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莉,妳到這裡來做什麼?」智威皺眉問。
「咦!你忘了我們上星期在台北的約定嗎?」茱莉說:「你說到洛杉磯一定請我吃飯看歌劇,所以我餐廳訂了,票也買好了,就今天和明天,你可不能再食言了。」
上星期?那倒像是上輩子,自從倩容又回到他的生活軌道,其他一切都變得模模糊糊, 他壓根不記得自己曾應允這麼一個約會。
「抱歉,我今天實在不行……」智威為難地說。
「你說在台北沒有空,洛杉磯才會比較清閒,你媽都親耳聽見的。」茱莉噘著嘴抱怨, 「我不信你連一個小時都湊不出來。」
「智威正要去牧場看琥珀,如果妳有興趣,可以跟去呀!」信威乘機說,一臉的不懷好 意。
「好呀!我好久沒看到琥珀了,還挺想念牠呢!」茱莉興奮地說:「我們可以在山上過夜, 明天中午再趕回 來看歌劇。」
智威狠狠地瞪二哥一眼,然後很心不甘情願地說:「去看琥珀沒有意思,我們還是吃飯好了。」
看著茱莉把智威「架」走,信威發出了得意的笑容。 茱莉是俞慶集團一個大股東的女兒,自幼就在俞家走動,人一長到情竇初開的青春期, 就瘋狂地崇拜智威,還把從啦啦隊學來的伎倆,全數用到智威的賽車、賽馬上,她甚至集結 一堆女生成立了「安東尼俱樂部」。 智威有一陣子是和她們玩得挺凶的,舞會開得太吵,還惹來了警察。 後來年紀大些,各自收心,茱莉回 到台灣,以她活潑新潮的性格,成為名節 目主持人; 智威則走入家族企業,在中南美洲一帶活動。 這兩年智威把重心放在亞洲,兩人才又接觸頻繁。俞家人都認為茱莉對他有好處,至少 可以把那個反常的智威拉回 來,因此頗贊成他們的交往。 不過到目前為止,信威所見的都不太樂觀。茱莉曾是信威所喜歡的那一型的女孩子,如 今似乎引不出什麼火花來。 兩年不飆車、不泡妞的和尚生活,或許智威應該去找心理醫生才對。
***
這是個嘈雜的餐廳,有一流的食物,卻播放著熱門音樂。茱莉一面吃飯,一面扭動身體。
「妳這樣,不怕湯汁會流錯管道嗎?」智威不禁問。
「你以前抖得可比這個還厲害呢!你忘了你在安東尼俱樂部跳的小霹靂嗎? 還可以邊跳邊喝完一大杯啤酒,真是酷斃了。有幾個女生為了搶你身上臭死人的T恤, 還大打出手呢!」
智威非常討厭別人提起他以前的荒唐事跡,於是說:「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我幾乎沒什麼印象。」
「你真的變好多,我到現在還是很難想像你穿西裝打領帶去做生意的樣子。」 茱莉仔細看他說;「我想應該和年齡沒關係吧?像我都二十七歲了,還不是滿身活力, 跳一夜舞都沒有問題。」
他望一眼茱莉,二十七歲的她,和十七歲時沒什麼兩樣,都愛標新立異的裝扮、熱鬧滾滾的場合。他想到倩容,她比他們都年輕,十年後會不會依然如今日的溫婉純淨、靈氣逼人 呢? 他又何必在乎?反正倩容不會在他生命中久留,管她十年後做什麼?他被通心粉嗆了一 下,突然失去食慾。 他好想看她、碰她,她此刻在做什麼呢?是不是醒了?有沒有弄晚餐吃呢? ……因為太過專注於自己的思緒,他漏聽了茱莉的一大段話。
「妳說做什麼?」他問。
「你真的很心不在焉喔!」茱莉敲敲他的盤子說:「我是在問你什麼時候開始信教的﹖﹗」
「我沒有信教。」看到茱莉的眼光落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意會地說:「這只是裝飾而已。」
「人家要裝飾就帶個純十字架,可你的上面還釘了個受難的那穌,宗教味道太濃了。」
茱莉伸手拉他的煉子,又說:「而且這項煉細細短短的,十分秀氣,八成是某個女孩子送給 你的吧?」
智威很不客氣地推開她的手說:「妳如果吃飽了,我們就走吧!」
「好哇!我知道一個剛成立的私人俱樂部,有很棒的音樂,我們去讓大家驚艷一下,怎麼樣?」她期盼地問。
「我們的約會已經超過一小時,我非走不可了。」他的語氣毫無商量的餘地。
「你呀!跩得二五八萬的脾氣仍沒變,看誰受得了你。」茱莉拿起皮包說:「人家想和我吃飯還吃不到,你太不知珍惜了。」 他簽卡付帳,懶得辯駁。
「喂?你真對女人沒興趣了嗎?」茱莉問:「老實說,你是不是加入『同志』那一國了?」
「妳是在訪問我嗎?」他調侃地問。
