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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言妍

  她一向愛好自然,並不視為苦差事,但再和他磨下去,就怕夜長夢多。尤其是放暑假了,孫丹屏將從美國回來,多少會影響她的復仇計畫。

  可是柯靖宇太難測了,有時她甚至覺得,他掌控著他與她之間的發展進度。本以為他是速戰速決型的,沒想到在她面前竟成了慢郎中。

  今早,他送她一根釣魚竿,便帶她到北部濱海,租了一條船去海釣。

  宛芸忍不住興奮,像回到童年。父親有個朋友是船長,每泊在基隆港,他們就踏著一段又一段的船板,到那朋友的小船屋垂釣、烤魚,那陽光、海風、香味一直在她記憶深處。父親離家後,是否還持續這種探訪呢?

  船離漁港,到茫茫大海上。由陸地看海和由海中看海,感受完全不同,一切是活的、動的,人的情緒也起伏著。

  她很熟練地放下釣竿。

  「你還真會釣魚呢!」靖宇在船的另一頭說。

  「以前我和我父親來過。」她說。

  「你知道嗎?我真想認識你父親,很可惜他過世了。」他調調釣竿說。

  「他曾說要釣遍五大洲的名山大川。」她又說。

  「怎麼和我一樣?!他達成心願了嗎?」他問。

  「他常出國,應該有吧!」她含糊地說:「你呢?你達成心願了嗎?」

  「只到過美國的洛磯山脈,我姊夫也是個釣魚專家,我有空就去找他。不過多半時候都太忙了,去了歐洲、大陸或其它國家,都忙開會參觀,連脫下西裝的機會都沒有。」他加一句:「不過我發誓我退休以後,一定要當個寄情江海的『老釣叟』。」

  「那你的家就提個匾額叫『釣叟之家』囉!」她說。

  「我請你來當『釣嫂』如何?」他好玩地問。

  「我嗎?你是請不起的!」她話中有話說:「而且你的『釣嫂』不是由孫小姐擔任比較恰當嗎?」

  他聽了,不再言語。兩人靜靜垂釣,只偶爾和其它碰到的漁友打招呼外,就是他叮嚀她擦防曬油和戴好帽子。

  過了午後,海浪逐漸變大,地平線處風動雲湧,大塊大塊的烏雲一下就遮住晴麗的藍天,太陽的金光也一絲絲被收回,大海倏地黯淡下來。

  他們很快划到岸邊,在搖擺的小船上跳著回到碼頭。才到一半,豆大的雨就啪啪落下,夾著閃電雷擊。

  「奇怪,氣象報告明明說今天是『晴時多雲』的天氣呀!」他拉她上岸,把一條備用的大毛巾披在她的頭上。

  「你一定漏了後面的『偶陣雨』三個字。」她在雨中吼著。

  路上狂奔的不只他們,還有其它的釣客,各人往各人的船主家跑。海邊的兩實在很猛,打在身上都痛。

  街邊一排租船店,兼賣海產,還幫客人調理現釣的魚,如今都點燃一盞盞的燈,在風雨中搖著暈黃的光影。

  他們到了店口,全身都濕了。一陣熏魚香傳來,店中已坐了一些人,身後也不斷有人在用水。宛芸發現,除了中年的老闆娘外,她是唯一的女人。

  「老闆娘,有沒有地方讓小姐清理一下?」靖宇一進去就問。

  「是何先生的女朋友呀?!」老闆娘笑容可掬說:「當然有,用我女兒的房間就可以了。」

  「真不好意思。」宛芸紅著臉說。

  房間在樓上,紅花床單和紫花窗簾,櫃子及梳妝台有些女孩常收集的貼紙,但似乎有一段時間沒人住了。

  她很快換上帶來的T恤和短褲,需要擦的是那頭濕漉漉的長髮。

  她站在窗前,望著雨中漁港,有一種奇怪的傷感情緒,彷彿所在地是世界邊緣,那麼不真切。

  「我們釣的魚用清蒸的,你有什麼意見?」靖宇的聲音突然傳來。

  「哦!很好!這是處理魚最好的方式了,尤其剛釣起來的。」她回頭說,看見他也換了一身乾爽。

  她回到梳妝台前擦頭髮,不小心瞥見他在鏡中的身影,他的眼眸對著她的,像突爆的火花,令她一陣心悸。

  「你使我想起在歐洲看過的一幅畫,正在戲水的水精『靈芙』,相同的長髮,相同的神情。」他低低地說。

  「『靈芙』?是在萊茵河上唱歌的那些人魚嗎?」她鎮定地問。

  「不是。那些人魚會勾引水手,讓船翻覆,但『靈芙』不理會任何人,只在山林水畔和魚嬉戲著。」他拿過毛巾說:「我來幫你擦。」

  她十分驚訝,仍任由他去。他的動作非常輕柔,一束束髮絲細細拭乾。她的神經末梢彷彿通了高伏特的電波,燃得她渾身如火,無法思考。

  他突然嗅著她的發,唇移到她的粉頰,在她尚未反應過來時,已經深深地吻下來。

  他抱著她,身體和她一樣燙熱。那堅硬的肌肉和輾轉在她唇上的情慾,令她在昏暗中消魂,耳畔只有他急促的呼吸聲和窗外狂肆的兩。

  他會不會壓扁她?畢竟他練過柔道和空手道……這一念隨著海上的雷響,將她打回現實。她在做什麼?竟沉醉在敵人的懷抱中?

