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志為了捉住盈芳,也沒心情去思索或回答這個問題,只叫著說:「盈芳,你冷靜一點,請聽我說……」
「我不要聽!」盈芳摀住耳朵。
「小姐,你真的誤會我們了。」菊玲看到家志不曾有過的失措,趕緊助陣說:「我和家志真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們是老朋友,很純友誼的那種,像白開水啦!」
「可我明明看你們……衣服……」盈芳說不下去。
「沒有整齊,對不對!」菊玲說:「那是因為我絲襪勾到,要縫一下;而家志只是要換襯衫而已。小姐,他對你很忠心喲!這種男朋友又棒又好,你要努力珍惜,千萬不要再誤會他了。」
男朋友?盈芳猛地從混亂中清醒,看著站在眼前的家志和菊玲,又看到站在各樓窗口看鬧熱的人;她的臉瞬間火紅起來,天呀!她竟演了一出莫名其妙的潑婦罵街!
「我……他……他不是我的男朋友!」盈芳窘迫地說。
「情侶鬥鬥嘴就好,可別真傷了和氣嘛!」菊玲笑著說:「你們好好去講,我走了!」
盈芳想再表明他們不是情侶,但菊玲已走遠,而樓上還有一堆人在吱吱喳喳。她一輩子沒如此糗過,於是又把新生的氣出在家志身上,「都是你害的,看你弄得這一團糟啦!」
家志也察覺自己處於某種奇怪的情況中,眾目睽睽下,他半尷尬、半不快地說:「還不都是你,不分背紅皂白就亂吵亂鬧,好像我做了什麼多見不得人的事情。」
吵什麼鬧什麼,盈芳也搞不清楚了,只是方纔那畫面仍很刺心。她不免為自己的憤怒有幾分羞慚不安,她憑什麼資格大吼大叫呢?但要認錯又很難,於是她要強的說:「你本來就見不得人嘛!看看你在餐廳做了什麼烏龍事?又掉牛排,又公開和別的女人親熱,文佩再也不理你了,你出局死定啦!」
「那最好!感謝佛祖、媽祖、關聖帝君,我自由了!」他叫著,眼一溜,又看見幾個人影,於是拉著盈芳走出巷口,避開無聊的注視,說:「我本來就不要相親,是你硬逼我去,找只有演這齣戲了!」
商店的燈光照來,盈芳瞥見家志那一身花俏,不禁罵道:「還不把襯衫扣好,你以為你是健美先生呀?還有,你這令人嘔吐的衣服是哪裡來的?」
「向承忠借的。」家志一面整理衣褲一面說。
盈芳又好氣又好笑,但想到方纔那一幕,仍忍不住一把無法形容的火,所以臭著臉說:
「你現在好了,一個可以幫你洗刷黑幫、鯉魚跳龍門的富家小姐飛啦!機會稍縱即逝,你是徹底沒希望了!」
「你為什麼要勉強湊合兩個不相配的人呢?黃文佩嫁給我曾一生倒霉,我娶她則永遠痛苦,你存心要陷害我們嗎?」家志不以為然的說。
「你……我……是你自己不敞開心胸的!」她說不過他,有些急,「你起碼也看在成功和金錢的份上,像雲朋大哥……」
「我才不要像那自以為高人一等的臭律師呢!一臉的狗眼看人低。」家志哼一聲說:「我不會為錢結婚,更不會遠離我那些苦難中一起打拚的兄弟,一個人去鵬程萬里!」
「好!你有骨氣,不會為錢而結婚;那你是要為義而結婚羅?你終究要娶會讓你永世不得翻身的程玉屏嗎?」她狠狠地問。
「我當然不會娶她,我根本不想結婚。」他堅決的說。
「可是你義父不會放過你,除非你娶了別的女人,對不對?」她逼問。
家志無法否認,這也是他目前最煩惱的一點。
「而且這個女人的財勢及家世絕不能輸給程玉屏,否則你就會吃不完兜著走,是不是?」她再進一步說:「瞧你,笨死啦!竟然逼走文佩這個最佳人選。」
「我也不會為這些原因去娶她。」他一臉不悔地說。
「人家也不要嫁你了!」盈芳氣鼓鼓地說:「現在怎麼辦?臨時也找不到對你青睞又有錢的良家婦女了,你真的沒救了。」
她陷入苦思,家志則沉默地找著石頭踢。她愛想就讓她去想,他不入洞房又能如何?
