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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蘭京「太棒了,元寧,你這樣讓我也忍不住想顯一顯風頭了。」千佳一臉喜悅地吩咐下人拿來紙筆。「這樣吧,咱們來玩玩平日詩社裡最愛的遊戲。」 什麼遊戲?齊娃焦慮地偷瞄著小桂,他也是一副如臨大敵的緊張樣。他是很會唱戲,背了不少本子,可是紙筆一旦上場……恐怕他倆這回真是栽定了。 千佳理首揮毫一陣,便倨傲地將紙箋遞往齊娃的方向。 「來吧,元寧!換你了。」 換她?!換她什麼…… 「快呀,這不是你最拿手的嗎?快表演給大家瞧瞧。」 齊娃瞪著那張墨跡未乾的紙箋,冷汗濕遍背脊。看來,千佳是鐵了心非得給她難堪不可。她該怎麼辦?這回該怎麼應付? 「元寧?」千佳邪邪笑催著。 「我的確很喜歡這種遊戲,也玩得很熟。但是千佳,在座的人恐怕就不太懂我們說什麼了,你何不為大家解釋一下呢?」 千佳驟然擰緊了不悅眉頭,精明地瞪到齊娃微微發抖的笑容後,立即揚起幽幽的嘴角。 「呀,你這還真倒提醒我了。是這樣的,我方才寫了半首詩,剩下的另一半,就交由元寧來完成。不過意境一定要相通,字句一定要俐落,平仄要和,格律要對,否則就算輸了。」千佳大方地向眾人詳細解說。「元寧可是我們詩社裡的常勝軍,從沒有人難得倒她。所以我們曾在詩社裡笑說,要是哪天元寧對不出詩句來,那肯定是個冒牌貨。」 齊娃碎地驚望千佳,得到她一記不懷好意的斜睨。 千佳是特地來拆台的,存心要在眾人面前掀她的底,教她再也扮不下去! 「元寧,你說呢?」她輕搖著柔軟的紙箋。「這詩,你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她當然不能對。若是接過那張紙,一切都會穿幫。 「你是正牌貨呢,還是冒牌貨?」千佳懶懶吟道。 「你的玩笑真有趣。」齊娃堅定而穩重地伸出左手,抓住千佳晃來晃去的紙箋。「不愧是詩社裡的冷面笑匠,開起玩笑也都別具匠心。」 「喂!」小桂驚慌地連連捏著齊娃的手臂警示。「你瘋了,怎麼可以接下那張紙?!」 齊娃不甩小桂狂亂的竊嚷,故作沉迷地望著白紙上的一團團黑雜球,不時頷首而笑,或嗯嗯嗯地陶醉沉吟旁人聽也聽不清的模糊夢囈。 好一段時間過去,她還在喃喃自語的狀態中。 「這詩……還要多久才對得出來?」旁人等得都快昏睡過去了。 「元寧,該交卷了吧。」千佳冷嘲。「如果對不出來,何不坦白說呢?」 「我?對不出來?」齊娃被逗樂似地咯咯笑。「千佳今天心情真好,老在拿我尋開心。」 「何必迂迴呢?你早已經露餡了。」而千佳等的正是出招的時機。 「怎麼著?」眾人不解地驅動著,開始察覺不對勁。 「你何不直接招供你根本對不出來,因為你是個冒牌貨?」 這句笑吟一下子凝住全場氣氛。 元寧失蹤的謠言,大家略有所聞,卻在元寧近日的頻頻造訪下逐漸淡化。可是,她的不同於以往,總讓人抹不掉疑惑的疙瘩。 她真會是冒牌貨嗎? 「你的玩笑未免惡劣,千佳。」齊娃壓下極度的恐懼,力持冷靜。不能敗陣,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能棄械投降! 「那你倒說說,你看了半天詩句,看出什麼苗頭來了嗎?」 「當然。」 「為什麼等了老半天,你卻對不出一字一句來?」 「我……早就已經對出來了。」 「對在哪兒?!」 齊娃的雙耳被狂亂的心跳震得嗡嗡響,頭昏腦脹。「不就……對在這紙上了嗎?」 「你連字都看顛倒了,還對什麼詩呢?」哼哼。 字顛倒了?!齊娃駭然一拍手,像被火燒著似地避開那張紙。待它飄飄蕩蕩地躺至桌面,眾人不禁皺眉瞪往齊娃。她把紙箋拿顛倒了,還假作看得津津有味。難不成,她是…… 「文盲,才會認不得字的方向。」千佳悠哉喃喃。 給人知道了!她不會認字的事,竟然給所有人知道了! 「你何不乾脆告訴大家你的真實身份呢?」 「寧寧?」碩福晉質問的神情絞緊了齊娃的心。她最不願傷的,就是這名溫柔的母親。 「齊娃……」小桂顫巍巍地貼著她後背,不知如何處置下場。 