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她」使出了蓮花指,掩嘴淺笑。
「我要去淨佛寺上香。」
「她」的聲音聽在呂莞莞耳裡宛如天籟。人不但美,連聲音都這麼好聽,上天實在太厚愛「她」了。
呂莞莞對「她」的好奇、好感及崇拜又加深了。
「各位,我有事先走了,有空時再來和大家閒話家常。」
「萬娘子,慢走啊!」
「各位再見了!」「她」有禮地朝眾人揮了揮手,才扭著腰、擺著臀,踩著小碎步離去。
眾人目送著「她」的身影,直到看不見「她」時,大家才作鳥獸散,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基於對萬娘子的好奇,呂莞莞攔住了坐在她桌旁的一名男子,好聲地詢問。
「這位大哥,可否借問一下?」
「姑娘想問什麼?」剛剛喊得太過火,現下有些口乾舌燥,男子在說完話後就拿起杯子,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那位萬娘子是哪家的姑娘啊?怎麼眾人都一副和她很熟,還很喜歡她的樣子?大家這麼喜愛她,難道都沒人上門去提親嗎?」呂莞莞一口氣將她的疑問說出來。
聽了她的問話,男子感到非常地好笑,口中的茶水不但吞不下去,反而還化成一道水柱噴了出來,不偏不倚地噴中了呂莞莞的小臉。
「哎呀!你怎麼這樣啊!」呂莞莞嫌惡地用袖子拭去臉上的茶水。
她只不過是問個問題而已,他若是不高興回答的話大可不必理她,實在不該噴了她一臉的茶水及口水。
「哈——姑娘,對不住。」他忍不住地抱著肚子狂笑。
哼!哪有人邊笑邊道歉的,一點誠意也沒有。
「你……」
正當呂莞莞想要發發牢騷時,旁人的笑聲令她趕緊噤聲,左右查看是發生了什麼事。
當她看到旁人也都無緣無故地狂笑起來,甚至有人誇張地笑倒在桌上,她以為眾人在笑她,頓時面紅而赤,感到非常羞赧。
「我……」她羞得說不出話來。
「姑娘是外地人吧?」男子邊笑邊問。
她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這就難怪你不知道萬娘子這個人了。」他頗能理解地說著,然後才回答她的問題。「我們和萬娘子都不熟,也並非如姑娘所說的喜歡他,更加不可能上門去提親。」
「為什麼?」呂莞莞覺得他說的話和他所做的事非常地矛盾,方纔他明明喊得最大聲,怎麼可能會不認識那個萬娘子。
「因為……」他又忍不住地大笑了。
呂莞莞覺得今天自己好像是遇到了一個愛笑的瘋子,不,應該說是一堆才是,因為,旁邊的人也跟著笑到不行。
「因為什麼?」這個人一直吊她的胃口,實在是很過分。
「因為萬娘子是男的!」眾人異口同聲地替呂莞莞解答。
「什麼?萬娘子是男的?」她目瞪口呆地重複著他們的答案。
她有沒有聽錯啊?她不敢相信她耳朵聽到的事實。
讓她崇拜萬分的「她」竟是個男的!
怎麼會這樣7
***
烏龜王八蛋!萬雲彥在心中不停地低咒著方纔那群無聊人士。
好歹他也是個男兒身,竟然吃飽了撐著給他取了個「萬娘子」的綽號,實在是難聽死了。
真是一群瞎了狗眼的人,竟敢這樣污辱他,等他哪一天要是能恢復男兒本色,他絕對會給他們好看。
越想越氣,萬雲彥忍不住又在心中將那些人罵了個狗血淋頭,以消他心頭之火。
雖然他心底是氣到快要頭頂冒煙了,可他的表情還是非常地祥和,始終面帶微笑,讓人看不出他已經到了發火的臨界點。
「萬娘子早啊!」迎面而來的男子朝萬雲彥打招呼。
「早。」他皮笑肉不笑地回禮。
又一個瞎了狗眼的人,竟敢叫他那個「礙耳」的綽號。
唉!要不是時機尚未成熟,他才不必這樣委曲求全。
為了早點離開眾人的視線,萬雲彥的小碎步越踩越快,快到讓人幾乎來不及和他打聲招呼,連跟在他身後的好事者也跟不上他的腳步。
從現在起,他不要再聽到「萬娘子」這三個字了。
在他快到淨佛寺時,經過了一個小小的空地,空地上有五、六個孩子在上頭玩耍。
看到他們天真無邪的模樣,萬雲彥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
自他爹納了二娘……現在該改口說是大娘或後娘了,畢竟,在他親娘死後,她這個二娘就被扶正了。
