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迎接你,是你故意的,你故意強暴我!」敏敏怒火高漲地說。
「我說過我從不需要強暴女人!」他口氣也開始不平靜,「你明知道,你有那麼多男人的經驗……」
「你真該下地獄!」敏敏顧不得詛咒的字眼,說:「你自己看到了……」
「落紅,並不表示你是處女。」他殘酷地說:「現在的修補技術那麼好,任何女人都可以落紅好幾次!」
太過份了!敏敏衝上前去,一開門就往他臉上甩一巴掌,連同地上的吐司、牛奶都被踢翻。
信威狂怒地抓住她仍舊亂揮的手,咬牙切齒地說:
「這是你第二次打我,從沒有人敢對我如此,何況是一個女人……」
敏敏覺得手錐心的痛,怎麼也掙扎不出,他是真的發火了,直覺地,她重重地咬他一口,他低吼一聲,敏敏乘機跑到屋外。
她絲毫沒感到清晨的冷意,只是一直跑,想跑掉昨夜,他的暴力,自己的憤怒,所有的荒謬可笑。他在後面追著。
敏敏知道自己跑不過他。於是打定主意往山坡上跑,這兒沒有路,只有一些矮樹斷枝勉強可攀。信威注意她轉了向,也爬上來。天呀!他為何不放過她,她要的只是一點清靜而已!
一邊心急、一邊藥效的殘餘,使她頭昏,突然一個滑動,整個個人往下跌,信威在半山喊著,敏敏先撞到他,及時抱住一棵樹,而信威就在她的衝撞下,掉下山了。
看他直直地躺在小徑上,雙眼緊閉,敏敏嚇得肝膽俱裂,他為什麼不躲開,萬一……。她連滾帶爬地來到他身旁,一面喊、一面檢查,他還呼吸著,只是手臂及長褲都染著血跡,一張英俊的臉摔成灰白。
「你起來!」敏敏哭著說:「我沒辦法送你上醫院,你得醒醒,幫我的忙。」
信威總算睜開眼,揉揉他的頭,大叫一聲,看見身上的血,他竟說:
「好啦!我也流血了!以血還血,你高興了嗎?」
「到現在還說這些——」敏敏說:「你能走嗎?我得送你上醫院。」
「好像扭到腳了,有些昏,但死不了的。」他在敏敏的扶持下,勉強站起來。
對這身體的接觸,她不禁想到昨晚……」好不容易到車裡,兩人都流了一身汗。
「我來開車。」敏敏說。
「不!」他忙拒絕,「我可以開。」
「鑰匙拿來。」她瞪著他,很堅持地說。
信威歎一口氣,把鑰匙給她,說了一句:
「你能開嗎?」
敏敏不理他,打開引摯踩油門,開往鎮上。
「我從來不坐女人開的車。」他嘮叨地說:「我從來沒有為了追女人而掉下山坡。」
「接下來還有什麼?」他咬著牙,按著腳上傷口的毛巾又紅了。「叫我跳飛機嗎?」
「閉嘴!」敏敏緊張地說。
「也沒有女人叫我閉嘴過!」他呻吟地說。
醫院的急診室忙成一團,檢查半天,幸好只有扭傷,沒有骨折,小腿有條頗長的傷口需要縫合。最怕是腦震動,需要觀察一天一夜,才能回家。信威拒絕留下,敏敏好說歹說,才阻止他。
「你不希望我因為你而死。」信威說:「但我沒回山上,生意沒法談,很多人會恨死我。」
「連休息一天都不行嗎?」敏敏不信地問。
「一天就損失千萬了,小姐。你追求財富,怎麼一點金錢的概念都沒有。」他瞪著她說。
「對我來說,命最重要。」敏敏說:「沒有車,沒有鑰匙,你哪兒也去不了,就乖乖待在醫院吧!」
「好吧!」他非常不高興地說:「至少我可以打電話吧!我車上有行動電話,快去拿來。」
趁他談事情時,敏敏去辦手續,買些東西吃。又逛了一會,回來他已閉上眼。敏敏小聲地喝牛奶。
「你可以去逛街,別陪我了。」他突然開口說:「或者回山上也好。」
「我要留下來。」她說。
「為什麼?照顧我嗎?」他調侃地說:「什麼時候你開始不恨我了?你不怪我奪去你的貞操嗎?」
「我們別再提那件事,好嗎?」敏敏避開他的眼光。
「很難想像,你在美國那麼多年,又發生那些生死情仇的事,你竟還是處女!」他繼續說:「只有一種假設,你在待價而沽,看誰出價最高。所以你接受我,就表示同意當我的情婦了?」
「昨晚我吃了安眠藥,根本意識不清。」敏敏激動地說。
「安眠藥,好藉口。」他說:「所以昨晚任何男人都可能奪去你的貞操哩!!」
敏敏氣得站起來,床邊椅子倒下,碰——的一聲。她二話不說,走出病房,走出醫院,更希望能走出這個山脈,永遠別再看到他那可惡的臉。
到華燈初上,她氣消了大半,怕他有什麼需要,又回到醫院。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容易原諒他,他給她從未有的羞辱,或許她心地善良,但好非沒有個性原則的女孩子呀!