  她想掙扎,又隨即想,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嗎?她應該更鼓勵他,讓他更無法自制……但名彥又不在……在昏亂中,他猛地放開她。

  「對不起,我太衝動了!」他手足無措說:「我……我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我……」

  宛芸感到一股冷意,她強作鎮靜,勇敢地看著他。

  他卻低著頭,樣子很沉重,只說:「我想魚大概蒸好了,要趁熱吃。我們下樓吧!」

  他轉向門口,她立刻擋在他面前,放大膽子說:「你為什麼要道歉?你難道不……不喜歡我嗎?」

  「我……我這是佔你便宜呀!」他很訝異地看著她。

  「我並不認為。」她望進他的眼,臉上的肌肉如一層面具,念出一句句台詞:「因為我喜歡你,受你的吸引,這個吻是很自然的兩情相悅,我甚至希望一直吻下去。」

  「小霜,我們不能這麼做!」他的皮膚泛起潮紅。

  「為什麼?你未婚、我未嫁,我們接吻或擁抱,並不妨礙任何人呀!」她的台詞愈說愈順。

  「不!你太純真、太年輕,又如此信任我;我簡直像個大色狼一樣,我……」他很困惑地說。

  「我說過,在我心目中你是英雄。我知道你是顧到孫小姐,但我不在乎!我也不想介入你們之間,我只要你不拒絕我就好了。她回來,我就自動走開,不惹一點麻煩。」她用充滿感情的語調說。

  「你在胡說什麼?!」他往後一退,無法置信。

  「我……我愛你。」她吞著口水說:「我願意奉獻我的一切,不管你如何對我,我都心甘情願。」

  「小霜。」他的聲音忽然變硬。「都是這該死的鬼天氣,我們兩個都應該冷靜一下……下樓吃魚吧!」

  他往她身邊走過,一秒鐘都不願意再多留。

  久久,她的腳都不能動彈,像黏在地板上。她已經跨出一大步了,到了勝敗的關鍵,甚至說了她從未說過的話,她覺得自己彷彿急於求偶的花癡,在哀懇一個男人的愛。這是她死也不會做的事,但為了宛莉,為了自己,不得不開口。

  而那可惡的柯靖宇不但不領情,乘機風流一下,反而一副假正經的死德行,真是太莫名其妙,太不可原諒了!

  「小霜,快下來吧!」他又在樓下喊。

  她總算移動一雙腳,想到待會兒要面對他,就說不出的難受和糗大,他會不會在心裡竊笑呢?

  她算不算被拒絕了呢?

  ※  ※  ※

  宛芸心情沮喪,搭了車回台中。她實在不知道復仇的勝算還有幾分。

  那日從漁港返家的路上,她和柯靖宇都沒說什麼話。雨停了,陽光破雲而出,他們的氣氛卻一直很沉鬱。

  到了家,她先開口說:「今天我在租船店說的那些話……」

  「我們別再提了,好嗎?現在大家都累了。」他打斷她的話說。

  「可是我是真心的!」她再做進一步的努力。

  「回去吧!晚安。」他用很堅決的口吻說。

  以後幾天,他總是很晚回家,很明顯是在躲她。她吃不好、睡不好,想自己是不是太主動、太熱情了,才嚇跑了他?

  有些男人聽到「愛」字,就如沒膽的縮頭烏龜,一點擔當也沒有,虧她還稱他為英雄呢!

  宛芸除了沮喪,還有自尊心受傷的憤怒。柯靖宇算什麼呢?人帥也用不著那麼臭美!想她梁宛芸,平常才懶得看他一眼,給他臉,他還跩成這樣,真是愈想愈生氣。

  回到老家公寓,她的心情才稍稍平復。三個月了,四處都是灰塵,她花了很長時間清理,尤其母親的香案部分。她一直忙到名彥來敲門,才發現天色已晚。

  「我以為是闖空門的咧!」他一見宛芸便開心說:「怎麼?那小子上釣了?我的相機和兄弟們都準備好了,只等總司令一聲令下了!」

  「還說呢!我連個吻都很難要到,何況是上床呢?」她說:「名彥,我真的那麼沒有魅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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