兩人悶悶地走了一段路,盈芳突然大喊一聲說:「有了!你可以娶我!」
家志瞪大眼,娶盈芳?他可以擁有她嗎?他的四週一下子亮了起來,有如天使降臨,他驚詫地啞口無言。
「別那種不甘願的表情!」她打他一下說:「又不是真的,你以為我愛嫁你呀!這只是障眼法,我們假裝訂婚,等程玉屏嫁掉了,我們再解除婚約,你就安全啦!」
天使飛了,天地又一片黑暗,他極力搖頭說:※。
「不行,這是一個餿主意!」
「餿你的頭啦!我有家財萬貫的姊姊,有富可敵國的姊夫,你別說程子風沒叫你來動我的歪腦筋。」她說:「一旦我們訂了婚,他就不會叫你去接收他的寶貝女兒。」
「可是……我不能破壞你的名聲,以後你還要嫁人……」他仍然不願意。
「那是八百年以後的事,我才不操心,現在重要的是你。」看他憂愁結面的德行,盈芳沒好氣地說:「你不喜歡文佩,不想和她約會;難道你也討厭我,連和我假訂婚都受不了嗎?或者。你根本就想娶程玉屏那騷貨……」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無可奈何的說。
「那我們就走啊!」她拖著他往前行。
「去哪裡?」他皺眉問。
「挑戒指呀!」盈芳說:「訂婚能夠沒有戒指嗎?」
家志很清楚自己逐步踏入一團混亂中,可是他又爬不出來,只有眼睜睜地隨著盈芳到珠寶店。
這個假訂婚會鬧出什麼後果來呢?他實在不敢想像,然而盈芳一旦打定主意,不隨著她,行嗎?
第五章
盈芳在陽台的小暖房裡哄著小立睡覺,玻璃外是一彎朦朧的月,星子在層雲厚煙下,只能看到欲明欲滅的兩、三顆。玻璃內是翠綠的植物,點綴著淡雅的花朵,她喜歡這樣,沒有名貴的花,沒有濃郁的香味,只是舒暢人心的健康花卉。
這是雙月花坊的設計,她和姊姊都非常喜歡那位柔得似水的女老闆沈月柔。
小立張眼望了她幾次,大大的眸子終於不支閉上了。
「再過一陣子,阿姨就抱不動你啦!」盈芳換個姿勢說。
客廳內,信威、敏敏和雲朋仍在討論舜潔基金會上半年的財務報表,文件攤了一桌一地。
盈芳悄悄地走過,進入主臥室,把小立輕放在他淡藍色的小床上。一歲半的孩子,雙頰仍胖胖鼓鼓的,又俊俏又逗人愛,她左瞧右看,半天還捨不得離開。
「小立睡了嗎?」敏敏小聲地出現。
「睡了,到夢裡去叫周公了!」盈芳用唇形回答。
敏敏癡愛地看著兒子,又將已嚴密的被褥再蓋一次,才關上一旁的大燈,只留夜燈的室內,更加柔和如夢了。
盈芳正要往外走,卻眼尖發現梳妝台上的紫晶水仙不在原處了。
沒有流亮的紫,凝睇的動人光影,那一塊地方似乎特別黑暗。
盈芳驚恐地問:
「紫晶水仙怎麼不見了?」
「前天信威的大嫂借去了。」敏敏不慌不忙地回答。
「她借去做什麼?她怎麼知道你有這寶貝?」盈芳迭聲再問,口氣不很愉快。
「噓!你會吵醒小立。」敏敏輕輕推妹妹出丟,又合上門才說:「她是在小立一週歲慶生照片上看到的。她又聽說紫水晶有靈氣,能改運治病,所以就借去了。」
「她生病了嗎?」盈芳問。
「沒有。我想是改運,但又不好意思問她。」敏敏說。
「姊,你的好心毛病又犯了。這可是你和姊夫的定情信物,你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借人呢?」盈芳批評說。
「那原本就是身外之物,而且大嫂來借,我能說不嗎?」敏敏說。
「姊夫有沒有生氣?」盈芳抱一線希望問。
「他才無所謂,說有我就夠了。」敏敏笑著說。
是呀!他們是有情人,神仙眷屬,就以彼此最重要。
盈芳內心仍是悵惘,忍不住嘀咕說:「我真看不出堂堂俞家大媳婦,有什麼運要改的?
再說,紫晶水仙附了三滴血,還能帶來好運才有鬼呢!」
「別那麼小心眼了。」敏敏拉著妹妹說:「快來幫我們核對支出吧!我都一個頭兩個大了。」
盈芳接下一份帳日表,正要計算,忽然想到一件該辦的事,忙清清喉嚨說:「呃,各位,我和劉家志訂婚了。」
三雙眼睛瞪著她,一個比一個大,彷彿看到尖山拔地而起,世界再沒有的怪景像。
信威先甩甩頭,問:「我有沒有聽錯?你說你和劉家志……呃……訂婚?」
「沒有錯,我和他訂婚了。」盈芳亮出手上小小的心型K金鑽戒說:「這就是我們的訂婚戒指。」
「你們……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怎麼都沒有看出一點徵兆呢?」敏敏的聲音不曾提高,但臉色有些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