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冠御真是哭笑不得,他沒想到自己這麼容易被勾引,她只不過是用一雙眼瞅住他,與一雙手覆住他的手,他竟然就無法回絕她!甚至還開了條後路讓她跟來——
嘖嘖!他的性情愈來愈奇怪了。
捧著相公交代要買的藥材,她愉悅地步出藥鋪,正準備回去迎領相公的稱讚,忽見有一名婦人和一個稚童朝她奔來,一會兒便與她擦身而過,直入藥鋪裡。
「看來,他們家裡有人生了急病吧?」一股悲憫心隱隱作祟,叫她不得不跟進藥鋪內。
一走進,便聽見那名婦人和稚童哭哭啼啼在哀求藥堂大夫。「求求您!救救我丈夫!求求您——」
「唉!童大嫂,不是我見死不救,而是重大哥已病入膏肓,我真的束手無策!」大夫一口回絕了她的哀求。
「不!請您別這麼說!我知道我們欠您很多銀子,因為我相公病無起色,尚無法出去工作掙錢還您,但是這次無論如何,都請您大發慈悲,救我相公一命!求求您!」
重大嫂哭得肝腸寸斷,她的兒子不滿五歲,也懂得親人生離死別的感傷,這一幕,叫古映嵐看得鼻酸。
「童大嫂!你也知道你欠我錢沒還,我這兒又不是救濟堂,怎麼能叫我平白無故關起店不看診,去你家做白工呢?」大夫的嘴臉是愈來愈勢利了,連古映嵐都不敢相信,這和剛才對她滿口仁心德的大夫,是同一個人!
「大夫!」
「別再說了!出去、出去!你在這裡這樣鬧,叫我怎麼替人家醫病?簡直是妨礙嘛!」
他揮手趕她走,一臉娘麻煩的表情。
「大夫——」
「叫你出去沒聽見麼?該不是要我承掃帚攆你們母子走吧!」大夫無情絕義地說。
「住手!」古映嵐實在看不下去了!她沒想到這間藥鋪的大夫是個無血無淚的大惡人!
「啊!姑娘!你還有什麼藥材忘了買麼?」見到古映嵐,大夫的表情又突然和顏悅色起來,轉變極大。
但是古映嵐已懂得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早看穿他這假善的笑臉,買他賣的藥材,恐怕還會吃死人呢!
「這位大嫂不是拜託你出手相救麼?為何你不答
會兒再拿來。」古映嵐脾睨著貪心的大夫。應?」身為一位大夫,便是要以救人為己任。
「姑娘有所不知,她丈夫已經病了很久,早就無可救藥,之前我還施予了他們不少補藥,甚至看病都讓他們賒帳,可是這也太誇張了!到現在,他們連一毛錢都沒還,還要我去救她丈夫,這……」他將拒絕救人的理由說得冠冕堂皇。
「你是大夫沒錯吧?」
「呃……是啊!」
「你可知道身為大夫,有何重責大任?」她一步步逼近他,字字鏗鏘有力地道:「大夫的責任就是救人!既然你身為大夫,救人自是理所當然,哪裡來的應不應該?照你剛才所言,是否窮人家最好都別生病,否則便只有人間少個人,陰間多個鬼的下場?是不是?!」
「你——」大夫被逼問得啞口無言,面紅耳赤。
童大嫂抱著她的兒子,止不住淚水,雖然有人為她出頭,但是這樣仍然救不了她的丈夫呀?nbsp; 巴R笊E!憊龐翅八匙漚械潰x瞇陌哺鴃I跋缺鶘誦牧耍恕@嵯氚旆ň饒閬喙嚏I?br />
「真、真的麼?!」聞言,童大嫂果真停止哭泣,但是對於眼前這位臉色蒼白,看起來比任何人都還虛弱的姑娘,童大嫂心裡對她的話是沒有多少信心,只是半信半疑。
「當然是真的。」她信心滿滿。
「唉!我說這位姑娘,她丈夫是真的沒藥可醫了,你這樣答應她,豈不是更殘忍麼?」大夫坦言道。
「你不肯救她丈夫,當然這樣說。」古映嵐將手中的藥材丟到地上。「還你!我對你的藥材嗤之以鼻!」
「呃!我可是貨物既出,恕不退還。」大夫嚴苛無道。
「算了!那些錢就當作是替她還債,如果不夠,我等
「好吧!就這樣扯平!」他撿起地上的藥帖,逕自轉身走向藥櫃,又將藥材—一放回。
「姑娘,謝謝你!」童大嫂真是感激涕零。
「你別客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何況我也是一個學醫者,怎麼能無動於衷?」
「姑娘也是大夫?!」童大嫂真是喜出望外。
「你叫我嵐兒就行了。」她親切地笑道:「我現在還不是大夫,不過,有位神醫肯定可以救你丈夫。」
「神醫?!」太好了!童大嫂可真要謝天謝地了。「不過……神醫肯相救麼?」 「放心!他一定會答應的!」因為他是她相公嘛!
