刻說。

  他是真心誠意的,從他的緊張在意看得出,真的!

  蕙心靜悄悄地離開了。

  送機的只有她的父母和斯年,像許許多多機場送行的場面一樣,一點也不特別。

  斯年卻注意到,慧心並沒有戴他送的鑽戒。

  他有點失望,她為什ど不戴呢?明知他會送行,就算假裝的也戴一下,是不是?

  她不戴,他真的失望。

  回到辦公室,他情緒十分低落,三十年來,他從來沒有為任何人、任何事牽腸掛肚,惹心是他生命中的魔星,他第一次嘗到這種牽掛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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