「我問你名字,到底聽見沒?!」千佳霍然一喝,震縮了齊娃。 「你……明知道我就是元寧。」 「但這回你沒有證據證明你是,我卻有證據證明你不是!」 「喔?」 「你不識字就是證據!」 齊娃努力維持輕淺安然的笑容。「我哪裡不識字了?」 「連字該怎麼看都不曉得的人,不是文盲是什麼!」 「我只是在作詩……」 還敢強詞奪理!「你的詩作在哪裡?!」 「就……在紙上……」 「胡說八道!你當大伙都是白癡嗎?!」 「本來就是。」武靈阿淡淡介入的沉吟凝住火爆氣氛。 「你在說什麼?」千佳有些懷疑她是不是聽錯了。 武靈阿甚至連眼也不曾抬一下,專注地揀著碟子裡的五色糕點。「元寧已經告訴你答案很多遍!你聽不懂,是你有問題,不是她有問題。」 「你到底在說什麼?」千佳漸漸不爽。 「你唸唸紙上的詩句不就明白了。」 千佳不服氣地抓過紙箋快速喃喃,遲疑地審析半晌。「這哪有什麼答案?分明就只有我寫的——」 「倒著念。」 「什麼?」 武靈阿依舊垂眸以筷子支弄著糕點。「方纔元寧是怎麼看的,你就怎麼念。」 千佳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只見武靈阿漫不經心地替她吟出令眾人詫異的完整詩作: 書麒麟,麒麟畫。 榮華富貴,富貴榮華。 金門下,玉馬嘶, 玉馬嘶在金門下。 宰相人家規模大, 大規模宰相人家。 莫不是王侯駙馬? 簪花御酒,御酒簪花。 「雖不是工整的回文,也算是精采的例句,這就是元寧替你對完的詩作。你還有什麼廢話要嚷嗎?」 千佳愕瞪武靈阿閒散的冷睇,不敢相信他竟會出手搭救那個冒牌貨。不只千佳,連齊娃也驚呆了,無法理解他怎會突然有此轉變。 他不是一直想盡辦法要攆走她、放棄假扮元寧嗎?為什麼這時卻立場幡然扭轉,替她做了連她都搞不懂是怎麼回事的完美收尾? 「千佳,你實在太胡鬧了。」 「開玩笑也要有分寸哪……」 眾人無奈地笑著化開僵局,不一會兒,王爺和福晉的長子、長媳抱著剛睡醒的圓滾男嬰入席,立刻席捲所有長輩的注意力,癡狂地圍著他驚歎那沒有牙齒的勇猛大阿欠,以及他拿口水吐泡泡的高超絕技,崇拜不已。 齊娃正想乘隙躲到人堆裡,避開武靈阿,卻被一股力道悍然鉗住小手,無法撤退。 他這是……做什麼? 齊娃焦急地不住掃視週遭眾人,雖然大伙關注的不是她這方,可武靈阿這般公然揉捏住她小手的舉動也未免太張狂。他都不怕給人瞧見嗎? 「請……請你放開我的……」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什麼?她聽不懂,卻被他的表情攝得寒毛聳立。 「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出現在這王府裡,我絕不再手下留情。」 齊娃悶聲抽吟,錯愕地目送甩開她小手便冷然離席的孤傲背影。垂望自己的柔手,已被他陰狠地鉗出了道道青紫。 他是故意傷害她的。既然如此,剛才又為何要救她? 第四章 「小桂,你今天真的不跟我一起去碩王府嗎?對方邀我帶你一起去吶。」齊娃哀哀切切地對著鏡子朝在她背後替她梳理髮髻的小桂極力懇求。 他並不搭理。或者應該說,他自從那次首度踏入王府的中秋夜宴後,整個人就變了,死氣沉沉,不愛理人。 「小桂?」 「頭不要亂動。」 齊娃乖乖定住,烏亮的大眼珠卻骨碌碌地轉著,不時偷瞄陰森森的小桂。若在平日,他一定是以尖聲喝斥她的不合作,但…… 「你好像有心事。」 他沒否認,也不曾回視齊娃在鏡中的凝望。 「我……我第一次踏進王府時也嚇了好大一跳呢。」她努力地笑著化解僵局。「他們的生活實在不是我們所能想像的。就連每個人的性情,都跟我們平常接觸的人不一樣。你比較欣賞誰?」 尷尬的靜默瀰漫了好一陣子,她只好繼續自說自話。 「我最喜歡的人是碩福晉,她人又好,氣質好,長相也好,不擺架子卻很有威嚴,府裡上上下下的人都很服她。而且……」她一臉幸福地癡望自己的小手。「她的手好軟、好溫暖,像母親一樣地握著我,讓一種奇妙的感覺由我手裡鑽到我心裡去,很不可思議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