「討厭,你以為你是大明星嗎?才沒有人理你呢!」茱莉用皮包打他一下。
送茱莉回大樓取車後,他到辦公室巡視一下,發現家志打了幾通電話給他,似乎有緊急事件,他立刻撥了台北的號碼。
「家志嗎?發生什麼事了?」一接通,智威就問。
「是有兩件事情。」家志的聲音帶著遲疑。
「你就快說吧!別賣關子了。」智威不耐煩地說。
「呃,第一件是有關紀永康、紀宗祥父子的事。他們所在的薩城監獄,昨天落入反叛軍 的手中,現在與外界隔絕,連我朋友都進不去,恐怕凶多吉少。」
智威的第一個反應是,倩容知道了怎麼辦?若是以前,他不會在乎,反正那些抗他、害 他的歹徒是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可是他記得她對父親哥哥生死的反應,還有那哭泣的臉 和落在他身上的拳頭,如果她父兄有什麼三長兩短,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的。
「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嗎?我可不希望他們死。」智威急忙說。
「咦!這和你以前說的不大一樣。」家志不解地說:「當時你說這樣最好,叫做人怒天譴, 怎麼現在又想救他們了?」
「你別廢話。」智威掩飾地說:「錢呢?能不能用錢打通關節 ?再多我都可以付。」
「老兄,你真的吃錯藥了!當初是你不擇手段要送他們入地獄,現在又千方百計要救他們出來。這不是自找麻煩嗎?」家志在那頭叫:「你到底是哪根筋有問題?」
「別囉唆了,要多少錢?」智威問。
「多少錢都沒有用。」家志說:「這是戰爭呀!重軍火和殺人不眨眼的槍炮彈藥,一下子 可以毀掉數座城鎮,屠殺幾千、幾萬個人,絕不像黑社會拿兩三把刀槍玩玩那麼簡單。我的朋友能跑的都跑了,沒有人敢再回去。」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你總要去試試看吧!」智威堅持地說。
「我當然會試,不過我也要考慮,交你這朋友到底是三生有幸,還是不幸。」 家志歎口氣說。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重出江湖,這個情我不會忘的。」智威討好地說。
「而且你還是我最厭惡的紈褲子弟、公子哥兒!」家志又加罵一句。
「好啦!以後見面再罵吧!」智威笑著說:「你說有兩件事情,另一件呢?」
「呃……」家志頓了一下才說:「你二哥二嫂知道你綁架復仇的事了。」
「什麼?」智威大吼一聲:「他們怎麼知道的?」
「都怪我,不小心讓盈芳聽到我們的電話,結果就……」家志帶著歉意說。
「媽的,為了女人,竟出賣兄弟!」智威粗魯地打斷他,接著又想起信威早上怪異的舉 動,他若有所悟地叫道:「慢著,若是我二哥早就知道,為什麼他一直沒說呢?」
「因為敏敏趁你們開會時,把紀倩容從牧場帶走了。」家志接下去說。
「什麼?」智威整個人都亂了,一口血像要噴出來般怒吼著:「她怎麼能這麼做?她有什麼權利?倩容是我的,沒有人可以帶走她!」
「老兄,你稍安勿躁!」家志設法安撫他說:「敏敏是帶紀倩容去醫院,他說你把那女孩虐待得渾身是傷,又讓她躺在那裡發高燒等死,她是為了怕出人命……」
智威再也聽不下去了。倩容怎麼會渾身是傷又發高燒呢?他走的時候,她還好好的,怎麼又病得快死了呢? 他摔掉家志的電話,又再度撥號找信威,手幾度顫抖得不聽使喚。 他的紫色星辰,只屬於他,沒有人可以碰,沒有人可以奪走。當他聽到信威的聲音時, 一連串詛咒髒話全冒出來,就像他即將爆炸的心,他必須知道倩容在哪裡,他必須確定她仍 在他的掌握中,否則他不曉得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但絕對是沒有人可以承擔的後果!
***
倩容一到急診室,護士們就忙著給她量體溫、抽血,再搬幾台儀器,在她胸口貼管線, 一條條的,看起來挺嚴重的樣子。 敏敏填好必要的資料,等了好一會兒,才抓到一位護士問:「我的朋友怎麼了?她到底生了什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