自從她進門後,他就沒有過所謂的童年,因為,看到娘因被爹冷落而悶悶不樂,他也就跟著快樂不起來。在娘病了及無緣無故暴斃後,他就更加不知快樂為何物,每天都要和後娘鬥法,以確保自己的生命安全。
為了等待報仇的時機,他才會每天扮成連自己都嫌惡的娘娘腔。
當萬雲彥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時,他們也同樣地發現了他。
他們趁萬雲彥沒注意時彼此使了個眼色,自顧自的吟唱起他們的打油詩。
「萬娘子、萬娘子是男子,穿紅衣,綁紅帶,活像是個大妖怪。」
聽到他們的打油詩,萬雲彥再也不覺得他們天真無邪。
「你們說什麼啊?」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反問,恨不得將他們捉起來痛打一頓。
見他臉色不悅,他們微微地嚇了一跳,一時之間愣住不敢說話,可過了一會兒後,他們立即飛奔離去,口中還重複著那一首打油詩。
「萬娘子、萬娘子是男子,穿紅衣,綁紅帶,活像是個大妖怪。萬娘子、萬娘子是男子……」
看著他們離去,萬雲彥不打算追上去,他才不想和一群不懂事的小鬼計較。
「臭小鬼!」他雖是不和他們計較,可嘴上還是不肯放過他們,非得要咒罵一聲才肯了事。
他繼續朝著淨佛寺走,才走了兩、三步,後頭便傳來呼喚他的聲音。
「萬娘子!」
該死的!是哪個不要命的敢在他氣怒時招惹他?
萬雲彥明明已經氣得半死了,可他還是強裝出招牌笑容,旋身對著那人咧嘴一笑。
當他看到來者是誰時,氣得斂起笑容,立即怒目相向。
「人家那樣叫你你都沒生氣、發火,我只不過才喚你一聲而已,你就雙眼噴火地對著我,實在是有欠公平。」那人學著萬雲彥使出蓮花指,還故意裝起了嗲嗲的聲音。
看到這樣的他,萬雲彥再也忍不住了。
「胡不修,你若是故意要挑起我的怒火,後果你就自行負責。」
萬雲彥的威脅終於起了點效用,他趕緊回復他的本性。
「我叫胡賦修,不叫胡不修。」這個臭小於真是開不起玩笑,這樣就拿他的名字來取笑他。
這名字是他曾爺爺取的,他縱使不喜歡也不能改。
「那我叫萬雲彥,不叫萬娘子。」他惡狠狠地宣告。
下次胡賦修若是還敢這樣叫他,他鐵定讓他吃不完兜著走。
「知道了啦!」胡賦修明白這次是真的惹火萬雲彥了。「我們快點走吧!師父鐵定已經等我們很久了。」
胡賦修的手不安分的搭上萬雲彥的肩,將他摟得緊緊的。
「移開你的手!」萬雲彥不喜歡他這樣的舉動。
他們兩個可都是男人,若是讓人看見他們的動作而誤以為他們之間有暖昧,那他可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有什麼關係?」胡賦修就是愛捉弄他,老是做些他不喜歡的事。
就這樣,兩人吵吵鬧鬧地進入淨佛寺,一路上,胡賦修還是沒有移開他的手。
***
「師父!」
萬雲彥和胡賦修同聲輕喚正在打禪的先覺老和尚。
通常當他在打禪時是嚴禁打擾的,可他這兩個徒弟的身份特殊,在他的面前,他們擁有特權。
老和尚緩緩地睜開炯炯有神的雙眼,交纏的雙腿慢慢地分開,起身離開蒲團。
「有去向佛祖上香嗎?」先覺開口問的第一句話總是這件事。
「有!」萬雲彥恭敬地回答。
「師父,你也換句新的,每次都問這句話,都不新鮮了。」胡賦修假裝抱怨地說。
他們師徒在一起也十年了,他們知道他最在意的是向佛祖上香這件事,所以,他們早已經習慣一進淨佛寺就先上香,再來才進禪房找師父。
經過了十年還重複問同樣的事,實在是多此一舉。
「孺子不可教也!」先覺無奈地搖頭。
「師父此言差矣!」胡賦修打算和先覺進行爭辯。「師父的教誨我可是謹記在心,每每一進淨佛寺就先拜佛祖,我是如此的受教,師父不該說我『孺子不可教也』。」
「拜佛最重要的乃是誠心,不光是動作而已。你因老納的話才去拜佛,把這莊嚴的事當成了例行公事,實在是欠缺誠心。老納教你凡事要用心,可你卻做不到,這就是不受教。」
「師父不是我,怎知我沒用誠心去拜佛?」胡賦修故意給先覺出了道難題。
「古人說『知子莫如父』,又云『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今日你既然喚老納一聲師父,那老納豈不是成了該瞭解你的爹親了嗎?」先覺把難題丟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