醫院裡,他正枕臂沉思,眼睛看著天花板,吃過的飯放在一旁。看到敏敏進來,他忙說:「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話,我能不能以止痛藥當藉口,請你原諒?」
「你還好嗎?」敏敏假裝沒聽見,淡淡問。
「很好,沒吐也沒事。我想我不需要過夜,麻煩你找醫生說一聲吧!」
「不行。」敏敏立刻拒絕。
「敏敏,再待下去我不病死,也會悶死。」他哀求地說。
「怎麼三十多歲的人還像個孩子。」敏敏皺眉說。
這時行動電話響起,信威接聽後,馬上說道:
「媽!生日快樂!很抱歉,今天趕不到了。」
一陣沉默聲,他又說:「我知道今天是家庭聚會,昨晚亮相的不算。但我真的有急事。反正大哥大姐、佳洛、智威都在,少我一個也無妨。」
那頭長長的牢騷後。信威說:「我這三年都排除萬難來祝壽,連著三年沒來的是老三,該罵的是他!」
敏敏走出病房,找到護士,說明信威要回家的意願。她再回來時,信威已說完電話,又在沉思。
「你不是說明天才回來,怎麼提早了?」敏敏問。
「想你在那荒郊野外,不放心呀!」他眨眨眼說。
「也不通知一聲,害我嚇一跳。」敏敏一說,臉不禁紅了起來。
「誰叫你一聽見鈴聲就掛掉,我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他指責地說,並沒注意到她的不自在。
這時,醫生進來,替信威做檢查,兩人愉快交談,還提到約翰夫婦,最後宣佈他可以出院了。
漫長的一天,回到木屋時,兩人都十分疲累,並發現大門一天都開著,吹進好多沙子樹葉。
「反正也不會有人來偷東西。」信威鎖上門說。
當晚,不用安眠藥,敏敏睡得很熟,不知道是折騰了一天,還是有他在家,便多了安全感。今晨的事恍如一場夢,這時代貞操不算什麼,天天都有人失去,只是敏敏一直希望,這是屬於美麗的愛情與恆久婚姻的一部份,而非如此草率,如此被人不當一回事。但人生豈能事事如願?總是愛上不該愛的人,做了不該做的事,陷入不該發生的際遇中。她和信威之間從種種角度看,都可歸為「不該」,他來尋找她時就是一連串的錯誤開始,他又要如何了結呢?!她太疲倦了,無法寫下那個句號。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又恢復和平。信威彷彿又回到邁可的談笑風生,不談那夜肌膚之親的事。他減少辦公時間,敏敏散步,他就拄著枴杖跟著;她整理庭院,他就坐在花園的木椅上陪她聊天。他們還一起辦了一桌中國菜回請約翰和潔西。
「嘿!太棒了。」約翰摸著大大的肚皮說:「我現在明白邁可為什麼不取美國女孩了,她們可燒不出這麼好的中國菜!」
「還有,看看我們咪咪。」潔西老把敏敏說成咪咪,「長得多好,像個搪瓷娃娃,像是畫上走下來的中國美女,我看了都愛極了。」
敏敏聽了不好意思,信威只訕訕地笑。他們走後,信威說:
「我真羨慕他們。希望我老的時候,也有這麼大一片牧場,一個白頭偕老的伴兒,明月清風,與世無爭。」
對於自幼在利害心機中成長,又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他,敏敏實難想像。比較有可能反而是蓋座宮殿,養三千佳麗,臨老仍在花叢中打轉的樣子。但敏敏沒說,她不想破壞眼前難得的氣氛。她只應道:「你家財萬貫,要什麼有什麼,還不容易?」
「錢財買不到一切,至少買不到真心。」他說著轉向她,若有所思地說:「你這幾天照顧我,是不是發自你內在的真心呢?」
「你受傷了,任何有慈悲心的人都會如此做的。」敏敏不知他葫蘆裡又賣什麼藥,有點戒心。
「慈悲心?」他笑了一聲,目光灼灼地說:「那你對江世雄、劉家志、張雲朋呢,又是什麼心?」
敏敏看著他,想讀出他真正的用意,他臉上沒有挑釁,只是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