第六章
「我不答應。」
「嘎?!不會吧!」古映嵐差點瞪凸了雙眼。
童大嫂抱著孩子,聽到神醫這樣的回答,不禁又潸然淚下。「嗚……是我命不好啊!」
古映嵐急著安慰童大嫂道:「呃……童大嫂!你別哭呀!我相公不會見死不救的。」
「我會。」祁冠御白瞪著眼,全是因為古映嵐擅作主張。
「相公!」她撲身到他面前,語氣十分焦急。「人命關
天,你別擺出這麼冷漠的態度嘛!你是神醫耶!豈能見死不救?」
「死人怎麼救?」他反駁道:「我從沒說過自己是仁心仁術的神醫,你別胡亂替我加冠。」
「可是你明明醫術超群!」
她實在太不服氣了!為什麼要一再否認自己的長才呢?就算謙虛也不是這種方法!何況他絕對不是個自謙的男人。
「你只用幾顆藥,就將我的風寒治癒,不是麼?現下,見人有難,怎麼可以視若無睹呢?」她義正辭嚴地道。
「與我何干?」
這……這樣子,看來相公是不幫了?!
古映嵐頓時覺得他與藥堂的臭大夫沒什麼兩樣!
「你、你是個大夫……」怎麼回事?她想糾正他錯誤的觀念,卻偏偏在迎上他的眸光時,所有的聲音便統統哽在喉間,吐不出話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不羈地笑了笑。「我學醫,與救人何干?誰說學醫者,就非得成為大夫?」
古映嵐往後退了一步,她不知道他除了冷漠之外,竟然會有如此令人害怕的表情——仿如無情鬼魁!
頓時,她真的無言以對。
見狀,童大嫂緊抓住最後一絲希望,當場抱著孩子朝祁冠御筆直跪下!悲聲哀求:「神醫!求求你!救救我丈夫!如果他死了,你叫我和孩子怎麼活下去……求求你!求求你——」
「童大嫂!你快起來!別這樣……」
「嵐兒姑娘!謝謝你的好心,但是我一定要求神醫救我相公!如果神醫不救,我就長跪此地不起!」童大嫂似乎心意已決。
因為她相信人心不是鐵做的,就算神醫再無情,總會被她一番誠意所感動,只要她真心真意——
「那你就長跪吧。」祁冠御的心也許真不是肉做的!
對於即將成為孤兒寡母的他們,他仍然不為所動。
生死在眼中,似乎只有一線之隔,而那條線,於他而言,又是如此微不足道。
他不是慈悲為懷的人,所以他可以冷眼看待一切。
「相公?!」古映嵐真的是對他失望透頂了。
「又怎麼了?」他一貫的淡漠態度,從來沒想過要為誰而改變。
「你當真見死不救?」
「少煩我。」他重新整理桌上的藥罐,不再理會古映嵐氣憤的神色。
或許真是懊惱極了!她不顧一切,雙手猛往桌面一揮——所有珍貴的藥瓶全數應聲落地而碎!
「你?!」他瞠目直視她該死的一張倔強表情,怒拍桌案而起。「你瘋了不成!」古映嵐不回話,抿著薄唇,一勝任性。
「我說過,叫你不准碰我的東西,現在你不但碰了,還將我的東西全毀了!滾!馬上滾!」他咆哮著,有股想掐死她的衝動。
就算她求他原諒也沒有用!
孰料,古映嵐仍然是滿心的氣憤和一臉的倔強,根本沒有要向他低頭的意思。
她不畏懼他的盛怒,反而大聲斥責他:「我以為你是懸壺濟世的良醫,才死心用地跟隨你,沒想到你竟然這麼無情,如此一來,和那些勢利心重的大夫有什麼兩樣?可惡!見死不救,人家都這樣求你了,你還是無動於衷,也許你比惡人還惡!」
霎時間,她的話彷彿襲擊了他深鎖的內心深處,叫他毫無防備地感到一陣心悸!
他不是惡人!真正的惡人該死!而他在一場血案中倖存,表示他命不該絕!他怎麼可能是惡人?!
似乎正觸他的傷口,有那麼一陣子,他是痛苦難喻的。
這個女人不僅愚蠢,還膽敢觸怒他!留她何用?
「滾!」不殺她,已經是他最仁慈的作法。
古映嵐像是存心和他嘔到底般,既不道歉、也不求他,反而冷言冷語道:「我說的話不是沒道理的,雖然我平時迷糊,但是至少何謂善惡?我還分得清楚!你見死不救,就是惡!」